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千璇幾人還在河邊討論植物和動物的變異的時候,營地這邊卻出了事。
下午十二點,剛好是吃飯的時間,他們一萬多人,架起的鍋子足足有上千隻,粥香味也很是濃郁,方圓幾千米之外都能聞到。這不,就有一群人被香味引了過來。
看到那好幾百人往營地這邊走來,眾人快速反應過來,將喝到一半的粥囫圇灌下,一部分人攔在營地外,一部分人趕緊去通知高層。
這群人人數眾多,但樣子實在是狼狽,每個人都穿著破破爛爛,已經看不出原本的顏色的衣服,身上也髒的不行,蓬頭垢面的,遠遠地就聞到一股臭味,個個面黃肌瘦的。而且奇怪的是,在末世這樣連壯年男子都難以生存的時刻,他們隊伍中間居然有很多老人和孩子。更讓人皺眉的是,這些人看到他們這麼多人就欣喜若狂,而且一點也不掩飾對營地內的灶頭上的粥的渴望,一個個眼睛都在冒光。
要是在末日前,這樣的狀況還算正常,畢竟那時候還是法治社會,除了特殊情況,沒人會特意防備。可是現在是末世,危險的除了成為喪屍的食物,還有莫測的人心。通常看到他們這麼多人,不害怕地逃跑就好了,更不要說欣喜若狂了。還有食物,在末世裡,這是一個非常敏感的話題,沒有人會這麼不加掩飾明目張膽地窺覷,那不是**裸的挑釁麼?
而會這樣做的,除了無知,就是自持無恐。而這群人,他們暫時分辨不出他們是哪一種。
這種不在常理中的狀況,讓眾人更加防備,場面一片安靜,除了偶爾從那群人中傳來的吞嚥口水的聲音,沒有人發出一點聲音。
而千璇幾人剛回來,就看到了這樣一幅讓人莫名的場面。
看到巫萬策,剛剛還在戒備的人微不可見地鬆了口氣,再看到落後幾步的千璇,更是精神一震,至於莎莎幾人,這會已經被他們忽略了。
「怎麼回事?」巫萬策淡淡地詢問道。
一個小個子少年機靈地跑上前,「參謀長,這些人不知道從哪裡來的,一出現就兩眼放光地盯著我們的食物。」
巫萬策皺眉,這種奇怪的狀況是怎麼回事?
「老五。」這時,巫萬城和千鳴、千運、孔若菲幾人從營地裡走了出來。
「嗯,」巫萬策應了聲,「麻煩三哥先去瞭解一下情況。」這種外交類的事情,其實還是外交官出身的張惠惠最合適,只是她這會情況不允許,自然就輪到了作為商人的巫萬城了。
巫萬城爽快地應下,幾步上前,對著那群人說道:「麻煩你們選一個代表出來。」語氣溫和而帶著上位者的俯視,彷彿面對的不是一群飢渴的難民,而是高級餐廳裡的侍者。
那群人一陣推搡,最後一個佝僂著背,撐著枴杖,老態龍鍾的老者站了出來。眾人意外,要是末日前,推選出一個德高望重的老人還說得過去,在強者為尊的末世裡卻很是讓人理解。
「這位老人家,不知道怎麼稱呼?」看到出來的是個老人,巫萬城說出的話帶著適量的尊敬。
那老人走路有些戰巍巍的,說出口的話卻鏗鏘有力:「老頭子姓林,單名一個國字,在兄弟中最大,老頭子托大,你稱呼我一聲林大爺就行。」
他的話一說出口,千璇幾人就鄭重地將他打量了一遍,越打量就越證實了她的猜測。之前看這老人看著似風吹就倒,她也沒在意,這會聽到他那堅定如山的說話方式,就猜出這老人應該是參過軍的,估計時間還不短。
巫萬城雖然自己沒參軍,但家裡好幾個軍官,也不可能無知無覺,「晚輩姓巫,名萬城,兄弟中排第三,林大爺叫我巫三就行。」
聽到巫萬城的介紹,林大爺的表現卻出乎意料,他一把抓住巫萬城的手,激動地問:「你姓巫,是萬字輩,和巫遠老將軍是什麼關係。」眼中還隱隱有著淚意。
巫遠老將軍,難不成是她爺爺的舊識?
五萬城也意識到這老人和他叔叔認識,也沒有隱瞞,「那是我叔叔。」
聽到他的回答,林大爺更是激動:「那巫遠老將軍現在還好嗎?他在這裡嗎?」邊問,他還邊向營地內張望。
「我叔叔很好,這次出任務只有我們幾個兄弟出來,他並沒有跟來。」
聽到巫遠不在,林大爺失望地鬆開了巫萬城的手,老淚縱橫,兀自喃喃道:「老頭子竟連老將軍的最後一面都見不到了。」
那聲音對普通人來說為不可聞,千璇幾人卻聽得清清楚楚。巫萬城剛打算詢問,林大爺就從人群中將兩個十五六歲,長得一模一樣的少年招到身邊。
林大爺一左一右牽起兩個少年的手,有些渾濁的眼珠被眼淚洗得清亮,帶著懷念說道:「仔細算,我都有十多年沒見到老將軍了。因著家貧,下面又有兩個嗷嗷待哺的弟妹,我十六歲就去參軍了,那時候就被分配在了老將軍的手下了。新兵訓練,入伍以及後來的雲南戰場,老將軍一路帶了我們近十年,對我們不說像親兒子,卻也護得緊。我們誰家情況不好,老將軍也經常拿出自己的津貼補貼我們。那年我弟弟去採藥,從山上滾下來受了重傷,醫藥費就是老將軍先幫我墊上的。還有我妹妹,差點被一個潑皮用兩塊錢騙去當童養媳,也是老將軍幫著解決的。就連後來,我幫弟妹操辦好終身大事,也是老將軍看著我沒個知冷熱的人,幫我介紹了對象,我才沒打一輩子光棍。別人我不知道,但我自己沒爹,在我心中,老將軍就像我爹一樣。」
說到這裡,千璇竟然在這個已知天命的老人臉上看到了孺慕。不多會,那孺慕就變成了恨鐵不成鋼和愧疚,「後來我在戰場中傷了腿,就退下來當了老將軍的司機。等我兒子長大了,我就把他送進了部隊,想著他能替我繼續跟著老將軍效力。開始很好,老將軍也很重用他,後來因著他性子有些浮躁,不夠穩,我就私下請老將軍壓一壓他,讓他收收性子。可是那個畜生,居然因為這事投靠了老將軍的對頭,出賣前線情報,害得老將軍的親信死傷大半,少將軍差點在戰場回去來。開始老將軍顧及我,還想瞞著我,後來還是軍營裡出現了流言,才讓我知道了。為了贖罪,我硬下心腸,一槍殺死了自己的親兒子。那會,我本來是要在監獄裡呆一輩子了,卻沒想到只呆了一年,老將軍就想辦法把我撈了出來。要不是改嫁的兒媳婦還給我留下了一雙孫子,我早就去陪因喪子之痛早死的老伴了。」
聽到這樣的故事,眾人一陣唏噓。對於林大爺的妻子、兒子和兒媳婦來說,他不能算是好丈夫和好父親。他太大公無私了,在他眼中,國大於家,為了效忠的上司,他儘管不捨,還是捨棄了兒子。對於他的這種行為,大多數人能理解,但不能贊同。
可是即使如此,也不能否認,他固執、忠誠、堅定、感恩,是個值得尊敬的人。
這時,林大爺將他的兩個孫子推到前面,「世道亂了,我並不像其他人那樣逃避現實。」說著,他瞥了眼他身後的那群人,「這個時代,就像古時的群雄涿鹿一般,只有強者才有說話的權力。我老了,連槍都打不動了,就不去叨嘮老將軍了。只是我這兩個孫子雖魯鈍,但還年輕,也覺醒了不錯的異能,還能幫老將軍出把力氣。你跟老將軍說,我把他們教好了,不會再出當年的事。」說著,緊盯著巫萬城,要求他的答覆。
巫萬城回頭看了看巫萬策,見他點頭,才鄭重點頭答應。
看到他點頭,林大爺才露出了笑容:「這樣,我就不用愧對老將軍啦。」
花剛說完,就彭地一聲倒下了。巫萬城一驚,上前將他抱起,卻發現已經沒有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