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這張賣身契乃是小梅出生那天所寫,上面清楚的表明了她出生的年月日,請侯爺過目。」
廖管家接過小梅的賣身契,呈給了長樂侯和夫人。
上面的日期果然是十七年前,也就是說小梅今年才十七歲,長樂侯那兩年在南方帶兵打仗,根本就沒見過劉翠花,小梅更不可能是他的女兒了。
「不可能,這都是假的!」李四仍舊在狡辯。
長樂侯揚了揚手裡三張賣身契,「這上面有虞城官府的印記,李四,難道這也做得了假?!」
李四目光已經渙散,長樂侯說了什麼,他根本就沒聽清,只是反覆喃喃自語著「不可能」三個字。
趙顯文已經放棄了,他明白事到如今已經無法挽回,他緩緩跪在了地上,垂著頭臉上灰敗,這時候求饒也於事無補,只希望他現在的乖順能讓長樂侯生起一點同情心,不要將他們交給官府。
劉翠花早已癱軟在地上,閉著眼睛,不知是想逃避現實還是裝死……
長樂侯夫人看了一眼喜哥兩人,又看了看小梅。
從一開場,小梅就低頭跪在地上,從始至終未發一語。作為當事人,她好像一直置身事外一般。
長樂侯夫人看向長樂侯,「侯爺,今日這事還有一個人未說話,親身覺得我們應該聽聽她會說什麼,畢竟她年紀也不小了,又是當事人,她說的話比其他人更加可信。」
長樂侯夫人看向下面的小梅。說道,「小梅。抬起頭來,剛才你娘和李四他們說的話你都聽到了,現在我問你,你今年多大了,你的親生父親是誰?我只提醒你一句,我和侯爺只想聽真話,不想再聽假話……」
小梅抬頭看了看長樂侯和夫人,她的目光沒有焦點,臉上倒也不是害怕。反而是一片漠然。
「我今年十七了,我的親生父親是誰。我也不知道,只聽說是我娘很久以前的恩客,他拋棄了我們母女,喜哥和舅舅說的話,都是真的,我不是侯爺的女兒……」
長樂侯夫人望著小梅的目光有些深遠,小梅這話一說比別人拿出證據還要有力,當事人都說不是了。其他人便不能再說什麼了。此事就此定案了。
長樂侯夫人與侯爺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長樂侯站起身,吩咐廖管家。「廖管家,帶人把劉翠花母女和李四一家壓下去看起來,等過完了年,在處置他們。」
廖管家一揮手,上來幾個拿著棍子的家丁,押著李四一群人下去了,喜哥和劉翠花的哥哥也跟著廖管家一併走了。
剩下在場的人面面相覷,心裡有些害怕,暗自揣測侯爺會怎麼處置他們。
卻見長樂侯仰頭大笑了數聲,朗聲道,「今夜十五團圓之夜,大家繼續吃繼續喝,」說著大手一揮,旁邊有僕從捧了酒罈和熱菜上來,「來啊,上熱菜新酒,大家痛快的吃痛快的喝啊,不醉不歸。」
桌上眾人互相看了看,沒了李四,誰也不敢出頭反駁長樂侯,只得抖著手拿起筷子,苦著臉哆哆嗦嗦地夾了菜往自個嘴裡塞。一時間,不少人夾的菜掉在衣服上弄髒了衣裳,又有不少人被**的酒嗆了喉嚨。可是長樂侯不說散席,大家便不敢停下來,席面上看似熱鬧,卻無人敢說話,氣氛顯得極其詭異。
長樂侯夫人看著下面眾人的窘狀,嗔了長樂侯一眼,「差不多就行了,別鬧得太過了。」
長樂侯嘿嘿一樂。
梅香三人在小梅說完話後就回去了,薛碧兒和錢珠玉低著頭沉思,梅香則在想著侯爺和夫人會不會懷疑喜哥二人如此巧合的出現在侯爺,正好令侯爺圓滿處理了劉翠花的事情。
薛碧兒忽然幽幽地歎了口氣,梅香側頭看了她一眼,發現她臉上含著淡淡地憂愁,錢珠玉也是微微皺著眉頭。
梅香心裡一動,問道,「二位姐姐好似還不放心,侯府這邊沒什麼好擔心的了,事實清楚證據俱在,不會再有變故,難道二位姐姐是在擔心……那個劉小梅?」
薛碧兒並未答話,只又歎息了一聲。
「二位姐姐是覺得劉小梅可憐,被娘親和李四利用?」梅香問道。
「我瞧那劉小梅跟她娘還是不同的,夫人最後問她,她直接說了實話,之前便聽說她跟劉翠花意見不合,一直勸說劉翠花不要欺騙侯府,只可惜她身為人女,無法勸服她娘,最終還是被人利用……」薛碧兒道。
梅香三人是父母雙亡,而劉小梅是從小沒有生父,遇到身世有些類似的人,難免會生出惻隱之心。
「這就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吧,」梅香道。
「我雖也覺得她可憐,可是卻不願同情她……」錢珠玉皺眉道。
李四幾人編造的彌天大謊便是生在劉小梅身上,她明明是個知情者,卻沒有盡最大的努力挽回整個事情。
若是她之前便同夫人說了實話,若是她剛見長樂侯時便說了實話,若是她沒有跟著劉翠花進京,若是她在發覺劉翠花騙了李四時糾正她,事情就會不一樣了,就不會總到現在無法挽回的地步。劉翠花糊塗,劉小梅不糊塗,可是她這個不糊塗的人沒有阻止糊塗的人。
「所以說,可憐之人也是有可恨之處吧,」梅香道。
外院的酒席終於散了,長樂侯想看這些人出醜,可也總不能讓他們一直在侯府裡吃喝。臨散席前,長樂侯發話,過完二月二,二月初三後街的人開始搬家,頭三天侯府出馬車出人幫著他們一起搬,三天後剩下的就讓他們自己動手了。
眾人結伴出府,均是心事重重,京城的繁華對他們來說終究要成為過眼雲煙了,這一次怕是沒有人敢再賴在後街上了。
隨後第二日,長樂侯和夫人便發落了李四一群人,翠花母女自然是跟隨喜哥和劉春回虞城,至於李四一家,侯爺給了他們五十兩銀子,責令他們立刻離開京城,以後不許再出現在京城。
侯府的家丁押著李四一家回後街收拾東西,後街上的人本以為李四這回活不成了,沒想到長樂侯還是饒了他一命,甚至還給了他路費,眾人均贊長樂侯還是有情有義。
李四一家出城後,便有一隊人遠遠地跟上了他們,待他們離開京城一段距離走到一段無人的山區,後面的人亮出了刀劍。
長樂侯李靖馬背上拚殺出來的侯爺,從沒有婦人之仁。
李四和趙顯文算計他,辜負了他這兩年的情意,尤其是趙顯文,他心思比李四更深,又是個讀書的,雖說他們現在離了京,可趙顯文要參加科舉,將來遲早還要回到京城,李四這一家不知感恩,留著這樣的人是禍患……
大家都以為這件事情就此成了定局,可是正月十九,又有人來到長樂侯府,這一次侯爺和夫人鄭重地打開了大門,將來人迎進了府內。
說起長樂侯李靖的家族,本家其實是在豐城,李靖這一支原是豐城李家的遠支,因為一直住在鄉下,子弟也沒什麼出息,本家與他們基本沒有來往。
後來李靖離家投軍,那個時候還是前朝,跟著永安帝周溫的人都屬於叛軍,李家本家聽說李靖參加了叛軍,為了不受牽連,徹底與李靖父母斷絕了關係。
李靖爹娘去世後,李家本家那邊也不肯管,是以才會由村子裡的人幫著入殮下葬。
正是因為發生過這樣的事情,李靖之前才會格外善待村裡來投靠他的人,也一直沒有同本家的人來往。而本家這邊本就心虛,生怕李靖會因當年的事情憎恨他們,更是不敢主動跟李靖聯繫。
其實李靖未必就真得恨李家本家,當初他在家的時候,本家基本就跟他家沒有來往,在李靖心裡本也沒想過本家會照顧他爹娘。
造成現在這種局面的原因主要出在豐城本家那邊,李靖已經是長樂侯,他不會矮下身段主動跟本家練習,所以這事情大部分還是要看豐城本家是什麼態度。
大趙建國七年了,李家本家跟李靖一次也沒聯繫過,然而,永安七年正月十九,豐城李家派人過來了,來人有李家最年長的老祖宗,還有李家本代的族長。
長樂侯和夫人對本家的突然來訪感到很吃驚,不過他們早就過了年輕衝動的年紀了,正式迎了本家的人進府,安排了專門的院子給他們住,派了丫環婆子下人過去伺候,吃食用具一應用地都是好的。
本家來人的姿態放得很低,雖然按輩分,他們一個是長樂侯爺爺輩的,一個是長樂侯父親輩的,跟隨他們一起來的還有幾位跟長樂侯是同輩的。
但是,他們在進府前,先送了一封老祖宗的信過來,信是老祖宗口述,族長代筆,信中言辭懇切,對他們當初不顧李靖爹娘的行為進行了悔過,又為這七年來他們沒有主動前來請罪表示了後悔。老祖宗在信中為全族請罪,向長樂侯正式道歉。(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