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正處於非常時期,白蘞很意氣地告訴玲瓏她想等她封後大典之後才出嫁,玲瓏想想也好,正好有些時間可以給她準備嫁妝。
白蘞雖不是李氏女,但跟了太后又跟了自己許久,玲瓏想讓她從李家出嫁,全當有個娘家依靠,李太后欣然同意。玲瓏又把母親于氏叫到宮中商量此事,倒鬧得白蘞不好意思。
夜裡拉著白蘞秉燭夜話,長長的燈影投照在窗紗上。
「之前不是都說不願的麼,卓逸那小子到底有什麼能耐,難道他終於心思活絡開竅了,才哄得你終於答應他了。」
白蘞臉上微微泛紅,羞澀地側過頭,笑不露齒。
「娘娘先別取笑,不是他開竅了,而是我……想通了。」
用銀箸攏了攏鎏金瑞獸的手爐,塞進玲瓏懷裡,又拿了件孔雀羽的披風蓋到玲瓏身上。
「娘娘仔細著夜裡風涼了。」
玲瓏眼睛一瞬不瞬地瞧著她,白蘞終於投降,「罷了,我不說你就得盯我一晚上了,就當說來給娘娘解悶兒。」
玲瓏催促道:「我可不是聽你的事兒好玩的,我這是在關心你,快說快說!」
白蘞順了口氣,才悠悠地道:「娘娘還記得那夜被襲是卓逸帶我走的。我自幼在宮裡,憑白長了膽子,那一夜我真是害怕呀。當時後面趕來的追兵並不知我不是娘娘你,是卓逸一路護著我到了大營,刀光劍影的我根本不敢瞧,只知道他一直把我護在身後。一點兒沒讓我受傷。後來安全了,他反倒……反倒在我面前哭了,呵,這麼大個男人。哭什麼呀。」
雖是好笑,白蘞眼中卻有絲絲甜蜜,嘴角揚起的弧度也格外溫和。
「他說『我真怕沒護好你。對不起白蘞』,他對不起我什麼呢?這些年來我一直躲著他,遇到從沒給他好臉色瞧過,他卻從不怪我,到頭來還要與我說對不起,呵呵。我從小就看著我娘對我爹的癡情,不顧一切放下所有的身段和尊嚴。她的付出在我爹眼裡也許什麼都不算,我恨我爹的無情也為我娘的付出覺得不值。可卓逸對我說對不起時,我真的覺得……這些年太過虧欠於他。」
小手爐在手掌磨轉了一圈,玲瓏問道:「你……是覺得對他有愧才……」
白蘞眼中濕潤,不覺淚水順著面頰滑落。她隨手擦了一下,道:「是因為什麼都沒關係。當年我爹根本不知道我娘付出了多少,也許他知道卻無視了,我不想變成我爹那樣的人,我相信他不會背棄我……」
玲瓏拿了帕子幫她抹盡淚水,笑道:「好好的哭什麼,你覺得值得就好。這是好事啊,以後你出了宮好好和卓逸過日子,話說回來一直留你在身邊我還怕耽誤了你。你和素蓮不同,她是從小一心就想留在宮裡的,你將來出了宮有了兒女,要記得抱進宮裡給我瞧呀。」
白蘞含笑點點頭,臉蛋羞得更紅,心緒波動之下常日裡拘著的規矩也鬆懈了。想起玲瓏早年的志向,為出宮費盡心機,不惜拿自己的生命作賭注,可到頭來也沒能如願,不由得問道:「娘娘現在可還想出宮,若知道留在宮中有今時今日的地位,可後悔當年辛苦籌謀?」
玲瓏片刻神思遲疑,說到出宮,她也不是沒出過,可人真在宮外了想的卻是如何回來,很快笑了笑,道:「也許吧。既然還有機會為何要放掉,如此錙銖必較,我吃了不少苦頭,不過如果真讓我重來一回,應該還會極力爭取的。現在我的家就在這裡,我守著我的家就好。我不能如願是我求不得,不過求不求得惟願在心。」玲瓏向白蘞道:「現在卓逸求得了你,是他的福氣,你自然也是有福的。」
白蘞心中似開解了些,忽而輕鬆笑道:「雖娘娘自言錙銖必較,可奴婢卻自歎弗如娘娘豁達。」頓了頓,又道:「除了用情……別的癡念憎怨倒沒什麼娘娘放不開手的。」
玲瓏一愣,橫了她一眼笑道:「都放開了,還不成佛了,我乃世俗中人也。你看錯了,我計較得可多著呢。」
白蘞「撲哧」一聲笑了,也不駁她,壓平了被角勸道:「娘娘還是快睡麼,明日一早還得起來送太后娘娘…」
夜色正濃,雲影紗帳前吹滅燈火。
第二天李太后出宮去林松,天將入冬了當然不是去避暑的,出行秘而不宣,送她出宮的馬車也極其樸素,隨行護衛打扮低調。太后身邊只帶雲清,從宮城側門出發。
臨走時忽又挑起窗簾對玲瓏道:「我那香寮裡還得你幫我打點著。」
玲瓏笑道:「娘娘放心,我理會得。」
太后還是記掛著她在漪瀾殿香寮的,聽說太后少年颯爽也英武過,不知為何特別喜歡這些胭脂水粉女兒家玩意兒,去看將軍也不忘多叮囑玲瓏一句要照看。
她人雖離了宮,漪瀾殿的香寮卻時時還在運作,前幾年,曾同玲瓏共事的珠璣升為統管香寮制香宮人的女官,有什麼事都是她來回了玲瓏。忽就想起太后走前交代要將一批香粉分裝送給內廷嬪妃。
「雖不算時新,但太后吩咐了要分發的,前兒事忙給忘了,如今再不送出去只恐香寮裡沒地方放,還請娘娘做主了。」珠璣如是說。
每到花開時節漪瀾殿宮女採摘花朵幾乎成為宮中一景,香寮出產甚多,多到李太后並著漪瀾殿中的宮女都用不完,先帝還在時就把不少出產香粉送人,上貢皇后下賞嬪妃。
照理這香粉送人在宮中是最容易出事的,李太后送人的香粉還真沒出過什麼狀況,當然,送出去別人用不用又是另一回事了。
本著謹慎小心原則。玲瓏親監督宮女們將香粉裝盒,又讓太醫來一一驗過確認無恙。
揭開手掌大小的剔紅漆盒子,用指甲挑起細白的粉末置鼻尖之下。
「嗯,真香。是新配的香方子調的吧。」細聞了聞皺眉道:「香味甘寒,怎麼像是蓮花的味道?」
珠璣道:「所以才說不是時新的。勞煩娘娘給送去時和各位主子說清楚,這是香寮裡根據雪蓮丸的方子改制的蓮香雪顏粉。取白蓮花、蓮根、蓮子調製,這三者並就有清熱涼血,使氣血化源充足於面之效,用之可益色駐顏。且香方有所改進,抹上之後此香經久不散。不過因其香略寒涼,夏日裡用還覺清潤,冬日裡恐怕過於辟冷。」
玲瓏低低頭。道:「清熱涼血,這樣為避萬一有孕的也最好不要用了。嗯,我會派人曉以各處的。」
香粉都是一樣的,只以分裝盒子花紋區別位份,玲瓏打算在隔日嬪妃齊聚之時再分送。又格外用描金的盒子裝了先親自奉送給上官太后和尚住在宮中的太妃太嬪。
如此也費得小半天工夫。最後一隻描金盒子送出去後折回清寧殿時。恰遇著景妃帶她兒子玩耍,於是先給她一盒。不過才剛讓宮人接到手裡,正在調皮年紀的八皇子蹦躂著推了一把,大半盒子香粉都撒到了玲瓏身上。
景妃迭聲道歉,忙拿帕子為玲瓏擦。玲瓏哪會和個小孩過意不去,擺擺手便算了。
封後之事前朝沒個定論,宮中內侍監及各局各司都觀著風向隱綽綽籌備著。
上次被皇帝叫道宣政殿聽了一回牆角,過後他再撩撥玲瓏也不去了,別說宣政殿。就是他在紫宸殿的書房玲瓏也再少踏足。
皇帝以為玲瓏因為從前自己一貫在面前強硬堅持不許內廷干政刻意避嫌,還帶點低聲下氣的意思到她面前說:「從前我太嚴厲,怕外朝之事扯到你身上多生是非,反而讓你再多擔憂,可你也不必避成這樣子,是朕嚇著你。」
玲瓏忍住笑。道:「皇上說對了,外朝的事真是多沾染多麻煩,臣妾實在不喜與這些打交道,即便皇上從前不說也是不想與之有半點關係。」
「果真?」
玲瓏沒好氣道:「騙你作甚,我像沒事找麻煩的人麼?」
皇帝又是那副嬉皮笑臉的嘴臉,湊近玲瓏,「別的不管,去紫宸殿瞧瞧朕總可以吧,別招你去侍寢都不願了……」
帝王沒有淡薄權勢的,因為身處權勢中心,沒有權勢帝王也就不是帝王了。皇帝對權勢不熱衷,但屬於他的權絕不會任人覬覦,若手伸得太長難免有哪日觸了他逆鱗。
玲瓏對待朝政的態度如同八卦,有心聽沒膽說,並且決定在皇帝面前一定要堅決撇清。反正他弟弟已經在朝中為官,該知道的消息她總會知道。
十一月裡又有好消息傳來,玲瓏的二弟李豫在西北尋了個外族姑娘要成親了,母親于氏聽得消息氣得個不行。
她還存著給李豫找個世家女兒的念想,況且李豫捂到快成親才給家裡報信,于氏怎能不氣。
玲瓏當著于氏的面把李豫罵得不孝不仁,簡直就是個混球野小子,背地裡開了庫房點了許多賀禮悄悄央了皇帝差人送去。皇帝一面笑玲瓏暗渡陳倉,一面也著意在賀禮中添了許多。
又言等她封後之時就給她弟弟加官晉爵,也封她弟妹誥命。自然李豫若有軍功再好不過,只是一度異動頻繁的西北敵國似乎還按兵不動,玲瓏總有幾分擔心打起來李豫要上戰場。往後要多一個人陪她擔心了。
李豫一成親,李煦的婚事也可提上日程。不過李煦最近有些彆扭,朝中舊例駙馬向多為閒職,李豫志在仕途,恐迎娶公主不得施展,婧柔公主知道後大發了一次脾氣,之後一直鬱鬱寡歡。
玲瓏還琢磨著要怎樣敲開李煦那不解風情地榆木腦袋。
這一日去看過婧柔公主,回到清寧殿抱著錦被假寐,天氣冷了總是想睡,神思倦怠了幾日,玲瓏恨不得天天躲被子裡。阿曦也懶懶地賴在她懷裡打滾。
素蓮推門進來,雙手合十放在嘴前呵氣,「娘娘還犯懶呢,幸而今日不用去泰安殿那邊請安。」
阿曦在錦被裡翻了個身哼哼一聲,玲瓏睜開眼睛見素蓮手裡拿著東西,問道:「這是什麼?」
素蓮將手中托盤一遞,道:「合歡殿送來的,說是還娘娘前幾日送香粉的禮。」
隔了一會兒玲瓏才反應過來她說的香粉是李太后的蓮香雪顏粉,哪裡又成了她送的了。
瞅了兩眼蘇青盈送來的回禮,尋常的飾品耳墜鐲子之類,還有一把扇子,大冬天的誰送人扇子。
打開一瞧,扇面工整提了幾行小字,玲瓏微微凝神,合了扇子。(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