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鬧騰過去,碧蘅院再度恢復沉靜,躲在屏風後面的梅香幾人已經出來了。
夫人今日懲戒下人警告連嬸子,實是大快人心,梅香臉上不顯心裡卻是欣慰,自從後街住了百來號人,連帶的侯府裡下人們也不安分,府裡的庶務被他們動了不少手腳,梅香幾人心知肚明卻不好插手,如今夫人能狠下心來整頓,她們都感到高興,就連杜蘭馨臉上也是一副解氣的表情。
長樂侯夫人留了無五人用過飯才放她們回去,臨走時交代道,「府裡這幾天要整頓,可能會波及你們的院子,有什麼事你們直接來找我說,咱們府裡再不能容那些欺主的奴才。」
看來夫人是下決心整頓侯府了,這對梅香幾人來說是好消息,尤其是梅香,她比別人更加高興。
夜裡,梅香獨自躺在床上思量,前一世也發生了今天的事情,只是當時夫人並沒有發怒,更沒有嚴懲守門的下人,只隱晦地提點了連嬸子幾句,無奈連嬸子根本就沒聽懂夫人的話,依舊我行我素,夫人由此後氣病臥床,侯府裡的下人愈發沒有規矩,直到出了大事,害得錢珠玉被人算計,夫人帶病想要整頓侯府,無奈大勢已去,想要挽回已是來不及,那之後不久夫人便病亡了。
梅香原本算計著若是夫人這次還不出手,她就私下裡搞些動作,沒想到夫人竟能想開了。
後街上的人多是從鄉下過來了,那些官家婦人打的官腔啞謎,她們根本聽不懂,倒不如像今天這樣實話直說,這些人才能明白。
尤其像連嬸子這樣的,夫人礙著臉面縱著她,她不會領情反而得寸進尺,其實這樣的人大多色厲內荏,凶她一回讓她怕了人才能老實。
梅香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一會想著前世發生的事,一會又想著今生發生的變化,心緒一時靜不下來,索性起身披了衣,提著劍到院子裡耍了起來。
值夜的明月聽到動靜,連忙過來詢問梅香,見梅香也不言語便在院子裡唰唰舞起了劍,便吩咐小丫環去燒熱水,她則去小廚房做了點湯食預備著。
梅香舞了兩趟劍出了一身汗,泡了個澡出來,終於舒暢了,喝了一小碗明月煮的湯水,爬回床上一會就睡著了。
明月給梅香拉了拉被角放下床帳,折騰了半宿,裡面那位主子是睡著了,明月卻睡不著了,她和衣躺在床上望著窗戶發呆,眉頭時不時皺起不知在想些什麼。
天光透亮,梅香睡得正香。
明月老早就爬了起來,先去找胡嬤嬤說了昨晚梅香舞劍的事,她躊躇了半晌又說道,「胡嬤嬤,您看能不能跟夫人說一聲,讓小姐去天業寺上香?」
「好好的怎麼想起去天業寺來了,可是小姐說了什麼?」胡嬤嬤不明所以地問。
明月先是看了看四周,確認周圍沒有人,不會把她們的談話聽了去,這才斟酌著詞句道,「小姐沒說什麼,是奴婢擔心小姐才這麼想的。嬤嬤,您還記得四個月前小姐生了一場大病,多虧御醫妙手回春,否則就……奴婢覺得這是公主和駙馬在天有靈,為小姐消災解難,小姐應當去天業寺為公主駙馬上柱香……」
胡嬤嬤人老成精,明月這話乍聽沒什麼可細想就有些不對味了,臉色立馬沉了下來,「明月,你一向懂規矩,怎麼突然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主子該做什麼是我們這些下人該管的嘛?!」
「嬤嬤……」明月絞著手裡的帕子,似有什麼話要說,卻猶猶豫豫不敢說。
胡嬤嬤眼底精光一閃,斥道,「有話不會直說,這般扭捏作態是作甚?!」
明月被胡嬤嬤一凶,眼淚啪嗒啪嗒掉了下來,胡嬤嬤見她這個樣子愈發氣惱,「哭什麼,你什麼時候變得這般愛造作了,哭哭啼啼成什麼樣子,叫別人見了還以為小姐虧待了你!」
明月被胡嬤嬤一吼,拿拍子按了眼角收住了眼淚,「嬤嬤,奴婢從小跟著小姐,小姐對奴婢有恩,奴婢一直記著嬤嬤的教誨,記得要知恩圖報,雖然有些話不是奴婢該說的,可事關小姐,奴婢就不能不多為主子著想……」
明月這番話說的有些重了,胡嬤嬤看明月表情有些凝重,覺得她今日這話怕不是無的放矢,可明月說了半天還沒說到點子上,胡嬤嬤便也有些心急,「我知你素來是個穩重的,有什麼話但說無妨,小姐年紀小,有些事不懂得,少不得咱們多為她操心,只要不是什麼亂編排的話,我保證不罰你,也不對小姐講。」
明月似是下了決心,卻不敢看胡嬤嬤,只低了頭諾諾說道,「當初公主把小姐托付給嬤嬤,小姐也只信任嬤嬤,奴婢這些話也只敢講給嬤嬤一個人聽……
嬤嬤還記得四個月前小姐大病了一場,要不是宮裡派來的御醫妙手回春,小姐怕是……可自從小姐病好後,人就有些不同了,先是要習武,現在又跟其他小姐合夥做生意,人也變得比以前沉默了許多,奴婢常常看到小姐坐在屋裡發呆,那個樣子不知在想些什麼,有幾次夜裡小姐被魘著了說胡話,奴婢聽著怪嚇人的,昨晚小姐又那麼折騰了一會,奴婢心裡害怕。」
胡嬤嬤眉頭一皺,拉著明月不放手,「小姐說了什麼胡話?」
明月想起當時的情景,身子不禁有些發抖,「奴婢也沒聽清,只聽到什麼李家齊王,還有死啊什麼的……」
胡嬤嬤嚇了一跳,「這話還有誰聽到了?」
「沒了,當時就奴婢一個人在,奴婢聽著不對,便喚醒了小姐,本來奴婢把這事咽到了肚子裡,誰也沒說,只是昨晚小姐半夜又折騰了一回,奴婢有些擔心,會不會是小姐生病的時候沾了什麼髒東西,雖然病好了,但那東西還跟著小姐呢……」
「什麼髒東西!這種話是可以亂說的嘛,叫人知道了,小姐的閨譽,」胡嬤嬤一聽這話便訓斥起來,旋即她好像想起了什麼,轉了口氣問明月,「你當真聽到小姐說了齊王之類的話?」
明月點了點頭,她其實還聽到了「犯上作亂」之類的話,可這話給她一百個膽子也萬萬不敢說出口。
胡嬤嬤放開明月的手臂,暗自琢磨,齊王是大趙唯一的外姓王,那個李家又是哪個李家,小姐自從入了長樂侯府,整日都呆在內院裡,見過的外人屈指可數,又怎麼會提到李家和齊王,莫非真如明月說的沾了髒東西?
胡嬤嬤心裡起了懷疑,心裡細細想著梅香這段時日的言行,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明月在旁瞧著胡嬤嬤臉色幾度變化,趴在她耳邊小聲說道,「嬤嬤,凡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奴婢擔心再這樣放任下去,小姐會出事。只是這事兒不能叫人知道,也不能跟夫人那邊明著說,奴婢聽人說寺廟裡能除這些污穢,想個由頭讓小姐去趟寺廟,咱們私下裡請廟裡人幫著看看,比這樣子不聞不問總強吧?」
胡嬤嬤眼光一沉,沉吟了一會說道,「這事先就這麼著,你再不要對人提起,尤其小姐那些夢話,人夢魘時說的話當不得真,你把嘴閉嚴實了,若是有什麼風言風語傳出來,我覺饒不了你。至於去天業寺的事,等我想想再說……」
胡嬤嬤遣了明月去安排早飯,心事重重地進了屋,一抬頭就瞧見梅香已穿戴好坐在窗前。
胡嬤嬤心裡一突,臉上掛起慣常的笑容,「小姐怎麼自個起來了,寶珠呢,怎麼不在屋裡服侍小姐?」
梅香微微一笑道,「我叫寶珠去取早飯了,昨晚睡不著,半夜起來舞了會劍,早上起來就覺著肚子特別餓,我瞧著嬤嬤跟明月正忙著,便讓寶珠去取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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