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馬車奔馳而過,隨手將蓆子包裹的東西丟下,落在一堆屍體上,沒有任何東西束縛的蓆子一下子攤開了,露出一個五歲歲的小女孩,卻是動也不動,天漸漸黑了,兩個人影偷偷摸摸地走來。「這亂葬崗能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倒是死人很多。」
「你懂什麼,這裡多少大戶人家死了的丫環姨娘的都丟到這兒了,就算他們身上值錢的東西都讓人掏了,他們身上穿的衣服都是上好的料子做的,扒了他們的衣服拿去賣那不就有銀子了。要不是我們從小一塊長大,你也幫了我不少,看你現在為了給老婆孩子治病急著要銀子,我才不會把這事兒告訴你呢。」
「你的心意我懂,只是,扒這些人的衣服不好吧?畢竟死都為大,我們這麼做是對死者不敬。」
「切,人都死了,他們要這麼衣服做什麼,倒不如給了我們,幫我們渡過難關。行了,你就別說了,你要是真不想你老婆孩子病死,就趕緊動手吧。」胖一點的男人說完話就蹲在地上開始扒死人的衣服。
倒是另一個長得憨實的漢子無措地搓著手,最終還是一歎,對著亂葬崗地陣亂鞠躬,「各位大哥大姐,老少爺們,我實在是逼不得矣這才冒犯你們,以後,以後我治好了老婆孩子,一定帶著他們來給你們多燒點紙錢,對不起了。」
沒再猶豫地蹲下,開始扒人衣服,每到一個要動手的人前,他前先一番告罪這才小心翼翼地脫掉那些人的外衣。可是,在看到那攤開的蓆子上的小女孩時,漢子呆住了,這麼小的孩子,竟然竟然就死了,他的孩子,也只是同她一般大小。大戶人家的孩子也不見得都是享福的。
剛想要避過這個孩子,可那胖子卻跑過來,「哎,大虎,這孩子身上的衣服,料子可真好,哎,她脖子上還有塊玉哎,肯定很值錢。」說話著就要扯那女孩脖子上的玉。
「拿了我的玉,你未必有命花。」一個聲音很輕很淡,要扯玉的胖子,還有阻止胖子的漢子整個人一顫,齊齊看向女孩,女孩猛得睜開眼睛,胖子嚇得鬆手大喊鬼啊,竟然爬起來就跑,不時的被石子拌倒,卻顧得什麼的爬起來接著跑。
倒是那漢子看著女孩,女孩咳嗽地起來,一雙亮若星辰的眸子看向漢子,漢子嚥了嚥口水地問,小姑娘,你沒事吧?
女孩咳嗽了一聲,道:「你倒是不怕鬼,只是這些人都死了,你們竟然連他們穿的衣服都敢扒,這心也太黑了吧。」漢子聽了這話,羞愧地低下頭,女孩倒是對他的態度很滿意,伸出被繩子緊綁的雙手,幫我把繩子解開吧。
漢子二話不說地就給她解了,女孩揉揉手腕,「你為什麼缺銀子?」
沒料到小女孩竟然會問這個問題,漢子頓了半響,黯然地低下頭,「我的老婆孩子都得了重病,家裡的積蓄都被花光了,可他們的病還是沒好,我沒什麼辦法賺錢,但藥材還是要買的,不然他們就活不了了。所以,這才聽了同村人的話,過來,過來……」
越說漢子越是不好意思,女孩又是一連咳嗽,漢子忙問,「你,你怎麼樣了?」
「沒什麼,從鬼門關裡走了一圈,又回來了。我可以給你銀子,你幫我一個忙。」女孩解下脖子上的玉,交到漢子的手裡,漢子看著連忙推辭,我不能要,不能要。
女孩瞪了她,「這塊玉不是給你的,我是要你拿了這塊玉到京城去,找到誠王府,記住,要交給王府的管家平貴或是平福。如果守門的人看不起你攔著不幫你傳話,你就告訴他們,誤了兩位總管的大事,他們必死無疑。」女孩的聲間很好聽,雖然語氣一和,但在這深夜裡卻顯得越發的寒冷,漢子懦懦地答應,看了女孩一眼,「姑娘要是不介意,不如到我家去吧,我看姑娘身上似乎不妥。」
倒是沒料到這個漢子會想到這茬,女孩露出了一笑容,「那便打擾你了。」
漢子憨憨地捉著腦袋,姑娘客氣了。伸手將女孩抱起,星空照耀之下,點點星光,女孩看著星空,她終究是活下來了。
「麗娘,麗娘我回來了。」漢子抱著女孩走了將近半個時辰,進了一個村莊,就往村莊的最盡頭一座有些破舊的房子進去,房子裡還點著燈,漢子一進來便喊話,沒多時,一個頭上插了一支木簪的婦人走了出來,溫柔地道:「回來了。」
看到漢子懷裡的女孩一愣,「這是哪家的孩子?」
「你先別問,這孩子全身髒兮兮的,你帶她進去洗洗,我要進京城一趟。」漢子將女孩交給了婦人,掉頭就往外走,婦人想攔還攔不及,又不知道他這是要去哪裡,急著皺起眉頭,女孩道:「阿姨放心,大叔只是去幫我一個忙而已,很快就會回來的。」
婦人瞧著女孩一張粉雕玉琢的臉,露出一絲笑容,姑娘先在這裡坐著,我去給你備些熱水。女孩道了一聲有勞了。婦人便往外頭的廚房去,女孩坐在床前,一目掃過整個屋子,突然看到兩個小腦袋探了出來,正好奇地打量著女孩。看到兩個年紀相當的孩子,女孩露出了一個笑臉,打著招呼道:「你們好。」
兩人看出女孩很友善,便從裡屋出來,其中的高些的男孩怯怯地問,你是誰,為什麼會到我家裡來?
「我叫孟洛。」女孩也就是孟洛回答,男孩一聽,拍著胸膛說,我叫虎子,這是我弟弟牛子。「呵呵。」孟洛聽到他們的名字笑了,他們的爹叫大虎,這一個叫虎子,一個叫牛子,倒真是一家人吶!虎子見到孟洛的笑容,臉紅通通的,低著頭想看又不敢看孟洛,倒是那吃著小手的牛子喊歎,姐姐,你笑起來真好看,比小花還要好看。
汗!這古代的孩子還真早熟悉,瞧瞧這孩子看起來好像跟她差不多大,倒是知道什麼好看不看的了。「姑娘,水我都放好了,你看你。」婦人推門進來,看到自己的兩個兒子站在孟洛的面前,一愣,拍了虎子一巴,「大晚上的你們兩個不睡覺,出來鬧什麼。這是我們家的客人,不許你們胡說八道。」
虎子摸著被打疼的背,嘟囔著,我們哪有鬧人了,我和牛子聽到爹回來了,所以才出來的。娘,爹呢?
婦人道:「你爹出去辦事了。好了,時候不早了,你趕緊帶牛子回去睡去,明兒個你們起來,你爹就回來了。」
偷偷瞅了孟洛一眼,虎子才帶著牛子往屋裡走去,婦人不好意思地擦著手,「不好意思姑娘,我家兩個小子沒見過什麼世面,第一次見到姑娘這樣的人,就是我們這些大人的也……」婦人不知該如何說,孟洛笑著說沒什麼,還說虎子和牛子挺好的。
這話說出來之後,孟洛明顯感覺婦人鬆了一口氣。
天微微發亮,城門大開,城外的人流絡繹不絕地往京城湧去,漢子大虎急步趕路,問過路人誠王府怎麼去,很快就走到,看到雖然掛著白綾卻依然顯得皇家威嚴氣勢的王府,大虎的步子一頓,這才想到,那個小姑娘認識這麼有權有勢的人家,怎麼還會被丟在亂葬崗呢?想不通,但是他記得小姑娘說過的,只要他把她的玉送給這個誠王府的平福或者平貴總管,她就會給他銀子,那他就可以去給老婆孩子治病了。
鼓足了勇氣,跑到守門的侍衛前,結結巴巴地道:「勞煩,勞煩兩位大哥通傳一聲平貴或是平福總管,我,我有重要的事求見。」
「什麼事?」侍衛斜眼看了大虎,不是很相信,大虎一咬牙道:「你只管去通傳,若是誤了兩位總管的大事,兩位大哥只怕討不了好。」
瞧著大虎一本正經的樣兒,再有大虎說的話,兩個守門的也真怕誤了什麼事兒,趕緊使個人去跟在府裡的平福總管一聲。
而誠王府裡早因孟洛被捉弄得天翻地覆了,孟玄綺不知道砸了多少東西,任是王慎怎麼勸都沒用,孟伊越從得知孟洛被捉後就已經帶著大兒子把整個京城都翻了個遍,偏偏卻是一點消息也沒有,現在正在往城外搜。此事也驚動了朝廷,試想堂堂皇帝親封的皇慧郡主,竟在誠王府裡被人擄去,試想這擄人的人膽子是有多大,想起前段日子幾個王爺合夥打了誠王府人,最後還意圖毆打郡主的事兒,這要讓人相信此事同幾個王爺沒有一點關係,那是沒一個人信啊!皇帝也是震怒,著大理寺和宗人府一起查辦此事,最大的事情是務必要將孟洛救回。
可歎皇帝幾個兒子除了孟伊越被留在京城,其他幾個都被皇帝趕回了封地,若不然此時那幾個肯定是要置身於水火之中,這也算是齊王敢動手的原因,山高皇帝遠的,就算皇帝和朝中所有人都懷疑是他們幾個其中的一個干的,卻沒有任何證據證明究竟是哪一個所為,沒有證據,他又弄死了孟洛,用不了多久,人們就會把孟洛忘了,這樣的事於他沒有任何的傷害。所以,他當然不可能放過孟洛。
「總管,總管,外面來了個漢子要見您,還說有重大的事兒要跟您說,您看要不要見他?」一個二十來歲的小伙子跑到平福胖胖的身影面前,平福這會正被派出了整個誠王府的暗衛卻沒查到孟洛半點消息的情況急得團團轉,一聽到這話,炸毛了,「什麼重要的事,你不知道現在府裡最大的事就是要找到郡主嗎?哪裡來的亂七八糟的人說什麼重大的事,難不成他還能知道郡主的消息不成。」
被平福這麼大吼外加身材的壓力,小伙子恨不得自己立馬從平福眼前消失,可他沒辦法消失啊,就是被平福噴了一臉的口氣,他也連動都不敢動。好半響等平福的氣順一點了,這才戰戰兢兢地問,那,總管,奴才讓他滾嘍!
平福揮著胖手說,讓他滾,讓他滾,這種事情用得著來煩我嗎?
小伙子應聲要去辦,平福卻突然想起了什麼,喊著等等。小伙子立馬掉頭,站直了身子等著平福吩咐。「是一個漢子,從來沒有見過這人嗎?」小伙子點頭,「嗯,看起來像是種田的。他倒沒指名要見總管您,只是說要見你跟平貴和平福總管都成,平貴總管找郡主去了,奴才這才來跟您通報,若是您不見,奴才這就把人打發了。」
「一個種田的漢子,不可以無緣無故的跑到我們誠府來,還點出了我跟平貴兩個人的名字,難道……」一想到這個可能,平福就連忙揮手,「去去去,趕緊去把人給我請進來。快去啊!」
小伙子沒料到平福變化如此之大,一眨眼的功夫就要把原來打算趕跑的人,變成請進來,能讓平福總管說請的人可沒幾個,所以愣了一下,平福一看他發愣,胖手一巴打在小伙子的頭上,吼著他趕緊辦事,小伙子吃痛地回神,趕緊跑去請人去。
就這樣,大虎被人恭恭敬敬地請進了誠王府,大虎很不自然地跟著僕人走,看到這府裡到處精緻的景致,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他竟然能走進王爺的府邸。然後他看到一個很胖的男人湊過來,「你,你是有什麼事要跟我說?」
雖然這個胖男人很平靜地問,可大虎感覺到他平靜的聲音下壓抑的期待,但是,他還是得確認一下,畢竟,那個女孩可是說了,只能交給平福和平貴兩個人。「你是哪一位?」大虎強忍著才不讓自己的聲音洩露出一絲顫抖,平福大聲地說,我是平福,平貴出去了,沒在。
一聽這是女孩說到的其中一人,大虎從懷裡拿出那塊玉,「這是一個小姑娘讓我交經你的。」平福一看到玉就立馬搶了過來,看到上面刻著龍紋,背面刻著的一個洛字,淚流滿面,「王爺,王爺您在天有靈,在天有靈啊!」
想到了什麼,一抹眼淚,「那,那孩子現在在哪兒啊?她怎麼樣?」
「我把她帶到我家去了,不過她的臉色很差,而且全身沒有力氣。」大虎如實地說,當然,抹去了他是在亂葬崗把孟洛撿回來的一段。平福一陣謝天謝地,將一把銀子塞到大虎的手裡,「你,你先回去,一定要照看好她,你跟她說,我會很快去找她的。」
大虎拿著銀子,任由平福讓人把他送走,出了誠王府的門,拿著裡面有好幾十兩銀子的荷包,大虎覺得像做夢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