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公子倒覺得此事已了,一身輕鬆,辭別出了左府,臨別見左永正似笑非笑,微微搖頭的模樣,心裡還想,這人今日怎地做出這許多怪模樣出來?難道為了他堂姐嫁個人,倒要他這般費心不成?
瞧著杜公子離去時的馬上英姿,倒是迫不及待地離了左府的樣子,永正瞧著他的背影,無奈地歎了口氣,小杜啊小杜,哥也幫不上你了,自求多福吧【再生之天雨花133章節】。
回了內堂,見維明桓清和三位小姐都在廳中坐著,維明猶自怒氣未消。
「那杜舜卿著實可惡,不願對親也就罷了,還要寫什麼執照為憑,縱然他心裡不滿,念在世交的情份也該留些禮體,這般狂妄目中無人!」
說著把那字據取了出來,念給大傢伙聽。
「立誓書人杜舜卿,今因左丞相大人,願將侄女許舜卿為婚,奈因人各有志,是以堅辭不允,又恐將來或有反悔,再來左府復求,故兩下約定,永不反悔,誓不來求,恐後無憑,立書存照。」
眾人聽了,都是笑個不住。
只有黃鏡英面上雖微笑,心中暗暗叫苦,心道舜卿表弟這回可是把左伯父給得罪了,這可怎麼好?
維明將字據又收好,惱道,「原本一片好心要成全他們,誰知狂生如此無禮,也罷,他既無禮,莫怪我無情。如今倒要給鏡英另尋婚事,絕不偏宜了這小子!」
桓清笑道,「鏡英自有父母在,老爺怎麼自家做起主來,且如今知交人家的兒子們都大多訂了親,老爺卻上哪兒尋合適的親去?」
維明哼了聲道。「老黃自家把女兒沉了河,就是斷絕父女之情,鏡英被我救起又當親生閨女般,在咱府裡也一年了,怎麼做不得主?春闈在即,屆時舉國英才無數盡聚京師。本相略加留心。還尋不到幾個新進士?」
鏡英聽了這話,把頭一低,垂下眼簾,心中難過欲泣。只強忍著莫要露出形跡來。
桓清又笑,「他哪裡知道是黃小姐,這才堅拒的。老爺若是明說是黃小姐,他當然樂意得很。」
可見是老爺促狹心又起,非要試探杜公子一番才肯罷休。
「哼。就是不說是黃小姐,難道我與他父親相交一場,好心把侄女兒許他,也該婉言謝絕才是,他可倒好,還立什麼執照,發什麼大誓!且我話中透出多少玄機。這小杜卻只一味推辭,全不動些腦筋。可謂是朽木一塊了。」
永正在一邊也是暗自搖頭,往日這杜公子可是最伶俐的,如今怎麼倒呆笨起來?
儀貞暗自發笑,老爹當人人都和你似的心似比干多一竅?
那小杜估計本來就唸書念得有些呆氣,又是戀愛中的人,智商又下降了不少,這才傻不愣登地著了道兒。
桓清微笑道,「這杜公子不過是心裡想著黃小姐,為他守著唄,也算得個有情有義的了。」
左維明卻道,「可不是胡來,老杜家裡就這麼一個兒子,他只守著不娶,竟是要斷了杜家香煙!豈不知婚姻大事,自古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也是老杜面軟只知將就,慣出來的。」
儀貞在旁笑道,「爹爹難道不知三軍可以奪帥,匹夫不可奪志麼?」
維明也笑道,「你就是個慣執拗有小心眼的,果然也向著這種不孝之子。這種兒子要來何用,若是我有這般兒子,立即打死還省事些。」
幾人說笑著,下人們將晚膳送到廳內,眾人齊入席中。
黃鏡英心中愁腸百結,食不知味,也不挾菜,只數著碗中的米粒。
維明瞧了心中暗笑,故意道,「鏡英侄女為何這般愁容慘淡,莫非是方才聽了不許與杜家,心中怨忿麼?」
黃鏡英雙頰生暈,低頭只是羞慚不語。
維明道,「非是我不許你們親事,但是那小杜張狂,自寫憑據,分明是一紙退婚文書,如何還能成得好事,侄女也不消傷心,日後新進士甚多,伯父與你挑一個強似小杜百倍的來便是【再生之天雨花一三三安排巧釣得金龜章節】。」
黃鏡英聽了面色更紅,卻是吶吶道,「勞伯父掛心,只是鏡英不願婚嫁之事,只願就此孤老一生也罷。」
維明正色道,「豈有年華正盛之女,非要孤老的道理?侄女莫要學小杜左性,日後只須在閨中待嫁,一切事宜皆包在伯父身上便是,管教侄女風光大嫁。那小杜張狂,老夫如今偏要爭這口氣回來。」
黃鏡英聽他說得認真,想到日後自己就要與杜舜卿各自婚嫁,不由得心如刀絞,淚水奪眶而出,丟下手中玉箸,便起身離座而去,坐在內堂裡間低頭試淚。
德貞一瞧這光景,心道黃家姐姐倒是好大的氣性,換了自己可是不敢如此作為的。
桓清見了便數落維明,「好好的正用飯,老爺為何多言語那幾句,也不管是不是自已親生的,當面就說什麼婚嫁起來。」
同了德貞儀貞幾個進去將黃鏡英勸了出來,維明見了心中暗笑,二貞忙提起旁的話,將這婚事岔開了去,好歹吃完一頓飯,各人都回房中歇下。
鏡英想著自己這一番心事,難道果然終要成空不成?若是嫁不成杜舜卿,還真不如死了的好。
儀貞瞧著,便勸她幾句,「黃姐姐莫要煩惱了。」
「我爹平日偏愛遊戲,常戲言取笑,今日只怕多是取笑,也順便試探你們兩個是否真心,黃姐姐可千萬莫認真起來。」
黃鏡英抬起淚眼瞧著儀貞,似乎看到了一線希望似的。
儀貞忙又寬慰幾句,還把當初老爹從朝堂回來,騙家人說要被砍頭一事拿出來當佐證,黃鏡英聞之咋舌不已,這才略略放下心來。
到得夜間儀貞把這事當新聞給朱常泓說了,朱常泓也樂得直打跌。
「哈哈,這真是一對呆頭鵝啊,那小杜也笨得要死,明明老左一直就只有兩個女兒,哪裡多出來一個侄女,還正好是比他大一歲,偏偏看中了他,都不好好琢磨一下的。」
待笑了好一陣,卻是覺得老左也太會捉弄人,想想有些可怕,遂商量道,「儀貞,要不我去和皇上說說,給我換處封地吧?」
好傢伙,這要是跟老左住在一處,哥可算不過老左來。
要不還是換個遠點的地方吧。
儀貞笑吟吟地,斜睨了他一眼,「隨你嘍,反正我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去哪裡我就去哪裡了。」
說實話,天天被老爹管著也挺不好受,姐出嫁了以後若是離得遠些,還能自由自在地想做啥做啥,可若是離得近了,老爹就敢時不常地上門來訓斥一番。
不過呢,若是離得太遠,萬一出點什麼事,沒有老爹這個頂樑柱在,這日子過的也是有些心虛的。
倒是襄陽附近的地方好些,儀貞還沒說出自己的主意,孰料朱常泓也是這般想的,這二人倒是不謀而合了。
再說維明與桓清這一對老夫老妻,夜間回房也是有一番私語。
維明笑著跟夫人說,「黃家侄女也好笑,一聽嫁不成小杜,就那便著急起來,可見當初老黃也不是全冤枉了她。那日的詩箋,多半也是有意要帶回的。雖說不見得有私情,但私心私意卻是少不了的。」
桓清笑道,「老爺一大把年紀,很快便要當家翁,怎麼為人仍然這般促狹?什麼事都要試探人心,心中百般奸巧,也不怕短了壽去。」
維明微笑道,「夫人怎麼詛咒起夫君來,難道我短了壽,夫人做了孤孀,可不是更苦麼?」
「有甚苦處,兒女都長大成人,我就是那一府老太君,不愁吃穿,有你在時,成日拘管著,反倒不自由。」
桓清也笑著回他,想起在娘家時,想出門就出門,母兄從不管束,嫁到左家後,規矩可是嚴得很,這二十幾年,也才漸漸習慣。
維明摟著夫人道,佯做委屈狀,「原來二十幾年夫妻,倒是惹了夫人的厭,夫人怎麼如此寡情薄義?看人家黃小姐杜公子,何等多情,不得成婚,寧願一死,夫人卻為何對維明如此負心?」
桓清倚靠在相公懷中,笑嘻嘻道,「老爺如此冤屈,何不尋幾個年輕美貌的姬妾,我一個年老色衰的婆子,負不負心有何相關?」
維明將夫人推坐妝鏡之前,指著鏡中人,溫言誇讚,「好一個鏡中佳人,哪裡說得上老了?正是芳華正好風致可人,旁的姬妾哪裡能及夫人半分?」
桓清雖然一把年紀了,耳聽得自家相公的誇讚,雖明知多有水分,心裡也如飲蜜汁一般,雙頰生春,猶如小姑娘似的,羞答答與維明攜手同入羅帳,一霄春夢。
待第二日天明,維明早朝回來,進了廳中,見眾人俱在,只少了鏡英一個。
維明一問,德貞才回說鏡英稱病,在房中養著呢。
維明便笑道,「這必是昨日那事引的了。」
想了想,叫了永正過來,「今日小杜過來,你將他帶到二門廳中。」
又把儀貞也叫過來,交待了幾句。
儀貞聽了笑嘻嘻地,道,「爹爹果是老謀深算,真正是安排巧計釣金龜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