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說這棵石榴樹並算不得十分茂盛,人要在上面藏身而不被發現是比較困難的。然而她實實在在沒看到何時有人藏於這樹上。況且,那人並不是站在樹杈之間的凹陷處,而是穩穩地站在橫伸出去的樹梢上的。而那樣脆弱的樹梢,估計連她這樣的小身板都支持不住的。
情況有點詭異!
林湘妝看向他時,他還保持著偷笑的姿勢。他一隻手背負在身後,一手卻打開了一把象牙骨柄帶名家書法的折扇微微掩住了口鼻。林湘妝意識到他有可能了目睹了剛才所發生的一切,說不定還偷聽了她和婦人之間的談話,想想都令人氣惱。
「閣下還真是風雅之至!」林湘妝不無譏諷地說道:「別人都是玉樹臨風,你卻要在石榴樹上臨風!」
那人將臉上的偷笑之色稍減,同時一把收攏了折扇,輕飄飄地落下地來。只見那人面如冠玉眉目含情,舉手投足皆溫柔,很有傾倒眾生的風姿。
這貨還真不是一般的姿色。林湘妝一邊打量他心裡一邊暗想道。
「姑娘果然睿智,連這都被你看出來了!」那人先是故作驚訝,繼而又裝出一本正經的模樣說道:「姑娘有所不知,本公子平常玉樹臨風得膩了,偶爾石榴樹臨風一下試試,感覺良好!」
林湘妝先是一呆,繼而被他裝腔作勢的樣子逗樂,之前的擔憂與隱怒也冰銷瓦解了。
「你這人倒挺有意思的。」林湘妝莞爾失笑道:「你是周府的什麼人?」
「你也有意思得很吶!」那人不答反問:「你又是周府的什麼人?我從來沒見過你!」
「你沒見過我那是再正常不過啦,」林湘妝回敬他道:「本姑娘是什麼貓三狗四的人隨便想見都能見的嗎?」
聞言,那人趕緊從身上掏出一面小銀鏡來,將自己漂亮得不可思議的臉蛋左照右照,然後無比陶醉地自言自語道:「像我這樣風華絕代的翩翩公子,只恐讓貓三狗四的人嫉妒得恨死了!」
林湘妝臉上有些掛不住,這人話中帶刺,明明就是在指桑罵槐了。
「這位風華絕代的翩翩公子,」她微帶不悅地說道:「您請好吧,你是愛石榴樹上臨風還是攬鏡自照都隨你的便,姑娘我不奉陪啦!」
「哦,我也要去找周扶揚討論一下悶騷和吻痕的事情,我想他一定會非常感興趣的。」他姿勢曼妙地收好鏡子,若無其事地說道。
魂……淡……
林湘妝幾乎要抓狂,一張臉直紅到了脖子根。這傢伙果然將她和婦人之間所有的談話包括耳語都偷聽了去。
「小、人!」她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這兩個字,然後氣乎乎地衝到他面前,伸出手指戳著他胸前,一疊連聲地質問道:「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古聖人言你沒學會嗎?偷聽別人講話還長舌,原來你也不過是金玉其外虛有其表而已。哼,你愛咋地咋地吧,姑娘我走了,拜拜!」
「喂!喂!」那人見林湘妝動了氣,趕緊閃身攔在她前面,涎著臉說道:「姑娘息怒,姑娘息怒!別急著走嘛,再陪我玩會兒。你快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是哪個院子裡的丫頭,我去跟周扶揚說,讓你跟著我,好不好?」
「誰要跟著你啊,我又不認識你!」她怒氣未消,鼓著腮幫嗆聲答道。
「現在不就認識了嗎?」他嬉皮笑臉道:「吶,我現在鄭重自我介紹一下,我姓楊,名樂廣。現在輪到你了,敢問姑娘芳名啊?」
我管你是羊樂廣還是牛樂廣呢,林湘妝心說道。嬉皮笑臉的男人她最反感了,雖然眼前這只妖孽似有一股驚心動魄的力量般,只要微微一笑便可以讓眾花遍開,亦可融化終年積雪,總之是絕對讓人討厭不起來的異類。
不過,聽此人話中的意思,貌似他並不是周府裡的人。能自由出入周府,和周扶揚關係挺不一般。哼,正所謂物以類聚,他和姓周的也不過是一丘之貉罷了。
「我可沒讓你說自己的名字啊,所以我也不必告訴你我的名字。姑娘我很忙,沒功夫和你囉嗦,你讓開!」
「你先說你的名字,我就讓你!」那人死皮賴臉起來,還故意將兩腿張得更開一些,兩手也成「一」字形攔住她的去路。
那人耍無賴的樣子其實很滑稽,但林湘妝本來就已經乾渴難耐,這人偏偏在這裡和她胡攪蠻纏的,她的耐心快要耗盡,只是板著一張臉,哪裡還有心思發笑呢?
「我好口渴,你先弄點水給我喝,我再告訴你!」
無奈之下,林湘妝只好又耍小聰明了。先把他支開,她就好脫身。哪怕支不開,好歹也解了燃眉之急嘛。
「我真該死!」那人立即收勢起身,一臉自責之色,並迅速從身上摸出一隻鹿皮水囊來,討好般地遞到她面前,無比慇勤地說道:「我身上帶著水呢,姑娘請將就用一點吧!」
林湘妝大喜過望,這時也不急著要脫身了,劈手就從他手將水囊奪過,打開瓶塞對準嘴巴就是一頓猛灌。
久旱逢甘霖,就是此時她心情的寫照吧。
林湘妝一口氣將水囊中的水喝得涓滴不剩,還意猶未盡地對著嘴使勁搖晃水囊,直到確認確實已經沒有水了這才不甘心地停下動作。而此時那人還在巴巴地看著她,期待她告訴他答案。
「我叫林……」
「林湘妝!」
遠遠地,有一個尖利的聲音隱約地傳來,打斷了她的說話。那人似乎也極為敏感,趕緊回頭去看,不料他不看猶可,一見之下竟然臉色陡變。他突然神色慌張起來,甚至等不及聽她將話說完,便急急忙忙地說道:「唉呀我得走了,我下次再來找你……」
一邊說著,語音未落,他人已經拔地而起,一溜煙般飛掠而去。
林湘妝目瞪口呆地看著他施展輕功絕塵而去,心想這人古里古怪瞬息萬變,搞不好精神上有點問題。
「林湘妝!」
呼喊聲越來越近,她循聲望去時,卻見那個叫綠綿的丫頭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一邊跑一邊怨氣連天地喊她的名字。
「到處找你,你卻跑這裡來了!」綠綿在她不遠處立定,一邊用手扇著風一邊上氣不接下氣地數落道:「你在這裡幹什麼?剛才是不是有個男人在這裡?莫非你又在這裡和不三不四的男人私會?你真是死性不改!公子好心救了你一命,你不好好反思盡心盡力以圖報答,竟然又跑來和不知道哪裡來的野男人鬼鬼祟祟的。還真是看你不出,竟然如此不知廉恥,到處去跟人勾勾搭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