綠綿舉著燈籠,頓時僵立當場。她一臉灰敗,只覺得胸口處淤氣窒塞,幾要呼吸不暢。那丫頭還真是說到做到,這麼快就將公子勾引上了。
「啪」!
一個清脆而響亮的聲音頓時響起,打破了一屋的岑寂,同時卻又像一記悶雷般炸響,讓在場所有人都驚愕得瞠目結舌,石化當場。
「啊,好大一隻蚊子!」林湘妝煞有介事地看了看自己攤開的手掌,瞪大眼睛驚呼道。
是的,剛才的聲音就是她的傑作。她毫不留情地給了扶揚一巴掌,因用力太重,她的整個右手似乎都在發麻,手掌中已經泛紅。
叫你戲弄我!叫你嚇唬我!叫你欺負我!
林湘妝隱忍著笑意,無辜地看向周扶揚。後者臉上早已沒了之前的自責與心疼,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過的失望與黯然神傷。
他仍是牢牢地托著她,看著她的眼睛裡充滿了複雜的神情。剛才,她死死地抓著他懇求她不要鬆手的時候,他彷彿觸摸到心裡某處柔軟的地方。被她需要的感覺,被她依賴的感覺,竟是如此地美好。他突然萌生出一種想法,想要一輩子就這樣懷抱著她、守護她、疼愛她,不許她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然而,此刻,這清脆響亮的耳光卻將他所有的綺思異想轟然粉碎。他突然覺得自己像一個傻瓜似的,竟然這樣輕易地拋出一份真心,到最後卻變成一場笑話。
周扶揚,你什麼時候變得如此自甘下賤自作多情起來了?不但是別人要恥笑你,連你自己也要覺得可笑了。
她不過就是一個不識抬舉沒心沒肺的丫頭罷了,你真是鬼迷心竅了!
半響,周扶揚眼中的惆悵失落之色不見,自眼底深處漸漸沁出一絲森冷之意,他緩緩鬆開手,輕輕將林湘妝放在了地上。然後,他面對著尚自怔忡不已的二侍婢說道:「你們倆聽著,從今天開始,林湘妝就調到錦夏院為婢,她新來乍到,對我這裡很多規矩都不懂,所以就由你們負責調教她。她若是做得不對,該打該罰,你們看著辦吧!」
本來還呆若木雞的二侍婢這時才反應過來,聽到主子這麼說不由得都揚眉吐氣起來,欣然應允不迭。
周扶揚轉過身去,聲音清冷,辨不出喜怒:「帶她下去吧!」
林湘妝知道這次玩過火了,周扶揚明顯氣得不輕。把她交給綠紅二人手上,擺明了就是讓她們好好折磨自己嘛。
這是什麼跟什麼嘛,明明是他自己先挑的事!
「還不走杵在這兒幹嘛呢?」綠綿伸手推了她一把,語氣尖刻。
林湘妝嫌惡地往旁邊躲了一下,周扶揚始終背對著她,絲毫沒有改變主意或是給她改過自新的機會的意思。她也知道即使現在匍匐在他腳底下痛哭流涕地哀求他,他也會不屑一顧的。再說,她也沒打算低聲下氣去向他乞求討饒的,她又沒有錯!
她看著他的背影冷笑一聲,轉身大踏步往外而去。
剛一走出房門,綠綿就開始發號施令了:「林湘妝,你橫衝直撞亂走什麼?你給我站住!」
林湘妝深吸了一口氣,虎落平陽遭犬欺,她就是人家砧板上的肉,反抗亦是徒勞。
她立定腳步,回轉身來,臉色平靜地看著綠綿。
「現在你去把殘席收拾一下,這桌飯菜是夫人特別賞賜的,所以要麻煩你再把碗筷都洗刷乾淨了再還回去。等這些做好了,公子也淨身沐浴完畢,你再來把公子的衣服拿去好好洗乾淨。公子的衣服都是用名貴的面料特別定制的,所以千萬不要用蠻力或者用棒槌,一定要用手輕柔地搓洗。然後再拿到院子裡的晾衣繩上吹乾。現在是夏天,蚊子特別多,所以你一定要守在那裡,不許蒼蠅蚊子什麼的撞到了衣服上。要是你一個疏忽大意讓這些髒東西飛到公子的衣服上的話,抱歉你只能重新再洗一遍了。然後等衣服晾乾後再去準備薰衣爐,公子的衣服都是要用上好的香料薰過的。做完了這些差不多也要天亮了,你可以開始準備第二天的茶水,還有公子洗臉淨手的用品,給院子裡的花花草草澆水,還有別忘了給廊簷下的畫眉鸚鵡們餵食……」
綠綿這下總算是逮著機會了,她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地給林湘妝佈置著任務,擺明了就是將她在後者那裡討得的怨氣變成身體上的折磨還給林湘妝。即使是這樣,她還仍嫌不夠,最好是能見到林湘妝在她面前痛哭流涕地道歉認錯求她高抬貴手外加兩句表忠心的話方能罷休。
「請問你說完了嗎?」林湘妝冷冷地打斷她道。
聽著綠綿理直氣壯地將所有的事情都安排給她做,那充滿報復性的聲音連綿在一片,彷彿討人厭的蒼蠅在耳邊嗡嗡嗡地哼個不停,幾要讓人精神崩潰。
「你說什麼?」綠綿怔營不定地問道,難道她死到臨頭了還要困獸猶鬥?
「我說:『你、說、完、了、嗎?』」林湘妝緊繃著臉,一字一頓地,直問到她臉上去。
「你……你……」綠綿臉上脹得通紅,被她氣得渾身發抖。「你不服氣是吧?這可是公子吩咐的,讓我好好調教你,別給臉不要臉!」
「你不用把公子搬出來。」林湘妝似是有些洩氣,並不像之前那般爭強好勝。雖然綠綿是在拿著雞毛當令箭,但歸根結底仍然是在奉命行事。她既然在正主面前討不到便宜,卻只顧在這裡和這些跑腿的多費唇舌幹什麼呢?
「你不過就是想安排各種事情給我,讓我沒有喘息之機,最好過勞死是這樣吧?」林湘妝面上淡淡的,並沒有表現出應有的激動之情來。綠綿張口欲駁,林湘妝卻不肯給她開口的機會。她接著說道:「既是如此,何必在這裡浪費時間呢?還是直接帶我去現場,做完一件事再交代另外一件事,最好你在場監督我,以免我偷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