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香悶悶地回到馬車上,薛碧兒見她神色有些不對,以眼神詢問之。
梅香搖了搖頭,她看了杜蘭馨一眼,沉聲說道,「等著吧,前面的人咱們惹不起,只能躲著等他們離開了咱們再走……」
杜蘭馨聽了這話果然眼神變了幾變,試探道,「是什麼人連侯府都要怕?」
梅香面無表情地看著她,「是些能讓你掉腦袋的人,我勸你還是老實在這呆著吧,京城的水深著呢,別以為入了京你就成金枝玉葉了,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地要你命,方法多著呢……」
梅香的這番話一出口,車上幾人都有些震驚地看著她,杜蘭馨自不必說,連薛碧兒也很吃驚。
怎地好端端梅香會說出這種話?莫非前面真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事?
杜蘭馨面色難看,「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梅香眨了眨眼,將目光從杜蘭馨臉上移開,「沒什麼,我只想告訴,應該珍惜性命,別為了心裡的那點妄想,送了命都不知道自個是怎麼死的……」
「你?!」不知為何,杜蘭馨忽然感覺此刻的梅香有些可怕,竟是讓她舌頭如打結一般說不出話來了。
梅香嘲諷地送了杜蘭馨一個笑容,便不再開口,只眼神有些愣地盯著車廂一角。
薛碧兒見梅香這個樣子,有些擔心,與錢珠玉使了個眼色,錢珠玉俯身靠到梅香身邊,手掌握住了梅香冰涼的雙手。
梅香回頭看到錢珠玉二人關切的目光,心裡一暖,回了個安撫的微笑給她們,示意她們不要著急,又無聲地張了張口。
薛碧兒點了點頭,她猜出梅香說的是「回府」兩字,那意思是等回了侯府她們再一起細說。
梅香坐在一旁想心事,她剛才想到是否應該多與別人結交的事情,各方利弊權衡下來,有一個大問題她需要面對,那就是杜蘭馨這個人……
若是梅香幾人跟著長樂侯夫人外出赴宴,為免別人說夫人厚此薄彼,她是不會將杜蘭馨一個人留在侯府的。
梅香幾人雖然不多外出,可四人性子都很沉穩,雖在外多少會因身份受些排擠,可四人禮儀舉止是無可挑剔的,梅香相信只要多跟別人接觸幾次,總有些不是那麼勢利的人會跟四人成為朋友。
可是杜蘭馨的性子卻實在讓人太不放心,梅香她們四個總不能時時刻刻都守著她,梅香不能給她機會重演前一世的悲劇,必須要防患於未然。
梅香頭疼地想著怎樣才能先制住杜蘭馨,想了一會,她又想起還有後街一群人要對付,然後又想起自己「心疾」未除,想著想著,梅香只覺得心裡有千頭萬緒理不清,令她無從下手茫然無措。
薛碧兒坐在最裡面,懷裡攬著褚紅襄,褚紅襄人小沒有心事,此時已經窩在薛碧兒懷裡睡著了,薛碧兒抬頭看一眼梅香,發現她臉色越來越難看,想起她才病癒不久,擔心她又要病倒,便吩咐車外的丫環們再去煮些熱茶水過來。
錢珠玉也很擔心梅香,她主動跟梅香換了下位置,讓梅香坐到裡面,她自個坐在杜蘭馨的對面。
車廂裡面比在門口暖和一些,幾杯熱茶下肚,梅香感覺身上不再那麼冷了,她倚在錢珠玉肩頭,閉著眼睛沉思。
杜蘭馨也不知是不是被剛才梅香的話嚇怕了,此刻一個人撐著腦子杵在車窗前發呆,因為天冷,車窗上了木框,看不到外面也無法掀起來,杜蘭馨這幅樣子也不知在想什麼。
就這樣,車廂裡陷入了一片沉靜,裡面的人或閉眼或發呆,各自想著各自的心事。
偶爾有隻言片語從車外傳進來,是幾個婆子圍在一起敘話,車門的丫環們都斂氣屏聲,雖然不是在主子跟前伺候,卻仍然不敢大意失禮……
忽然一陣嘈雜的人聲傳來,梅香被吵醒了,她揉了揉眼睛睜開眼,原來還是在車上,她竟是趴在錢珠玉的腿上睡著了。
馬車是停著地,車廂裡一片漆黑,似乎已經天黑了,吵雜聲是外面的下人們在說話。
梅香小心翼翼地伸了個懶腰,眼睛適應了黑暗,看得到車廂裡還是她們五個人。
「錢姐姐,天都黑了麼,現在什麼時辰了?」梅香小聲問旁邊醒著的錢珠玉。
「已經戊時了,看你們幾個都睡了,我就沒讓她們點燈。」錢珠玉慢慢地活動了一下有點僵硬地手腳。
「錢姐姐,你受累了,我都不知自個什麼時候睡著的,」梅香不好意思地說,她知道定是她趴在錢珠**上,錢珠玉怕弄醒了她一直保持一個姿勢,身子才僵掉地。
「沒事,我剛才也睡了一小會。」錢珠玉微笑道。
「對了,你剛才說已經戊時了,那不是離關城門的時間近了?」
梅香想起來之前她們路上被阻,車隊一直停著等待的事了,現在馬車沒在行進中,難道她們一整個下午都在原地等著了?那豈不是來不及趕回京城了,今晚要露宿荒郊野外?
「再過三刻城門便要關閉,幸好咱們及時趕到,現在就等著排隊進城了,」錢珠玉看出梅香的擔憂,直接說道。
「已經到城門了?!」
梅香心中驚訝,她竟然一直睡著,馬車中途開動也沒驚醒她,看來是這幾日她思慮太多有些傷神了。
錢珠玉伸手推醒了薛碧兒,又叫了幾聲杜蘭馨,把大家都喚了起來,「就要進城了,大家都醒醒吧,一會就能回到侯府了,現在醒醒神。」
錢珠玉又打開車門,喚了門口的婆子拿盞燈過來。
婆子取了一盞氣死風燈過來,錢珠玉把燈放在了車門口旁邊。
前頭的人拿了侯府的帖子給守門的人,車隊很快就進了城。
梅香攏了攏身上的斗篷,入夜後車廂裡也冷了許多,昏暗狹小的車廂中,沒有人說話,梅香望著車門的縫隙,有點點光亮搖晃著透進來。
終於到了長樂侯府,梅香被明月扶著從車廂裡出來,坐了一天的馬車,渾身像散了架一般,腿腳都發軟了。
梅香抬頭望著京城的夜空,冰冷,黑暗,彷彿一張黑洞洞的大口能吞噬掉整個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