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湘妝再次醒來時已經是夜裡,睜開眼來,一片昏黃的光線。她猛地坐了起來,看見不遠處的桌子上放著一盞將要燃盡的油燈,同樣在桌子上放著的,有一個半新不舊的茶壺,及倒扣著的兩個半大的茶碗。另外還有一個托盤,盤子裡放了一碗白飯、一碗綠油油的青菜。白天的一干人等早已不見了蹤跡,房間裡靜悄悄的。
也不知道那些飯菜放了多久,反正早已聞不見飯菜的香氣,不過林湘妝一見之下立即覺得腹中無限飢餓,她此時已經不作他想,趕緊跳下床來,直奔桌前。取了筷子,如風捲殘雲般狼吞虎嚥起來。由於吃得太快,她差點把自己噎著,她趕緊又取了一隻茶碗,拎了一下茶壺晃了晃,慶幸裡面有水的,她急忙給自己倒了一碗水,迫不及待地灌進了喉嚨中。喝了一碗似乎意猶未盡,接著又倒了第二杯,但她將茶碗拿起來剛要湊近唇邊,驀地在水中看到了自己的臉部倒影。
林湘妝大吃一驚。她以為自己看錯了,眨了眨眼,重新再凝神看時,她的心愈加混亂,另一隻手也不由自主地摸上了自己的臉頰。這分明不是她的臉啊,這張臉比她年輕好幾歲,小小的臉龐,雖然算不上絕色,但細加端詳,還算得上眉清目秀,加上蒼白的臉色,略顯憂鬱的神情,頗有點林黛玉的氣質呢。
林湘妝無力地哀歎一聲,頹然地放下茶碗,雖然還有些飢腸轆轆,但她已經沒有任何進食的**了。她愣愣地看著水碗中倒映出的自己,雙手仍然難以置信地不停撫摸著自己的臉。她的靈魂已經脫離了原來的**,附在另一個和她同名同姓的人身上了,莫非是自己陽壽未盡,而她重返陽間之時跑錯了地方?
啊,對了,就算是她陰差陽錯上錯了身,既然此事已成定局,那她再怨天尤人也無可奈何了。不管怎麼說,現在總該要弄清楚目前的時勢,到底現在是什麼朝代誰在位,還有她自己的處境如何,看白天的情形,這個林湘妝的情況好像不太妙。
林湘妝是想到便立即去做的人,這時她便毅然站起身來,找到房門所在的位置,準備出去找人問個清楚。可是,當她用力拉門的時候,發現門竟然被鎖上了。
可惡!
「喂,外面有人嗎?」她用手拍打著房門,一邊大聲向外面喊話。「有沒有人啊?」
沒有回應。
林湘妝心裡的無名火又「轟」的一聲被點燃,她這回改用拳頭猛捶房門,同時更加大聲地喊話道:「是不是周府的人都死光啦?到底有沒有人在外面?為什麼要把我鎖起來?我要拉屎啦你們管不管?」
「唉喲,阿彌陀佛,快不要作孽了!」聽到她這麼說,外面立即有老婆子的聲音應答起來:「你就行行好,不要大喊大叫了,你這話要是被小姐聽到了,明天不止要把你下油鍋,說不定把你五馬分屍呢。」
「好狠毒的……等等,你說什麼?」林湘妝突然意識到什麼,她連忙追問道:「你說周扶弱明天要把我下油鍋?她怎麼把我下油鍋?她要炸了我來吃麼?如此草菅人命,還有王法沒有?你去把周扶弱叫來,我倒要問問她,她到底想把我怎麼樣?!」
「你這個不知好歹的……我管你是死是活,你真是……」老婆子聽到她如此大逆不道的話語,早已氣得渾身打顫,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接下來就再沒有聲音了。林湘妝又拍打了半天,喊話喊得嗓子都要冒煙了,奈何人家總是不理。她暫時休息片刻,把剛才倒出來的茶水咕咚咕咚狂喝一氣,又四周查看了一番。細細回憶白天周扶弱說的話,好像這個林湘妝處了個對象,貌似想把她帶走功敗垂成,也不知他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窗戶!
對啊,不能走門,那就從窗戶跳出去吧!
林湘妝眼光落在與她肩膀齊高的窗戶上,不由靈機一動。現在不是問是什麼朝代的問題了,而是那個刁蠻跋扈的周家小姐要她的命,她已經死過一回了,這次可要好好珍惜這具皮囊,雖然這具皮囊乾巴巴的活像營養不良似的,不過現在不是流行骨感覺美嗎?
說幹就幹!林湘妝忙忙地搬來了凳子,然後腳踩在上面,伸手推開了窗戶。四下裡張望一番,外面月色很好,照得院落裡一片亮堂。萬籟俱寂,除了絲絲微涼的夜風在低回遊蕩外,別無他人。她心裡一喜,迅速地爬上窗台,深呼吸了一口氣,縱身跳了下去。
「小丫頭,深更半夜的,你這是做什麼?」還沒等林湘妝立起身來,一個似笑非笑的聲音驟然在耳邊響起。
林湘妝大驚,剛才的竊喜之情頓時蕩然無存,她慢慢直起身來,在不甚明亮的光線中審視來人。那是一個身材魁偉卻長相平平的青年男子,此時他臉上分明是一副瞭然的神情,很顯然剛才也是在明知故問。而且,這個人,好像在哪裡見過的。再一回憶,啊,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卻不是那個罵她小賤人又動手打她的粗暴男又是誰?
林湘妝在此人手中本來就吃過苦頭,如今她的逃跑大計也宣告破產,兩仇並一仇,她的心中真是說不出的憤恨與厭惡。不過,現在敵強我弱,她除了忍氣吞聲外,又能怎麼辦呢?好吧,要來的就來吧,她認了!
稍作鎮定,她臉上已經變成一片雲淡風輕之色。接著,她朝他輕輕伸出右手。那男子卻猛地退了一步,腳下踩著方位,左手捏了個劍訣,右手自負地背在身上,赫然已經是全身高度戒備中。
「原來你還是個高手啊!」林湘妝悠悠地感喟道:「你叫什麼名字啊?反正我明天就要被小姐扔進油鍋了,與其這樣,還不如死在你手裡。我只有一個請求,麻煩你出手快一點,不要讓我死得太痛苦好嗎?」
「你不必如此悲觀。」他稍稍放鬆了全身緊繃的肌肉,之前一時衝動對她出手後也頗有些愧悔之意:「我家公子悲天憫人,斷不會輕易讓你送命的。」
把她扔下油鍋還不叫送命啊?林湘妝氣忿忿地想。
「你既說你家公子有悲憫之心,那不如就讓他好人做到底,放我走好不好?順便再借我點銀子——放心,我將來一定加倍奉還!」
那人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她,覺得此女還真是異想天開啊,都這副模樣了居然還能大言不慚地說什麼放她走還附贈銀兩,這真是他有生以為聽到的最好笑的事了。
「這個……恕白良無能為力!」他竭力忍住笑意,認真地回答道。
「哦,你叫白良啊!」湘妝點了點頭,一本正經地說道:「真是個好名字!哎,你有女朋友嗎?」
女……朋友?咳咳咳……白良一張臉登時漲紅一片,他本來就是個粗線條,此時更是忘記思考自己怎麼會和這個小丫頭這般東拉西扯,他一邊四下張望一邊用力擺手,著急地澄清道:「休要胡說!我……我……我一向潔身自愛的,哪裡有什麼……什麼……」
「你緊張什麼呀?」林湘妝慢慢靠近前去,故意壓低聲音說:「你不用解釋,我都知道的!」
「你知道什麼啊?」白良反而更加緊張了,竟然也忘了要和她保持足夠安全的空間距離,只顧著擔心這個荒唐的丫頭說出什麼有損他名譽的事來。
林湘妝不動聲色地又上前挪了兩步,並向他勾了勾手指頭,示意他靠近一點,然後她神秘兮兮地說道:「你心裡暗戀著小姐,我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