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眨眼,就過了兩個月。蘇青黛由最開始的惶恐不安,到後來的神情自若,熟練地扮演著一個小破孩。
這兩月,蘇青黛都在想著賺錢的法子。可惜她如今不過是個十二歲的小學生,人微言輕,說得多了又怕惹人懷疑。
思來想去,能賺錢的法子太多,卻沒有一個是目前實用的。一來她家中貧困,拿不出多少本錢,二來她畢竟年紀太小,要做的事情都必須由大人經手,怕是要實施起來有些困難。
不過這些都不急,總有機會。蘇青黛也就按部就班,該上課時就上課,週末的時候就隨著蘇青城和蘇青葉去山中采蘑菇或著野果。
當然大部分時間都是蘇青黛提著籃子跟在後面,蘇青城是男孩子,難免好動,一會兒搗鳥窩一會兒爬高山。
最開始的時候蘇青黛看到蘇青城爬到山尖尖去砍火焰草,嚇得張大著嘴動彈不得。蘇青黛畢竟在城裡生活了這麼多年,再見到這些危險行為,即便是兒時再熟悉不過的事情,如今仍然是免不了驚嚇連連。
蘇青黛重生之後,性子不再如之前那麼活潑好動了,連蘇青城都發現自己的妹妹變了樣,雖然說不出來哪裡變了,但是他就是覺得哪裡不對勁兒。
有的時候,蘇青城看到蘇青黛總是坐在爐灶旁怔怔地發呆。雖然還是如以前那樣家務活全攬,卻似乎比以前更加嫻熟,飯菜也越來越好吃。經常花樣百出,做出一些蘇青城和蘇青葉從來沒有見過的菜式。
蘇青城雖然疑惑,畢竟是小孩子。見得多了,就習慣了。而且妹妹做的菜確實好吃,不過兩個月時間,他就感覺自己明顯長胖了。
倒是因為蘇青黛性子的改變,在班裡越發顯得不同起來。以前的蘇青黛雖然總是年級第一,但是因為沒有父母照顧,總是邋邋遢遢,如同一個假小子。這一世,蘇青黛卻是注意起個人形象來,雖然沒有漂亮衣服,但是誰樂意穿得髒兮兮的呢?
所以,在不經意間,六年三班的同學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蘇青黛那寸板的頭髮已經齊肩,略微有些自然卷的頭髮上卡著一個小發卡,衣服雖然舊,卻是洗得乾乾淨淨。大眼睛總是無辜地大睜著,偶爾透出一絲不符合年齡的睿智精明,顯得可愛極了。
和蘇青黛最親密的姜曉和李皖茹最先發現蘇青黛的變化。會畫漂亮的人物畫,說一些奇怪的話,越發聰明的腦袋,安靜的性子,還有午間好吃的飯菜。這些,都讓蘇青黛變得不一樣。
「青黛,是不是有什麼瞞著我們?」有時候姜曉和李皖茹會躲在角落裡嘀咕。
姜曉和李皖茹與蘇青黛不同村,但是因為玩得好,她們都知道蘇青黛的家境不好。知她自幼沒有母親,所以蘇青黛邋邋遢遢的她們也不介意。不過如今看到蘇青黛的變化,她們不得不懷疑,莫不是蘇青黛換媽媽了?
不過看蘇青黛日子過得比以前好了,她們也是樂見其成,就不多問。可憐蘇青黛,要是知道兩個好姐妹這般想法,一定哭笑不得。
這日課間,蘇青黛趴在桌子上打盹,從門外傳來了一個女孩子的叫喊聲:「青黛,你出來一下。」蘇青黛一抬頭,就見到阿英在門口急急地朝著她揮手。蘇青黛雖然奇怪,卻還是走了出去。
說起來,蘇青黛對阿英倒是有些特別,雖然性子淡了些,對以前的老朋友還是很關心掛念的。畢竟當年阿英幫助過她,而且後來阿英的日子過得並不好,年紀輕輕就嫁給了一個中年漢子,又常常被打罵,流了幾次產,早早就染病去了。每每思及這些,蘇青黛就想著對阿英好些,那個傻姑娘的一生,太可憐了。所以,她和阿英顯得很是親密。
蘇青黛一出教室門,阿英就有些猶豫了,拉著蘇青黛走到了走廊的另一側,拿著一張白紙,唯唯諾諾地道:「青黛,我聽說……聽說你會畫很漂亮的人物畫,那你能不能幫我畫一張?」
蘇青黛起初看阿英神神秘秘的樣子,覺得有些奇怪,還以為是什麼事。一聽是這事,頓時覺得有些冤大頭,都怪姜曉那個大嘴巴。
原來當日蘇青黛閒著無事,拿著鉛筆就在本子上信手畫起素描畫來。畫得起勁兒的時候,乾脆將哥哥,妹妹都畫進去。誰知道那一日姜曉來收作業本,那些素描畫都被她看了去。頓時大為稀奇,一嚷嚷,幾乎全校的人都知道了,六年三班有個女孩會畫人物畫,而且畫得跟真人一樣好。
九四年那會兒,在清河村那樣的窮鄉僻壤,沒有見過素描寫生,陡然見到這麼一個能畫畫的天才,頓時覺得,那就是頂了天了。
於是,蘇青黛就悲劇了。有時候一連幾天,都會有人來六年三班找人。一問起,都說是找蘇青黛。一來二去,蘇青黛就有些不耐煩了。後來乾脆全部回絕,任誰來說,也不再幫著畫臉部相了。實在要畫的話也行,咱收錢,五毛錢一次。
五毛錢擱那會兒可以吃一碗米粉了,為了一張肖像畫而少吃一碗米粉,這樣的事情小孩子們自然是幹不出來的。而且,那會兒清河鎮的孩子們手上都算不得闊綽,偶爾拿到一毛錢零用,那也是父母開恩或者爺爺奶奶掏了體己。誰真抽了風去花那冤枉錢去?這樣一來二去,也就沒有人找蘇青黛了。
不過也有風言風語傳了出來,說六年三班的蘇青黛小心眼,假清高,諸如此類的。想想蘇青黛都年近三十的人了,怎麼會和一群小學生計較?沒有人煩她,她自然是樂得輕鬆。至於別人說什麼,讓他們說去吧。
不過姜曉和李皖茹倒是急了,見不得好姐妹被人潑髒水,急著給蘇青黛正名。奈何被潑髒水的那個半點不急,差點沒把姜李二人氣死。
「你倒是為自己爭口氣啊,由得那些人說你,你居然也不著急?」
終於,姜曉忍不住了,點著蘇青黛的鼻子怒道。
「我為什麼要急?我走我自己的路,讓那些人打的去吧。」蘇青黛聳聳肩膀,漫不經心地回答道。
「打的,打的是幹什麼?可是打地鋪的意思?」李皖茹又一次聽到蘇青黛嘴上出來新鮮詞,自上一次「神馬」「二」「小三」之後,李皖茹是越來越好奇蘇青黛嘴巴裡那些神秘詞彙是從何而來了。聽到蘇青黛一說「打的」,頓時如打了雞血一般興趣高漲,急急地拉著蘇青黛要尋求解釋。
蘇青黛滿臉黑線,只能歎息:沒文化,真可怕啊。
九四年的清河村信息閉塞,沒有見過出租車,自然也就不明白什麼叫texi。蘇青黛一面給李皖茹又一次洗腦加啟蒙教育,一面在心中感歎,新農村建設什麼時候開始啊,再這麼下去,她就要崩潰了。
再說到阿英,她向來膽怯怕事,在班上沉默寡言。內向的她沒有多少朋友,蘇青黛和她玩得好,又總是照顧她,她心中感激。而在班上,她只與劉月萍有點交流。
劉月萍是學習委員,學習好不說,性格也開朗,並不因為阿英內向膽小而嫌麻煩,而且主動與班主任要求要和阿英做同桌,連值日也是和阿英一起。正因為這個,阿英覺得她應該多分擔一些,於是每次值日總是搶著幹活,掃地拖地等重活都是自己幹。
雖然蘇青黛提醒她和劉月萍保持距離,小心被她騙了欺負了,或者要求她做過分的事。但是阿英覺得蘇青黛說的有些過了。不說劉月萍無所求,就算是有所求,作為朋友,不是應該坦誠些,真心相待嗎?
當然,這些阿英沒有告訴蘇青黛,蘇青黛自然不知。只是她站在走廊裡吹風,看阿英有些面紅耳赤,眼神四處瞟心虛的樣子,頓時覺得有些稀奇,莫不是這小妮子還有什麼事情瞞著自己?只是看她不願意說,蘇青黛也就不問。
「不就是畫一張畫嗎?我們姐妹倆還要這樣客氣不成?是要畫你嗎?成,下午放學的時候我給你。」蘇青黛笑了笑,阿英膽子小,能來主動找自己已經不容易。
「不是不是……」阿英一聽蘇青黛這樣說,頓時急了起來,連連擺手,「不是畫我的,是……是畫別人的。」
「別人?」蘇青黛懵了一刻,猛地想到了什麼,臉色一沉,緊緊盯著阿英,「可是劉月萍又對你說了什麼?若是她要畫的,那就免談。我可管不著她,她是你朋友,和我不相干的。」
阿英見蘇青黛一眼就看出來了,頓時慌了。又聽蘇青黛說話這般不留情面,頓時垮下臉來。
「可是,我都答應她了,我說你一定會答應我的。況且她只是要一張畫像,她媽媽常年在外地,她說她媽媽想她,所以想捎一張自己的畫像隨著信帶過去。我看她可憐,一時心軟就答應了……」
蘇青黛原本有些生氣阿英被那劉月萍當槍使,只是如今阿英已經答應了她,若是食言了,阿英在那班上可就真是舉步維艱了。況且聽阿英說那劉月萍不過是想要給自己娘寄個想念,也就不計較那些了。心下一軟,點點頭答應了。
可惜蘇青黛不知,這一答應,卻是給自己惹下了麻煩。
阿英見蘇青黛答應了,頓時喜出望外,謝了蘇青黛之後急急地就回六年一班的教室去了。只蘇青黛怔怔地看著阿英的教室發呆,好半晌才歎了口氣,回了自家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