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身邊本不缺人的,但前一陣才剛分一批貼身伺候的人出去。大封以後又是她正要用人的時候。王妃的胎兒還是最重要,和雲清商議後,惠妃決定派白蘞白檀兩個心腹以及漪瀾殿總管太監羅寧的兩個徒弟小貴小義去嘉王府。
臨了,白檀向惠妃請求帶玲瓏一起去,因為玲瓏跟在惠妃身邊一年多,經事少,不如借此讓她跟去學學。惠妃同意,所以玲瓏最後跟白檀他們一起去了嘉王府。
白蘞掌管漪瀾殿中宮人的賞罰,離開這段時間,工作就交給了另一個名叫靈萱的宮女。
皇帝賜給九王爺的宅子是在前朝一個大官的宅第基礎上重建修繕的。離皇宮不遠。
早上白蘞、白檀和玲瓏坐馬車從皇宮出發。車經過寬闊的街道,玲瓏聽見街上攤販出攤的聲音,零零星星又絡繹不絕。
街道上有屬於世俗的嘈雜聲和氣味,這些在清早喚醒這座城市,也喚醒玲瓏對於宮外所有的記憶。她忍不住好奇,掀開車簾向外看。今日是個好天氣,漫天朝霞絢爛奪目,京城沐浴在霞光下,沿街漸起的人聲緩緩在薄霧中悄然上升到城市上空。
有些店舖和小攤才開張,街上漸漸熱鬧起來。她可以想像,再過上一兩個時辰,這條街道將會是怎樣熱鬧的景象,人們來往熙熙攘攘,肩膀擦著肩膀,攤販叫賣聲此起彼伏……一切近在眼前,一切都那樣遙遠。
白蘞拉下玲瓏的手,車簾子也隨之滑下。
「快要到王府了。」白蘞一如既聲音平淡道。
或許是因為受到外面清新的空氣感染,白檀的臉上多了些平時沒有的朝氣,她道:「玲瓏好像很喜歡看街上的風景,王府裡規矩不如宮裡多,咱們可以到街上看看的。」
「真的?」
玲瓏還未來得及高興,白蘞就先潑下一盆冷水來,「你們兩個別光顧著玩,難道忘了我們是為什麼來的。王爺剛開府,府裡一定有很多事要做。你們可別因為惦記著玩耍誤了正緊事。」
白檀癟癟嘴,坐到玲瓏身邊,小聲跟她咬耳朵:「她就是一板一眼的,還好娘娘同意讓你跟我出來,不然要我成天跟她在一塊,還不得悶死。」
白蘞靠著車壁閉目養神,車廂這樣小,也不知道白蘞聽沒聽見。
馬車晃到了嘉王府,三人乘坐軟轎轉入內院。
九王妃的正房是一座三進大院子。三人先去拜見九王妃。王妃的氣色很好,懷孕的喜悅溢於言表。
她這一胎來得真是時候。王爺封王開府她又懷上孩子,可謂雙喜臨門。更重要的是,她與王爺成親一年多,若再沒有孩子,不好聽的流言恐怕就該來了,再過些時候,九王爺就算風流起來納個幾房小妾或是直接再娶兩位側妃回來,王妃也說不得什麼。
不過現在她有了孩子,這如果是個男孩,王妃在府中的地位會更加牢不可破,就算以後王爺娶了側妃,納了再多女人。正妻嫡子都是屬於她的。
春季早晨還有些微寒,王妃披衣靠在榻上,她的母親柳夫人這幾日正好進府陪伴。
「三位姑娘都是娘娘跟前的得力人,這些日子王府裡的事有勞你們了。」
柳夫人和她女兒有五六分像,笑得很和善,給她身邊的嬤嬤使了個眼色,那嬤嬤拿出三個裝得鼓鼓的小荷包分給她們三人。
玲瓏看白蘞和白檀都坦然接過,她也欣然收下,和她們兩人一起向柳夫人躬身行了個禮。
白蘞道:「夫人客氣,我們來王府就是為了為王妃分憂,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九王妃道:「含巧,你讓人把三位姑娘的行禮到帶到她們的住處。你們一早過來車馬勞頓,若要什麼所需儘管告訴含巧,府中的管事我也已經吩咐過了,這些段日子我府裡的事就托付給你們了。」
三人齊聲應道:「請王妃安心養胎,奴婢省得。」
從正房出來,碰上給王妃請安的澤拉。白蘞和白檀都與她一同伺候過惠妃,相互點頭招呼。
從進門開始,玲瓏就能明顯感覺道王妃有孕的喜慶幾乎能體現在王府中每一個人臉上,但澤蘭除外,她顯得有些沒精打采,見了白蘞她們幾個,先是一驚,然後問道:「娘娘派你們來侍奉王妃的?」
白蘞答道:「娘娘命我們來為王妃料理府中事物,讓王妃好安心養胎。」
「你們……」澤蘭張口欲說什麼,白蘞一笑,側身帶白檀和玲瓏走過。
接下來幾日澤蘭去找白蘞好幾次,都被白蘞推脫敷衍了。
漸漸玲瓏就看出點意思來。
澤蘭現在是王府中九王爺唯一的妾室,王妃要安胎無法顧及府中事物,原本管家這個重任是要落到她頭上的,但是白蘞她們三個奉惠妃的旨意而來,許多事情就輪不到澤蘭插手了。
惠妃把她們派來意在幫襯兒媳,嘉王府正處在人事分配初有雛形的階段,很多人員安排都相當重要。
正如先前白蘞所說,她們三人每日都有許多事要做。
白蘞一來到王府就召集了內院各處的管事婆子來議事,去賬房要了賬本,一個晚上就把王府內院哪處負責何事都記得清清楚楚,王府在外的田產莊園也在心裡有了個大概。
而白檀在駕馭王府下人這方面讓玲瓏打開眼界。
王府中的僕人大部分由宮裡帶出的宮人和王妃娘家帶來的人組成,還有一部分是新買進來的。宮裡的人還好,知道白蘞、白檀和玲瓏是惠妃身邊的貼身宮女,在宮中是身份頗高的女官,對她們恭恭敬敬。
其他僕人就不那麼服帖了,白蘞她們終究只是三個年輕的姑娘家,一些刁鑽的婆子不服被三人管束,或有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都被白檀揪出來好好罰了一回。
當然,對於王妃從娘家帶過來的人,白檀會顧及王妃的面子。
相比她們兩個,玲瓏這趟出來就是打醬油的。白檀的意思是讓她跟著多看看好好學,白蘞則完全不管她,玲瓏只跟在她們身邊狐假虎威打打下手。
九王爺忙得很,白蘞她們到王府三天才得機會去向他請安,因為之前兩天他都不在府裡。
從九王爺的書房出來三人又各得了一包賞錢,至此玲瓏才後知後覺感到,出來真是一件大大的美差。
隔日早上,白蘞把重新整理好的賬目去拿給王妃過目。白檀和玲瓏也跟著一起去請安。
她們出來前惠妃就交代過,到王府來雖是要替王妃分擔事物,王妃是內院的女主人,大事需向王妃報備。
三人到內院正房時澤蘭正在王妃跟前立規矩。白蘞把賬冊乘給王妃時澤蘭似乎挺殷切地看著她,白蘞目不斜視。
王妃翻看賬冊,淡淡開口道:「既如此,張氏你可以先回去了。不用再在我面前伺候。」
澤蘭聞言有些焦急,礙於白蘞她們三人在面前不好直言,吞吐道:「王妃……妾身剛才求您的事……」
她們進來之前澤蘭似在和王妃說著什麼,她們進來時戛然而止了。王妃側身翻看賬本,不打算理會澤蘭的樣子,她身旁的含巧道:「張夫人,王妃肯讓你成為王爺的妾室,已經是給你天大的恩典了,你不要太貪心。」
澤蘭極其怨恨地看了含巧一眼,繼續道:「王妃,自從您進門後,妾身沒有不勤懇服侍的。現在您又有了孩子,為什麼不可憐可憐妾身?」
王妃眉毛微蹙,還是沒看她,含巧輕喝道:「張夫人,剛才奴婢已經說了,王妃待你不薄,你別執迷不悟!」
澤蘭當初在漪瀾殿也是人人高看的主,在惠妃身邊時自不用說,到了九王爺身邊,王妃沒進門前側殿那邊只她一人獨大,怎料到今天會是這樣處境,連王妃身邊的丫鬟都能呼喝。
雖不知她們在說什麼,玲瓏卻覺得澤蘭挺可憐。想她當初嬌俏得意,現在在王妃面前似乎都化為無了。
澤蘭不看含巧,上前拉住王妃的衣袖求道:「王妃,您就成全妾身,把那湯藥停了吧,妾身不過是想要個孩子,不會……「
「放肆!」含巧一把打開澤蘭的手。
白蘞三人都眼觀鼻鼻觀心保持著默然的姿態,但剛才澤蘭一句話洩露出來的事情讓她們都提起心來,至少玲瓏的心是提起來了,耳朵也豎起來了。
所謂侯門深似海,王府的內院,即便九王爺現在還沒多少姬妾,也是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