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香的身子軟軟倒下,被身後的男子抱在了懷中。
觀音像後又走出一老僧,老僧行到長明燈前,從袍袖中取出一物丟入燈油中,原本如點豆的燈火忽然大亮,火焰苗硬生生長了寸許高,把個昏暗的佛堂照地亮堂堂。
老僧雙手合十念了聲阿彌陀佛,望著男子懷裡的梅香似有話說。
男子沉著面一瞬不眨地看著梅香,目光深沉而久遠。
「男女授受不親,你還不把她放下?」老僧道。
「地上太冷,你這佛堂裡也沒個可以躺的地方,我抱著好歹凍不著她,」男子道。
「你這人,做起混賬事來總有一堆理由,既如此心疼她,剛才又何必下重手?」老僧揶揄道。
「我不過是怕她叫出來,讓別人聽見了,還以為你這寺裡頭見了賊人了,再說,我也沒下重手,不過用了一分力氣罷了,是她太嬌弱了,」男子狡辯道。
「聽說她前日心疾發作昏倒了……」老僧道。
男子目光暗了暗,「……皇兄在長樂侯府裡安插了人手,我以為他會把她照顧的很好,可是剛才瞧她分明哭得難過,這是為何?」
「她今年才十歲,終究只是個孩子,小孩子的傷心事,是弄不明白的,」老僧語氣頗為感慨。
「師傅和師母就只留下她這一條血脈,若是她出了事,叫我和皇兄如何同他們交代。我原以為她來了京城會得到照顧,皇兄將她交給長樂侯夫人撫養,又派了眼線在侯府裡,我一直以為她過得很好,可是現在看她瘦成這樣,一定是有人虧待了她!」男子說著眼中閃過一抹厲色。
「她不是有心疾麼,聽說是從娘胎帶出來的,喝了幾年的湯藥了,興許是因為有病才會這麼瘦的。」老僧安慰道。
「智能大師什麼時候回來?」男子問。
「出去有半年多了,該是快回來了,不是這個月就是下個月了?」老僧答道。
「師傅當年在清涼寺住了不短的時間,與你們也算有緣,你多照看下這孩子吧,」男子說。
「來過我們清涼寺的人多了,我這個主持,跟他們全都有緣,就為這個要照看他們了?」老僧似乎有點不樂意。
「我聽師傅說過,他曾跟智能大師辯法三天三夜不休,智能大師若是知道師傅的女兒有病,一定不會不管的,」男子道。
老僧雙手合十呼了一聲佛號,「孽緣啊,既如此,我便幫你傳個話給他。」……
梅香睜開眼睛,先是看了看身周,發現自個已經回到了寺裡客房,正躺在自個屋裡的床上。
梅香刷得一下從床上坐起,伸頭看了看窗戶,外面天色還有些黑,大約是卯時初刻的樣子。
春芽依然趴在桌上睡得香,旁邊兩個火盆雖然不在發出紅光,但仍然散發著熱氣。
梅香疑惑,難道佛堂裡發生的事只是她在做夢?
梅香側頭摸了摸脖頸,一陣刺痛從後頸傳來,疼得她呲牙咧嘴。
梅香小心翼翼地走到妝台前,拿起桌上的鏡子往後頸一照,果然一片青紫。
這麼說並不是做夢,那個把她打暈的人是誰呢?
梅香又回到床上,細想之下覺得那人應該沒有歹意,不然就不會安然把她送回來了。再說,當時她進入佛堂,佛堂的門是開著的,那人很可能早她一步進了佛堂,若是這樣的話,倒是她打擾了別人。
梅香手掌在後頸摩挲了一會,小嘴撅了撅,不就是怕她喊叫麼,用地著下這麼重的手,虧了現在是冬天衣服穿得厚,若不然鐵定會被胡嬤嬤發現,那才是真麻煩了。
梅香鑽回仍留著熱氣的被褥裡,忽然又感到一陣後怕,幸虧那人不是歹人,若不然她可就死地冤枉了。
梅香在被子雙手合十禱告了一番,希望那人大人大量不要計較她打擾了他,只要他不來找她麻煩,她就原諒那人把她後頸打紫了。
梅香這兩天睡地實在太多了,這會是真睡不著了,躺在床上想心事。
那個偷襲她的人搞不清楚了,就不在想了,現在要想想昨夜她在佛堂裡想通的事,永安帝為了那一箱子書稿想要她的小命,她得想辦法讓他改變這個想法。
既然有人知曉那箱子書稿的存在,那些書稿便成了燙手山芋,梅香決不能在讓這些書留在她手上。
最穩妥的辦法就是把這些書送給永安帝,一能除了他的戒心,二能讓他記著點恩情,饒了她這條小命。
梅香在床上翻來覆去想著對策,現在臨近年關,此事得趁早做,最好能趕上今年過年往宮裡送東西的趟,早點擺脫那些書稿,她可以早點想辦法給自己治病。
梅香想著想著,忽然一個念頭從腦中劃過,驚得她從床上坐了起來。
她不知怎地突然又想到昨夜偷襲她的人,她昨夜在佛堂裡穿著厚厚的衣裳和大裘,今天醒來人已在床上,春芽還睡著,外頭也沒有其他動靜,這說明昨晚給她脫衣裳放進被窩的人應該就是偷襲她的人。
梅香雖然沒看到那人的人,卻也感覺地出那人是名男子。
梅香一頭趴在被褥上哀嚎,她的清白啊,那人真是太可惡了!
「小姐,您醒了,」春芽被梅香吵醒了,一看到梅香趴在被子上連忙過來相問,「小姐怎麼了,可是又心口痛了?奴婢去找胡嬤嬤,救急的藥在她那裡。」
梅香一把拉住春芽不讓她去,抬起頭來皺著眉道,「我沒事,不是心口痛,只是覺得肚子餓了,前兩天吃的太少了,你去看看廚房有什麼吃的,先拿點來湊合一下。」
春芽應了是出去,這丫頭還沒傻,先去把寶珠叫了起來,這才去了廚房找吃的。
寶珠過來看了看梅香,問她是否現在就起身,梅香說是,她便去把明月也叫了起來,然後自個又去廚房提熱水。
幾番折騰,該起的丫環都起了,胡嬤嬤也起身過來看望梅香,倒是讓梅香有些不好意思,她自個睡了兩天,別人都不敢睡,現在她醒了,別人還是不敢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