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的灰塵積攢在菱花小窗上,不復玲瓏頭一次見時半掩白雪半露燈火的精巧模樣【小女玲瓏166章節】。蛛絲蒙住歪掛的匾額,大門未合,深深望進去,地上鋪開如火一樣的落花,除此之外瓦牆斑駁,滿目破敗,再向裡些便是黑洞洞不透光的屋子,像被籠上一層陰影。玲瓏和素蓮站在雲絮齋門口,看樣子攏香過世,玲瓏他們帶著公主離開後再沒有人來過這裡。
玲瓏舉步向前,素蓮拉了住她的袖子,道:「美人難道想進去?」
「這附近能藏人的恐怕只有這裡,咱們進去看看。」
素蓮眼中含怯,「這地方看來空落已久,鬼氣森森的」後半句沒說下去,玲瓏轉眼望向除那滿地刺目紅艷其餘都灰敗不堪的庭院,道:「你在外頭守著,若有什麼就叫我一聲,我進去看看。」說完抽袖就走,素蓮攔也攔不住。
曾經暖香馨然的正廳,現在帷幔破碎耷拉在東倒西歪的傢俱上,從破了窗紙的窗格外幾縷斜光照亮的地方,看見的是厚厚的灰塵,繞過廊簷行至後院,那時長綠油油的芭蕉樹不知哪年居然枯死在那裡,玲瓏似乎還能看見攏香和徐氏兩人設下小几閒聊,冉冉茶香上升,自己在油光透亮的蕉葉下幫兩人斟茶的情景。
後面還有幾間給宮人住的矮房,玲瓏一間一間探查,終於在一架半吊著窗欞後面瞧見一抹似衣角的紅羅。大皇子躺在一張髒兮兮的矮榻上,玲瓏焦急上去探鼻,感覺到暖暖的呼吸。輕喚了兩聲,那孩子在睡夢中嘟囔,翻了個身,玲瓏鬆了口氣。大皇子也就三四歲大,不知去哪裡玩得一臉花。屋裡潮濕陰冷,玲瓏怕他躺在這裡太久著涼得病,忙抱起來走出去。到雲絮齋門口,見素蓮慌慌張張扒在門口。
「怎麼了?」素蓮嚇了一跳,回頭見時玲瓏拍了拍胸口,又做了個「噓」的手勢。手指指著門外,玲瓏稍稍側身。見不遠處蔣珊珊和麗妃被幾個宮人簇擁著快步行來。
玲瓏想了想,把大皇子交到素蓮手裡。
「美人?」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我瞧她們八成是衝著孩子的,你從後面繞出去,我擋著。」
素蓮望著荒蕪的庭院臉上仍有怯色,玲瓏催促道:「別怕,我以前在這兒住過,裡面現在什麼也沒有,後面有個小門可以繞出去,你出去以後就抱著殿下去含象殿。」
素蓮驚奇。玲瓏卻沒時間解釋,催她快快離去。
上官易蓉和蔣珊珊到大門外,看見滿是灰塵的木門,上官易蓉不耐煩地皺了皺眉頭。道:「真的在這兒?」
蔣珊珊微微欠身,小聲道:「臣妾剛才……就在裡頭,娘娘現在把他帶回去,等於立了一大功,太后娘娘和皇上都會嘉獎娘娘,而皇后那裡……」
上官易蓉輕哼一聲,笑道:「誰讓她看不住自己的孩子,如此便不怪本宮代皇后行母責。」
「娘娘說得是。」
「行了行了,你趕緊去把他抱出來吧,咱們馬上到含象殿去。」
蔣珊珊應了一聲。去到半掩的木門前。正要推開,忽覺哪裡不對。方才離去時門明明是敞著的,現在怎麼關著?
老舊的木門發出緩緩地「吱呀」一聲,一個人影赫然出現在彷彿自行打開的木門後,蔣珊珊和上官易蓉俱是一驚。
「啊呀!」
「麗妃娘娘萬福。」玲瓏拜下去,麗妃驚魂未定,指著玲瓏尖叫道:「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玲瓏抬眼無辜道:「臣妾不能在這兒麼,娘娘為何又在這裡?」
上官易蓉拿眼瞧著蔣珊珊,這蔣美人也被嚇得不輕,還發怔,收到上官易蓉的示意才活絡起來,「娘娘聽聞此處花開與別處不同,特地到此觀看,李美人何故一人出現在此?」
轉出背在身後的手,一朵鮮紅的木棉花托在掌中,玲瓏笑道:「臣妾亦是為看這木棉而來,遠處即見花色鮮艷蔚為壯觀,忍不住近賞。」
蔣珊珊向玲瓏身後望了一眼,懷疑道:「李姐姐剛才在裡面可有看見其他人?」
玲瓏奇怪道:「人?蔣美人說笑吧,這種地方怎麼會有人呢?可能……有鬼還說不定。」
「別胡說!」上官易蓉高聲喝道。
玲瓏忙道:「自然是臣妾胡說,不過見了這陰森的地方的確叫人害怕。」
一陣涼風簌簌掠過,無人的庭院裡滿地落花紅得像血一樣,玲瓏就站在那一片鮮紅中,上官易蓉不禁一個激靈,蔣珊珊從玲瓏臉上看不出什麼破綻,直直繞過她進到庭院裡,不過一會兒又出來。
「娘娘……」蔣珊珊慌張看著麗妃,懷疑的目光又轉向玲瓏,問道:「李美人剛才可有進屋?」
「蔣美人說笑,這地方陰氣沉沉地,光在外面就已經夠下人,我怎麼會到屋裡去呢【小女玲瓏166尋(下)章節】。不過再外頭拾了一朵花,這就要回去了。」
麗妃見蔣珊珊空手而歸,臉色已經不好看,又有小太監從石橋那邊跑來,在麗妃耳邊耳語幾句,麗妃登時怒上眉尖。
「真的?」
小太監惶恐點頭,麗妃怒瞪玲瓏一眼,斜眼對蔣珊珊道:「還不快跟我走!」蔣珊珊眼中困惑更甚,快速跟上。
兩人一前一後穿過遊廊走上石橋,隱隱還能聽到上官易蓉惱羞成怒的聲音:「你們不是說萬無一失麼……怎麼……」
蔣珊珊慌忙解釋:「臣妾也不知道……這地方如此冷僻常人難以尋來……」
玲瓏斜靠著門板等她們走遠,最後幽幽歎了一聲,回首望這滿院淒清一眼,沿原路離去。
回到清寧殿,白蘞和素蓮心急如焚等在門口。
「美人怎麼去了這樣久,又沒有一個人跟著,太胡來了!」
玲瓏問素蓮道:「你怎麼回來了,大殿下呢?」
「美人放心吧。奴婢半路遇到昭儀娘娘,蘇昭儀帶殿下回含象殿了,奴婢跟去瞧了一會兒,上官太后和一位修儀娘娘在那裡,上官太后欲問皇后娘娘管教不善之罪要把大皇子交給麗妃娘娘撫養,後來蘇昭儀把皇子抱回去。皇上也來了,皇子如今還在含象殿。」
玲瓏略點點頭。又問白蘞:「太后娘娘都知曉了吧?」
白蘞頷首,道:「都知道了,咱們進去再說。」
許是太久沒有走遠路,玲瓏雙足竟有些發腫,腳踝上有幾道野草枯枝刮出的細碎刮痕,白蘞打來熱水,挽起玲瓏的褲腳仔細查看。
「美人現在不比從前,以後行事不可如此胡來,奴婢聽素蓮說那些空冷宮院您也敢獨自去闖。就不怕有個萬一麼。再者,就算不為您自己考慮,也得為公主考慮,您現在已經是一個孩子的母親了。」
玲瓏忙按住白蘞的肩膀。笑道:「知道了,你能比我娘親還嘮叨。這不是事出突然麼……嘶。」
熱水覆過腳面和腳踝上的傷口,玲瓏臉上一皺。白蘞用絹布輕柔地為玲瓏擦拭,道:「我到漪瀾殿時太后娘娘已得到消息,素蓮夠機靈,把大殿下交給蘇昭儀,這事不幹我們什麼。不過美人辛苦之勞就沒人記著了,方才奴婢聽說,皇上在含象殿安慰了皇后就去了蘇昭儀的合歡殿。」
玲瓏托腮,嘟了嘟嘴道:「他愛去哪是他的事。」白蘞知她是嘴硬。便不再說下去。專心替她洗盡發紅雙腳,擦乾水漬。道:「看樣子得上藥,奴婢去拿藥膏來。」
回來見玲瓏已躺在榻上,手上握著一朵顏色艷麗的花端詳,「這是木棉!京中少見呢。」
玲瓏笑道:「你也識得,別說京中,京畿以外百里恐怕都難尋得,木棉須長在南方,不過宮中卻有一處花開得很好……」
話音未落,就聽得外頭朗笑:「李美人若是喜歡,朕叫人移栽幾株到清寧殿來,也省得你心心念著。」
皇帝身著碧色團龍輕衫,腰上繫著白玉帶,腳蹬寒月清霜履大步踏進來。
玲瓏嗔道:「皇上來了怎也不讓人通傳一聲。」便扶著白蘞下榻行禮,被皇帝先扶起來。
白蘞笑道:「看來這回奴婢失算。」
皇帝道:「什麼失算?」玲瓏紅了臉推白蘞一把,「妮子別胡說!」白蘞含笑躲出去。
玲瓏道:「讓奶娘把小糰子抱來。」
皇帝笑道:「不急,待會兒朕過去瞧她。」撿起白蘞落在羅衾上的藥膏,將玲瓏雙腿抱到膝上。指尖挑出一抹,勻開塗在玲瓏腳上。
玲瓏羞怯縮了縮,被皇帝按住:「放好,別鬧。」又道:「也不當心著些。」
玲瓏咕噥道:「癢癢。」
見他臉上並無異色,不知今日之事他知曉多少,於是問道:「皇上,大皇子還好麼?」
皇帝無奈笑笑:「呵,有什麼不好,那小子太貪玩了些,已經叫太醫去瞧過,玩累了睡了會兒,倒是累得皇后擔心。」
「大皇子固然貪玩,但這樣小的年紀,張寶林只是錯開眼一會兒就不見了,皇上不覺有些奇怪麼。若殿下發現親近之人不見,定會呼喊說不定沿途肯定要哭鬧,哪會這樣無聲無息丟了,難道沿路就沒有宮人瞧見?」
手裡的動作頓了頓,皇帝問道:「青盈說是你的宮女將鴻兒抱回來的,為找他你也辛苦了吧。」鴻兒是大皇子的名字,玲瓏聽皇帝提起過。
「這一點臣妾不敢說辛苦。臣妾是在一座破敗院落找到殿下,若不是碰巧以前在那裡住過,恐怕也難找到。」
皇帝托起玲瓏雙足,道:「這些傷就是去找人是弄的。」
玲瓏不慣他這樣看著自己的雙腳,展裙掩住,點點頭。
皇帝揚唇一笑,躺倒玲瓏旁邊,良久才道:「你去時可還遇到什麼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