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奠的人一直到都沒有減少,平日裡京中與孟伊默交好的人甚多,孟洛也是第一次見到父親的眾多好友,這些人很雜,但在朝中卻多是小吏,孟洛看到這些人的時候,眉頭忍不住跳了跳,但卻不確定,所以對於自稱好友前來的人,孟洛表現的並不熟絡,哪怕這些人俱是孟伊默跟她提過的人。而內務府根據規矩,要為孟伊默作法七七四十九天才下葬,孟洛沒有任何異議,這也是孟伊默身份的表彰。
本以為出了葉氏那樁事,其他的都沒有什麼問題,然而當一個粗布麻衣的女人領著一個十歲的小男孩,在慶王的引領下走入靈堂,當著所有來客的面跪下哭喊了王爺,父王。孟洛毫不掩飾詫異地看去。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對這突然冒出來的一女一小孩那是充滿了好奇。孟洛暗叫不好,使人去找孟玄綺和孟伊越,然而對於他們是否能夠趕來已經不抱多大的希望。
「慶王殿下,不知這兩位是何人?前來為我們王爺祭奠的皆是親朋友,這兩位,奴才跟隨在王爺身邊許久,卻是從未見過的。」平貴站了出來,很恭敬地問話,當然也順帶指出自己不認識這兩人,如果慶王無法給個合理的解釋,還請慶王帶著他們從哪裡來回哪裡去。慶王笑著搖著手裡的扇子,「平貴,你沒見過也是正常,本王前來祭奠五弟,不巧在門口看到這兩人欲進誠王府而被人阻攔,本王本以為是哪裡來的賤民敢私闖誠王府,也沒理會,可卻聽到這女人說,那孩子是五弟的,所以本王就把他們帶進來了。有什麼問題的,你們只管問吧。」
笑瞇瞇地走到一邊的椅子上坐下,一臉看戲的表情,孟洛真是差點忍不住巴自己一個耳光,你說想什麼不好,從那個女人跟男孩跪下的一刻她就想著這位該不會是來冒充父王的兒子吧。真是好不靈,壞的靈,看看吧,這回出事了吧。
而慶王這話無疑是如同一滴水掉得滾燙的油裡,只一瞬間,靈堂就像炸開了一樣。孟洛搖搖頭,也不知道這些人會給她編一個什麼樣的故事,希望不要太老套,不然就太浪費她的時間了。
與平貴交換了一個眼色,平貴明白地迎向慶王,問,慶王殿下只憑此女一面之辭便信他們乃誠王府之人,領進府裡來,未免也太武斷了,還請慶王殿下給我們一個交代才是,內務府鍾善舉鍾大人也在此,想必他也好奇慶王殿下此舉,意欲何為。
原來打定主意要看戲的慶王隨著平貴的話,目光轉向一個白鬍子老頭,正是內傷府鍾善舉鍾大人,只見他正看著他,似也是打定主意要慶王給個說法。慶王揮揮手道:「本王自然是存著一份好心。想五弟一生,只有阿洛一個女兒,偏偏還是個……」想到皇帝封賜孟洛為皇慧郡主,還曾說過誰若敢說孟洛傻便誅連九族,雖然他不擔心誅連九族的問題,可要是當著別人的面落了皇帝老子的面子,最後吃虧的還不是他自己。連忙轉口,「偏偏一個女孩家的如何有所作為,頂了五弟的門戶,這一聽這女人說,男孩是五弟的,那本王自是不管真假都要帶他們進來聽聽,若是真的,也好讓五弟後繼有人。」
孟洛發現了,這古人那嘴巴一個個都是頂頂的厲害,瞧瞧這死的都能說成活的了。看來她的功力還不行,得想個辦法多練練才是。
「哎哎,這回大哥說的我也同意,且不論這人是怎麼進來的,既然他們敢說是誠王府的人,這孩子還有可能是五弟的獨根苗苗,無論是與不是,還是得先問上一問。」二皇子瑾王也從門口大步流星而入,孟洛挑挑眉,慶王,瑾王都來了,還來得那麼巧,那麼這個局,到底會是誰布的呢?平貴以詢問的眼神看向她,孟洛點了點頭。
「兩位王爺說的極時,奴才也是日盼夜盼著王爺能有個世子,若這位當真是王爺所出,那日後郡主也算有個兄弟,有個依靠。王爺若是泉下有知,也該瞑目了。」平貴一邊說一邊還不忘擦眼淚,這戲演得那叫一個到位啊,要是放在二十一世紀,一准又是一位影帝的誕生。
「鍾大人,此時王府中就您最是正直得人稱道的,今日之事,不知可否煩勞鍾大人辛苦一遭?」平貴這會不抹眼淚了,對著白鬍子老頭恭敬地詢問。鍾善舉摸著鬍子,老夫當仁不讓。在座諸位也可當個見證。
靈堂內的賓客點點頭,算是答應了。平貴道:「那麼便請鍾大人上座。」
鍾善舉坐於座前,瑾王和慶王皆是一副置之不理的態度坐在一邊喝茶,只是那眼角不時的掃過下跪的女人和男孩洩露他們真實的想法。
孟洛早已起身,只是她那傻女的身份讓一干人都不拿她當回事,她也無所謂,能不起眼地在旁邊看,她更能發現更多的線索。為了更不讓人注意她,她還指使紅櫻將她當著眾人的面抱起坐到椅子上,再次向眾人註明,她是傻子,她是傻子。
「下跪何人,姓甚名誰?何以稱爾身邊之稚子乃誠王之子?快快將實情一一道來,若有半句虛言,當將你押送大理寺查辦。」鍾善舉那叫一個官威彰顯,若是再給他一個拍板,那更是像樣了。孟洛低著頭玩著衣角,目光也落在那個關鍵性的女人身上。
女人哭啼地俯身而道:「奴家本是誠王府伺候王爺的通房丫頭史氏,十一年王爺為皇上賜婚,便要將奴家打發出去,不想奴家離開王府兩個月後發現奴家有了身子,八月之後產下一子。奴家孤身一人,雖有王府打發奴家所賜白銀百兩,但奴家不經營家之道,加上有了孩子花費更是越發多了,只三年便花光了所有的白銀。奴家本也想帶孩子前來王府,可當時王妃進門未有喜訊,奴家亦擔心王妃難容於我們母子,而且當時奴家有孕本是偷偷倒了王爺所賜避子湯而得,若是王爺看到我們母子,必然是勃然大怒,便斷了如比念頭,於平民之地靠針刺為人洗衣養活孩子。如此七年而過,奴家聽聞王爺得一女,甚為王爺開心,卻在這時,聞噩得知,王爺病故,此如晴天霹靂,奴家當即顧不得許多,只想能讓王爺有一子送終,便直奔誠王府而來。」
說到最後,女人哭得那叫一個傷心吶,孟洛沉著個臉,這女人的說法還真算完美,不過就憑這個技倆就想騙過所有人?沖平貴一個眼色,平貴站了出來,「你說你乃我們王爺的通房丫頭,咱家問你,你是何年何月何時進的府,又是何年何月何時成了我們王爺的通房,於王府中叫的是什麼名字?又於何年何月何日偷倒的避子湯?」
女人抬頭楚楚可憐的看向平貴,總管,奴家是青楚,你不記得奴家了嗎?王爺十五歲成府,奴家當時就是你買進府的,而後在王爺十八歲得幸伺候王爺,王爺得皇上賜婚後那年的八月二十八日奴家偷倒避子湯不服,之後便被王爺打發出府。
這些時間倒是說得不差,平貴衝著孟洛點點頭表示。孟洛冷笑,越是完美的的說辭就越能表明這一切都是假的。
「喲,看來這還真是五弟的孩子,要不,為了更確實地證明這孩子的真正身份,不如來個滴血認親吧。」瑾王提議,其他人聽了竟也是同意的樣子,孟洛卻有一種不妙的感覺,絕不能讓他們滴血認親,否則就中計了。可是此時能幫她的孟玄綺和孟伊越都不在,如果她開口阻止了,就是把自己暴露在這些虎狼眼中,日後他們定然會對她有所提防,如此於她不利。然而若她此時不出面阻止,讓這個女人和孩子以父王的孩子進了誠王府,到時局面只怕更糟糕。如此一番審度,孟洛站了起來,腦海卻閃過一個念頭,又坐下了,沒關係,他們不是想要滴血認親嘛,那就認吧,他們有張良計,她也有過牆梯。
沖紅櫻招招手,紅櫻看向她,孟洛嘴唇動了動,紅櫻便伺機離去。孟洛放心地坐著,父王絕不會是一個能讓小小丫環騙到的男人,這個孩子必然不是父王的,他們想要用滴血認親,不過是有了法子能讓兩個不相干的人的血融合在一起,這個法子她也是懂,但是她有一個更好的辦法讓這些人好好地驚訝一番。
此時靈堂裡,論親與孟伊默的,自然是慶王瑾王孟洛,而慶王瑾王雖是孟伊默的兄弟,可是三人之間的爭鬥從來不少,故而瑾王的提議,他們雖然贊同,但是也不能就這麼定下了。鍾善舉沖孟洛見了禮,雖然知道這位郡主不正常,但該問的話哪怕只是過過場面他也是要問的。「郡主,你看滴血認親可行否?」
孟洛不答反問,「鍾大人,你們是想毀壞我父王的靈體嗎?」
一句話問得眾人詫異,皆不可置信地望向孟洛,孟洛此時雙目清明,酷似孟伊默的臉散發著與孟伊默幾乎相同的王者氣息。這一聲質問,可謂讓人如置寒潭!鍾善舉剛要解釋,孟洛又道:「不過無妨,既然你們認為滴血認親是最好的證明他的身份的辦法,我自會同父王告罪,取下父王一滴血。然而,若是最後證明他們與我誠王府並無半點瓜葛,大皇伯,二皇伯,鍾大人以及在座諸位,冒充皇家是何罪名,相信大家比我孟洛更清楚,到那時,我誠王府自當拿帖將他們送至大理寺,請大理寺卿嚴查治辦。相信各位都無異議哦?來人,取水來來。」
落落大方地站下,沒給任何人開口機會,只是淡淡的掃過慶王瑾王,還有跪著的女人和孩子,立時讓他們感到一陣如芒刺骨。孟洛走到孟伊默的靈柩前,點了三根香,「父王,阿洛不忍打攪父王安眠,只是今日這事,需得父王一滴血以證天下,還請父王恕罪。」
連著三鞠躬,將香插入香壇,紅櫻端了一碗水而來,平貴平福打開棺門,因怕天氣炎熱,孟伊默屍身有損,棺內放滿了冰塊,平貴哭著抹淚,衝著孟伊默道一聲,王爺恕罪。小心抬起孟伊默的手,紅櫻當著眾人的面,用針所入孟伊默的手,一滴血落下。
平貴與平福雙雙將棺門蓋上,紅櫻將滴了血的碗遞給孟洛,鍾善舉走過來道:「郡主,餘下的就由臣,臣會辦妥。」
孟洛無所謂地將碗交給鍾善舉,鍾善舉走向那女人和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