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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二賊百五 佛影不見見賊形 文 / 桂月迭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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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見那馬車如喝醉了酒的狂漢一般,在官道上忽東忽西地橫衝直撞,最後呼拉啦地跌進了路邊的一個泥塘裡,儀貞在心裡暗歎了一聲,還是來得晚了啊。

    羅綾下了馬,道,「事已至此,王妃過去已是無用,不如屬下去瞧瞧結果如何。」

    儀貞點了點頭,「有勞羅管事,一切小心。」

    羅綾從懷中摸出一團物事,在頭上一罩,右手捏了什麼東西,在臉上抹了幾下,雙手齊動,竟是眨眼間就把外袍脫下,露出裡頭的一身深灰色半舊短打來…這整個變裝,乾淨而熟練,此時再呈現在外的,就是一個五十來歲頭髮花白微帶駝背的黑臉愁苦老嫗了。

    饒是儀貞此時心事重重,也要讚一聲,好個一秒鐘變老太!

    羅綾能殺了人還獨自在江湖上逍遙五年,果然是有真本事的!

    儀貞聽從羅綾的建議,帶著兩匹馬退到了附近的樹林之中。

    而羅綾自己走得很快,不過幾息間就到了事發現場,心想,如果那兩個校尉已經斃命,少不得要幫著把首尾處理得乾淨些了。

    「哎喲!快拉爺出去!快點啊,啊!老子的腿斷了!…」

    張能半個身子都陷進了爛泥塘裡,胖臉上又是泥水,又是血水,一隻手伸在半空亂揮著,尖聲吆喝著四個侍從來救命。

    另一個校尉李強的情況比他好點,馬車掉進泥塘時,李強摟著公文袋從車門處跳出來。因此落在泥塘較淺處,黑泥只過了膝,他一瘸一拐地自己爬了起來,著急忙慌地看他手中的公文袋。不由得發出一聲慘叫。

    「這,這可怎麼辦?」

    但見那裝著聖旨的公文袋和他的衣裳一樣地遭了殃,外頭全糊上了黑泥水。瀝瀝拉拉地朝下直淌。

    李強顧不上上岸,就忙著用乾淨點的衣袖擦試這要命的寶貝。

    那邊四人侍從齊齊動手,拉胳膊拽腿的總算把張能給撈了出來,張能半坐在地上,長一聲短一聲地嚎著,「疼死我了啊,爺的腿斷了。還不快給爺請大夫去!」

    李強被他嚎得心煩,吼道,「閉嘴,命都要沒了,你還有空嚎!」

    張能和眾侍衛一看那狼狽的公文袋。都是面面相覷,心膽俱寒!

    這損毀聖旨可是殺頭的大罪啊!

    李強小心地把那白綾包兒從公文袋中取了出來,看到白綾包表面光潔乾淨,不由鬆了口氣,「可嚇死老子了,幸虧沒…」

    他還沒說完話,就見大家的目光都朝著白綾包的底部瞧著,表情駭然欲絕。

    他抖著手,把白綾包掉了個兒。但見至少有一大半,都浸了泥水!

    李強嚇得腿一軟,就坐倒在地上,「這下可完了,…這,怎麼會這樣!」

    想起好好的馬車怎麼會掉進了泥塘。遂回頭找那馬車伕,「快,莫讓那天殺的車伕跑了!」

    就算不是車伕的錯,也要推到他身上,何況是當下這般呢。

    那幾個侍衛才如夢初醒,待要尋那同來的車伕時,早就跑得沒影子了。連拉車的馬兒,都不知自行跑到了什麼地方。

    然而更悲摧的是,幾個侍衛的座騎,也跟著私奔沒影了啊!

    張能李強拿著身上的刀在那架豪華大馬車上亂劈了幾下出氣,李強一屁股也坐在地上,欲哭無淚。

    張能紅著眼,捧著聖旨包一個勁兒的看,琢磨著裡頭的聖旨沒被污損的可能。不過這白綾也就是包了兩層,…想到這裡,張能心中哇涼哇涼的。

    據侍衛們說,這拉馬車的馬之所以受驚,是因為道邊的山上突然竄下來一隻野貓,跳到了馬的頭上,貌似還撓了一爪子,那馬兒才驚了的。

    侍從們膽小的已經哭出了眼淚,這可腫麼辦啊?前不著村,後不著店,車伕和馬都跑了,還有一個腿受傷的校尉大人?

    卻見官道上緩緩走來一個村嫗,見這行人坐的坐,站的站,衣衫狼狽,不由得好奇地瞧了一眼,卻在看到侍從們帶著的刀劍後,嚇得身子一縮,繞得遠遠地躲著他們走。

    張能忙道,「快攔下這婆子,問問最近的村子怎麼走?」

    侍從們答應一聲,四人攔下了那村嫗,那婆子眼見得這四個大漢來勢洶洶,不明其意,嚇得跪地直磕頭,嘴裡嘀嘀咕咕地,卻是滿口的鄉音,這些自京城而來的侍衛們竟然是一句也聽不懂。

    見這些大漢們橫眉豎眼的,老婆子無法,只得自袖中掏摸了半天,取了四五個銅錢出來要給侍衛們。

    這些人又好氣又好笑,還是一個侍衛反而拿了一小塊碎銀賞了老婆子,老婆子這才不誤會他們是強盜了。

    比手劃腳了半天,這幫人總算讓老婆子知道他們是要去最近的村子,老婆子又嘀嘀咕咕了好幾句,抖著手指來指去,這幫人也聽不明白,還是侍衛又拿出一塊銀子,請老婆子給他們帶路,老婆子這回似乎才聽明白了。

    當老婆子走在前頭給他們帶路時,張能李強這些人終於鬆了口氣,不過他們沒想到這只是一系列杯具的開始啊!

    那看起來很近的小山村,居然要下山上山外帶跨越一條河啊!

    那老婆子走幾步就要喘幾下歇一歇,急得他們想撓牆啊!

    到後來,他們這些平時養尊處優的反而累個臭死要走幾步歇一歇,也是鬱悶地撓牆啊!

    好吧,後來總算到了村子,天也快黑了,也尋了個村民家裡住下了,到半夜某個不成器的斷腿校尉居然發起了高燒,不得不給他尋大夫,喂苦藥,又是折騰到天亮啊!

    好容易將養了幾日,那張能總算沒有大礙了,總可以上路去襄陽了吧,結果又下起了大雨,漲河了交通不暢啊!李強這干人望著連陰的灰濛濛的天,哭死的心都有了。

    等一行六人終於進了襄陽城,已是快一個月之後了。

    張能等人還抱著僥倖,覺得聖旨未必就污了,就算污了某個邊邊角角,到時候自己讀完了聖旨,頂多給左維明看看,左維明就要被砍頭的人了,他能說什麼,只要把他的人頭帶回去,九千歲想必也會放自己這些人一條生路的,再說這聖旨…

    張能六個人你扶著我,我扶著你,在那遙遠的小山村住了這些天,粗食陋菜的,幾個人又憂心忡忡,就算把人家村裡的雞都買來殺吃了,也還是都瘦了許多,身上的衣衫也是有味道的了,替換的都掉進泥塘裡了。

    這些人先在襄陽城裡找了個大客棧,沐浴換裝,大吃了一頓,這才大搖大擺,朝府衙而來。

    知府一聽是天家來使,忙不敢怠慢,將幾人迎接進府衙,一干文武都來跪聽聖旨。

    等聽得居然是聖上要賜死左維明,並要傳首回京,登時都駭絕,襄陽左相,乃是國之柱石,聖上這般豈不是自毀長城?再一細想便都瞭然,這定是此前左公將武昌生祠砸了,引得魏閹懷恨,不定在皇上面前說了些什麼讒言,才有左大人今日殺身之禍!

    但怎奈李強態度儼然,手捧著聖旨昂頭挺胸的模樣,這些人不過是地方官員,也不敢有異議,只得都隨著這六人,浩浩蕩蕩,來到左府。

    左家世居襄陽,不但祖上很有仁德的名聲,就是左維明出將入相,也早成了襄陽城眾的驕傲,此時一聽說居然有這般大禍,早有府衙裡的人飛奔去給左府報信,雖然未必有用,卻也是個心意。還有好些人都自發地到酒樓,茶館街頭這些人多的地方散播消息,一傳十十傳百,登時襄陽城民,男女老幼,都紛紛聚到左府門口,聽聽倒底是怎麼回事!

    此時左府裡已經擺下香案接旨,閤府男女都跪下聽旨,只女眷們都在二門內跪著。

    那李強洋洋自得,將聖旨念了一遍。

    左家眾人一聽,如塌了天般地駭然驚魂。桓清和趙氏都嚇得面如金紙,桓清眼淚止不住地流,這家裡沒了擎天柱,自己還活著做什麼,不如跟老爺一起去了罷!

    致德永正也嚇得魂飛天外,不知所措。

    張能手捧著一把龍泉劍,陰笑一聲,「左大人,這便遵旨了斷了吧?」

    左維明理也不理張能,倒是看向李強,「既是聖旨下了,也該讓本官親眼看看才是。」

    張能心想,好個左維明,旁人聽了這聖旨都是乖乖的該受拘的受拘,該砍頭的砍頭,偏偏他有這許多話說。

    因聖旨上有鬼,張能便一舉聖旨,橫眉道,「你敢抗旨不成?」

    一邊就暗示兩邊的侍衛上來拿住左維明。

    這若是尋常文人,也只得被侍衛們按住了,偏老左本事強大,這幾個哪裡是左維明的對手?不過輕輕一撥,便都閃在一邊,老左托住張能胳膊,喝道,「拿來我看!」

    張能嚇得一哆嗦,聖旨便落入了老左之手,老左一看,倒是印章俱全,只在那聖旨的幾行字上,有些黑點污損,有一處正好落在了左維明的左字上頭。

    維明瞧得冷笑一聲,「這聖旨居然被污損了,你們好大的膽子,還不從實招來,這聖旨是皇上下的,還是魏閹寫的,你們身為校尉,可知污損聖旨是何等罪名麼!」(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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