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外面如何的暗潮光湧,日子還是一天天地過了,孟洛看著誠王府到處張燈結綵,一片喜氣洋洋的,笑盈盈地歎了一句,要過年嘍!
她現在是皇帝金口御封的皇慧郡主,不管別人心裡是怎麼想,反正她再沒聽到哪個敢在她面前指著她罵傻子,就這點來說還是讓孟洛很開心的,雖然她不是很介意別人怎麼說她,可要是你一出門都聽到有人說你是傻子,那聽著也很煩。她記得她那皇帝爺爺一開始說是要封她為慧郡主,後來才改了皇慧郡主,姑姑在聽著皇慧郡主時,臉色也變了變,不想當睜眼瞎子,孟洛在接了旨的第二天立馬就跑去找了原立本不恥下問。
原立本掃了一眼才到自己膝蓋的小豆丁,開始解釋,「你父乃皇帝之子,照規矩,你一出生便為郡主,但只是沒有封號的郡主。有封號和沒封號的郡主是截然不同的,而你的封號前還冠上皇字,皇,代表的是皇家,是皇族。換句話說,誰若敢對你不敬,那便是蔑視皇族,不敬皇家。」
孟洛的小身板抖了抖,媽啊,還有這麼一層關係,那不是說,她現在代表的是整個大楚朝的皇族。天吶,那不成槍頭鳥了?
原立本覺得打擊力度還不夠,接著說,「大楚朝開國至今,只有一個皇長公主,你是第二個皇慧郡主。」
嗚……孟洛聽得想哭啊,怎麼一個封號還有那麼多的講究的,她那狐狸皇帝爺爺到底想幹嘛,這不是要把她放在火上烤嗎?怎麼辦,以後怎麼辦吶?孟洛急啊,原立本看到她那著急的樣子,反而笑了。「用不著急,你才三歲,小的入不了獵人的眼,他們注意的是你父王。」孟洛一想也是哦,原立本半真半假的說,在外人的眼裡,只以為是皇上對誠王爺眷顧,所以才破例封了你皇慧郡主,誠王本就無法置身事外,多上這樁事也沒什麼大不了。不過,你得快點長大,多幫著你父王。
說罷拍拍孟洛的腦袋,孟洛嘟嚷了一句狐狸,一隻隻都是狐狸變的。沒辦法,就像原師傅說的,她現在最重要的事還是快點長大,當然,也要好好學習,爭取能快點幫到她老爹。可就她這麼個小身板,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啊!
沮喪地出了看向原立本,原立本當作沒看見,提議道:「正好今天你沒什麼,跟著師傅出去一趟。」
孟洛被他這一叉開話題,還聽竟然是要帶自己出去的,樂的跟什麼似的,年著原立本直問,去哪裡去哪裡?原立本故意板著個臉斥道:「問那麼多幹嘛,跟著我去就是了。」孟洛不怕於皓然,卻很怕這個看起來文文弱的原立本,再不敢多問,站在一旁表示我不問,你要帶我去哪裡我就去哪兒。原立本轉過身,掩蓋不住地勾起一抹笑容。
要出王府,原立本只讓赤雪跟著就帶了孟洛出門,嗯,原立本還不讓備馬車,赤雪要抱孟洛,原立本掃了一眼孟洛,孟洛連連搖頭表示不用,邁著小短腿跟上。還好原立本雖然不讓人抱孟洛,走的並不快,孟洛跟著也不吃力。不過這天兒可真冷,呼呼的冷風吹過來,吹在人的臉上生疼生疼的,要真是一般的三歲小孩,一准早哭了。原立本一句話沒說地領著孟洛穿過熱鬧的街市,最後停在一片破爛的建築前,孟洛走了老半天,這一路來她也沒來得及觀察環境,這會兒看原立本停下來了,也就仔細地打量了四周。
爛,這裡的房子真的很爛,跟二十一世紀貼上危房標籤的房子差不多。可是,原立本帶她來這裡幹什麼,看房子?就這樣的房子有什麼了看的?沒等她問出疑問,她竟聽到一陣哭喊聲,孟洛四處張望,沒看到人吶,這聲音打哪兒來的?
看了半響沒看到個人影,孟洛以為自己聽錯了,再細一聽,沒錯,真的有哭喊聲,原立本這會讓赤雪抱起孟洛,往巷子裡走。「娟兒,娟兒,娟兒你醒醒,你睜開眼睛看看娘啊!」孟洛被赤心抱著走近,聽著這聲音怎麼好像有點熟悉呢?
原立本讓赤雪抱著孟洛站在窗口的位置,孟洛往裡一望,看到一個穿著粗布麻衣的老婦人,等她一看清那人的臉,那,那不是劉老夫人嗎?她不是被賜死了嗎?怎麼會在這裡?赤雪好像知道孟洛的疑問,低聲地道:「皇上本意要要將魏氏賜死的,是王爺念她年事已高,為她求情,皇上免她一死,可劉老太爺卻將她休棄了,不僅如此,她唯一的女兒也被夫家所休。」
這就能夠解釋了劉老夫人為什麼會在這裡,還哭得那麼悲切。草堆上躺著的,應該是當年本該入宮參選的劉家嫡女劉鳳娟。
「不行,娟兒,娘不會讓你死的,娘一定不會讓你死的,娘去給你請大夫,去給你請大夫。」跌跌撞撞地起來,卻因為蹲的時間太久,腳都發麻了,一下子摔在地上,孟洛看到她的手上滲出了血跡,可她卻不管不顧,爬起來就往外跑。孟洛看了一眼原立本,隱隱有些明白原立本今天為什麼帶她出來了。
孟洛在赤雪的懷裡,怔怔地看向屋裡草堆上躺著的婦人,離得太遠,她沒有看清這位劉大小姐長的什麼樣兒,看到那高挑的鼻子,很明顯這是一個很高傲的女人。想想那天在劉家發生的事兒,說起來劉家會有今天,這個女人和她的母親會有今天,孟洛也算參與其中了。她跟劉家的人不熟,就是劉老夫人看到她眼中不加掩飾的厭惡,讓她對劉家人全無好感,所以當知道劉家有那樣的結局時,她很平靜的聽著,而後就再也沒管。
「大夫,大夫你快進來,快幫我看看我女兒。」劉老夫人,此時也不該如此稱呼,該說魏氏。魏氏請來了大夫忙讓他往裡,大夫看到草堆那有氣進沒氣出的人,連脈都不把地道:「不用看了,得了肺癆,治不好了。你也注意著些,莫要再靠近她,不然你也染上了病,那就不好了。」
魏氏哭著哀求,「大夫,你把把脈,我求你給我女兒把把脈,許是她還救,只要還有一線希望,大夫我求你救救我的女兒,我跟你跪下了。」
大夫受不得魏氏的下跪,連忙扶起她,歎了口氣,終是答應給劉鳳娟把一把脈,只是他才將手搭上劉鳳娟,劉鳳娟竟嚥氣而去,大夫說了一句節哀,提著藥箱走了。魏氏抱著劉鳳娟哭得像個淚人。「娟兒啊,娟兒,老天爺,都是我作的孽,你要罰就罰我,為什麼要找我女兒,為什麼!娟兒,我的娟兒啊!」
原立本看到如此,便走了,孟洛想著剛剛看到的一幕幕,魏氏為了自己的女兒懺悔,不顧一切,甚至連自己的性命尊嚴都不要,心裡頭沉甸甸的。這會兒,入耳的是一片愉悅的笑聲,孟洛似是感應那發自內心真正開心的笑聲,尋著聲看去。在那破落的房子前,一群孩子轉著一個看不出年紀的婦人,爭相地將手裡的東西遞給那婦人。
「娘,你吃我的,我這個可好吃了。」
「不是不是,娘你吃我的,我這個更好吃。」
五六個小孩爭執不休,婦人臉上散發著幸福的光芒,安撫著他們,讓他們自己吃,母慈子孝,不正是如此。他們雖然住著破爛的茅屋,也許三餐不飽,衣不裹體,可他們還是依然幸福地過日子,有很多幸福,不是金錢和權利能夠得到的。
接下來,原立本帶著她看遍了這片破房裡的種種生活百態,直到黃昏時才帶著孟洛出了小巷子,意示赤雪將孟洛放下,自己牽起了孟洛的手,一邊走一邊問,阿洛可知道今天師傅為什麼帶你來看這些東西?
孟洛悶悶的點頭,原立本迎著夕陽走,「我給你講臥冰求鯉,孟母三遷,問到你的感想,你看到的都故事中醜陋的一面,卻沒有看到裡面美好的東西。你雖還小,但正因為你還小,若你從小看到的都是人性惡的一面,那麼就表示在你的心中,你是不相信有善,不相信任何人。長此以往,這樣會毀了你。」
不得不說原立本說的一針見血,她從小被父母拋棄在孤兒院,她是女孩子,小時候她被人欺負得連哭都不敢哭,後來上學讀書,出來工作,每個人在知道她是孤兒時,都用一種別樣的目光看著她,所以從小到大,她一個朋友都沒有。她努力努力地證明自己就算是孤兒,也不會比任何人差,在美國拿下經濟碩士學位,進入中國最大的外貿公司,就在她以為自己的苦難結束時,那原本器重她的總裁因為她不肯跟他上床,就四處給她下絆子,讓她不僅在公司呆不下去,到別的公司也應聘不了。氣得她一怒一下拿出自己所有積蓄創辦公司。她用了五年的時間把公司經營得有聲有色,可是她在這五年裡也看夠了太多人醜陋的嘴臉,就在她臨被車撞死之前,她最得力的助手剛被那家外貿公司挖走,她正要趕回去處理這件突發事件。
前世活了那麼多年,除了院長,再沒有人對她好過,這樣讓她如何的相信人性本善?相信人性?原立本摸著孟洛的腦袋。這世上,人性有善亦有惡,事無絕對,但是,無論如何,你都要給人一個機會,一個可以由惡變善的機會。當你看到那些人的時候,想想你的父王,還有長公主。當然,防人之心不可無,尤其你生在皇家,這其中的分寸,我相信阿洛一定可以掌握的。我們不急,慢慢來,阿洛有什麼不懂的問題可以問我們。
「謝謝師傅。」孟洛順著他的話想到孟伊默和孟玄綺,是啊,這一世的她不一樣了,她有了疼她愛她的人。昂著真誠地說,原立本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