洄芳本姓周,玲瓏在尚服局時,她和她們一樣是普通宮女,比玲瓏她們早進宮,未有蕊香被虐之事前,大家也一直覺得她不錯【小女玲瓏169杏花的困境(下)章節】。後來洄芳調到繡房,蕊香跟著一同調去,不久蕊香身亡,之後玲瓏離開尚服局。幾年前偶遇素蓮,她曾略向玲瓏提起已經是繡房典衣的洄芳,那時玲瓏還擔心杏花在她手下辦事會不會不好過,素蓮告訴玲瓏不用擔心,一來洄芳平時為人並不如私下那般殘虐,二來她大概也不知曉杏花與蕊香認得,並曾偷偷瞧見她處理蕊香屍身的事。
玲瓏開始以為是舊事被洄芳知曉,因此她為難杏花。聽杏花與素蓮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說完,才知道原來事情並不像自己想像的那樣。
如今尚服局尚服秦氏,是玲瓏離開後才到尚服局的,從前憑借先帝阮貴妃在宮中掌權之勢取代原來錢尚服,而想著司衣房司衣姓吳,是玲瓏在司衣房時與劉司衣一直不太合得來的吳掌衣。
自先帝阮貴妃失勢進而薨逝,秦尚服在尚服局的地位搖搖欲墜,能撐到今日實屬不易。司衣吳氏一直不服秦尚服掌管尚服局,新嬪妃入宮以後,吳氏頗得麗妃賞識。尚服局與內廷其他地方一樣,唯朝霞殿馬首是瞻,吳氏比秦氏在尚服局中更有威望,提拔了不少尚服局中她自己的人馬,洄芳就是這個時候被升為繡房掌衣,負責繡房中事務安排。
恰好蔣美人對洄芳的繡工很欣賞,幾番稱讚,蔣美人在麗妃面前是極其得臉的人,一時洄芳成為繡房中說一不二之人。前一陣子洄芳生日做壽,繡房中眾人無不巴結討好,竭盡所能送上厚禮,杏花囊中並不寬裕。送了一副賀詞給洄芳,洄芳嫌杏花送的禮物太寒酸,兼之杏花與清寧殿的玲瓏親近,玲瓏和蘇青盈與麗妃朝霞殿一派相爭之勢日顯,洄芳便覺得杏花因依附了清寧殿不把她放在眼裡。
這一段日子,杏花除了給清寧殿這邊幹活以外。其他秀活洄芳一律不配給杏花,清寧殿這邊是玲瓏點名要杏花的。杏花從小就立志要成為繡房中技藝屈指可數的繡娘。再者,活幹的少,其他繡娘也會指指點點。杏花在繡房日子過得很不好,又不敢告訴玲瓏,只與素蓮訴苦。玲瓏現今身份地位不同往昔,素蓮自然主張求玲瓏幫忙,杏花猶豫不決,這才有了先前玲瓏進來時看見的一幕。
杏花如今的境況,多少和玲瓏有些關係。玲瓏難免有些愧疚,又道:「倒是因我牽連了你。你囊中羞澀,怎不來找我。我沒別的意思,只是覺得我可以幫你。」
杏花卻絕然道:「這與美人不相干。原本我就不願意巴結她這種人。」
玲瓏歎道:「你這倔脾氣。何必與她在這些事上硬氣。不過世俗往來,你做個人情便罷,卻讓她拿著錯處,白讓你自個兒不好過。」
素蓮道:「美人錯怪孫娘子了,她並不是因為犯倔不願意向周掌衣示好【小女玲瓏169杏花的困境(下)章節】。」
「還另有其他緣由麼?」
杏花又低頭不說話,玲瓏將詢問的目光投向素蓮。素蓮道:「當年害死蕊香的人就是周掌衣。」
「什麼?」玲瓏直直站起來。
素蓮忙道:「美人別急。」
「之前怎麼沒聽你們說起過?」玲瓏怎能不急,蕊香之死一直是玲瓏心中的疑惑。她和洄芳去了繡房後,玲瓏在司衣房很少能和她聯繫,杏花在繡房幹活,與她見面也不過點點頭。蕊香死前曾來找過杏花。似有話要說,可杏花錯過了。到最後她們都不知道她要說什麼。而且蕊香死時也很蹊蹺,她去找杏花三日後就死了,太醫說是病死,但又不是疫症,帶她的宮女洄芳竟也沒有去太醫院叫大夫來給她醫治。
素蓮扶玲瓏坐下,道:「先前與美人見面總是來去匆匆,哪有機會說這些,何況,如今就算知道她是兇手,也於事無補。」
杏花道:「先帝阮貴妃掌宮時,曾徹查徐太嬪就是從前的徐才人被害小產一案,美人可記得?」
「自然記得。徐才人小產時,都說是劉司衣在衣服上動了手腳用了不利胎兒的香料,其實卻是夏才人受人指使端了落胎藥給徐才人……可憐劉司衣還有司衣房上下。」玲瓏輕歎一聲閉上眼睛,縱使後來冤屈洗去,死去的人也不能活過來。
素蓮安慰玲瓏道:「好在那時美人福大命大,未因那事受累。」
玲瓏苦笑,杏花繼續道:「先帝阮貴妃徹查此事時,除前尚服局尚服錢氏,還有一人供出了那件事的實情,那時徐才人穿的衣服的確有問題,做手腳的是繡房一位掌衣。那人正是早先將周掌衣提拔到繡房之人,那時查出有嫌疑的人並不只那位掌衣一人,如今的周掌衣也有嫌疑。那位掌衣說洄芳也參與其中,並且在徐才人衣服繡線上做手腳時還被一個小宮女發現,最後殺了那個小宮女滅口……」
玲瓏緊緊絞著手上的絲帕,「我記得蕊香死前曾找過你……難道是為了通風報信?」
杏花含淚點頭,「一定是她發現她們的有所圖謀,怕美人因這件事受連累,所以想讓我告訴美人……可惜那天她來找我,我卻沒能領會她的用意,以致……」
杏花一直因錯過與蕊香最後一次交談機會自責,玲瓏和素蓮也紅了眼圈。當年與蕊香別離相當匆忙,從來沒想過再也沒有見面的機會。蕊香死時為她悲傷過的人,包括已經出宮的冬梅,她們都已經長大,而蕊香的樣子只能永遠停留在她們十一二歲時的記憶裡,她們甚至長久都不知道她為何而死。
杏花漸漸有些哽咽,道:「內侍監和尚宮局來查辦,我以為害死蕊香的人終於要被繩之以法。可是最後她居然無罪獲釋!」
「既然是嫌疑人,為何會這樣?」
杏花冷笑:「內侍監來人將那位掌衣和洄芳一同關押起來,吳司衣去探望過一次,最後那位掌衣將罪責全部認下來,被賜死,洄芳反而沒事,繼續回到繡房。」
玲瓏秀眉蹙起,「吳氏與她有什麼關聯麼?」
杏花搖頭道:「我不知道,不過周掌衣有今日,絕離不開吳司衣的提攜。劉司衣死後,錢尚服又獲罪,吳司衣由掌衣升上司衣之位,秦尚服到司衣房時是從別處調來的,又變成尚服,尚服局中許多人並不服她管束,先帝阮貴妃還在時倒也沒什麼,阮貴妃過世後,沒幾人在乎她是誰。吳司衣在尚服局三十多年,局中老人自然更信服吳司衣些。」
許多思緒游移,慢慢連接在一起,有模糊的也有清晰的。從當年的錢尚服,到吳司衣再到現在的周掌衣,上官氏在尚服局中的勢力,原來早就根深蒂固了。
良久,三人都沉默不語,杏花和素蓮低頭拭淚,玲瓏皺著眉頭思索。
「杏花,我問你,你還想不想繼續留在繡房?」
杏花一愣,隨即點頭道:「當然,奴婢畢生所願就是能成為繡房中一名好繡娘,能像那時的盧典衣那樣……」
玲瓏神色凝重道:「我知道你的願望。可是現今這狀況,你如果還想留在繡房,以後的日子可就難說了,洄芳為人你我都清楚。如果你想離開,去哪處都……」
杏花堅決搖頭。
玲瓏笑道:「還說不是犯倔,唉。」
「美人,」杏花慚愧道:「奴婢不願與美人說,就是不想為美人添煩憂。」
玲瓏起身在屋子裡踱步,繞了幾圈,回頭對杏花道:「杏花,如果我說我有辦法解決這事,但是需要你一點點配合,你願不願意。」
杏花堅定道:「奴婢只想留在繡房做一名繡娘,願為此所求付出任何代價。」她隱約能猜到將此事告訴玲瓏會有怎樣的結果,早有心理準備。
「你果真這樣想?」玲瓏笑道,「其實你不必這樣緊張。我還需與蘇昭儀娘娘商量,這幾日你還是先忍忍吧,一切小心些。」
杏花恭恭敬敬朝玲瓏一躬身道:「無論如何,奴婢先謝過美人。讓美人操勞了。」
玲瓏想扶她,看見她雖躬身仍挺直的腰板,又把手放下,道:「我的夙願我都知曉。以孫娘子的技藝,他日定可在繡房中獨佔鰲頭,若要謝我,不如多為公主繡幾件衣裳吧,我手藝不行,還要賴你幫忙。」
杏花笑道:「請美人放心,奴婢一定拿出看家本領。」(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