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應急措施?
韓過還真沒有,一路上他們走的不快,剛出蜀地,就聽說杜尚和曾禮槓上了。
韓過的政治嗅覺異常靈敏,這個消息剛聽了個頭兒,他就猜到了結尾。
流言傳到這兒的時候已經徹底走了形,導致其中真真假假的難以辨別,為此他不得不避開白子明跑一趟六娘的布莊,所幸,六娘的信已是到了。
一看信,他就怒了,先是罵,「胡鬧!」半晌才開始歎息,「太勉強了。」
對於六娘的能耐,他這幾年看在眼裡,於同時代的女子來說,已是極為不易,眼光也算不錯了,一家一室游刃有餘,真拿到檯面上來說,卻是算不得什麼,還是三年前那句話,小伎倆而已,弱者的心態,唯一值得稱讚的是,她深諳狐假虎威的功夫,這幾年半刻也不停歇的仗著身邊的人的威勢來讓自己變的更強。
只是,她一直藉著他的勢來辦這些事兒,怎麼就沒想過他到底有多大的能耐呢?東京城對下面的掌控已經極為微弱了,若是沒有他,她能把生意做的這麼大?那些人或多或少的對他總有幾分忌憚的。
可六娘一伸手,就徹底攪亂了蜀中的局勢。
自以為這幾年還算低調,出城的事兒也很低調,即便在離開前有點兒安排,那也是以防備為主,東京不亂,下面的局勢就不會亂,哪裡想到曾禮那牆頭草就突然純爺們兒了一次呢?
六娘不說,他也不會猜不出此事是誰下的手。
只是,她到底是怎麼想的?
攪亂蜀中的局勢,這是在幫他麼?
說實話,他真不怎麼看好六娘能幹好這件事兒,雖然如今他也覺得自己分身乏術,若不是為著心頭的缺憾,他還真不怎麼想走這麼一趟東京城。
他開始後悔在走之前沒跟她好好溝通一下了。當日秦州城破以後,蜀地的局勢在慢慢的變化著,不過變化歸變化,一直還算溫和。可杜尚來後,眾人的詭異心思就開始蠢動了,下面暗潮越發的洶湧,卻是一直按耐著,等著那個突破口的出現,杜尚成了那個微妙的牽制人,否則哪兒容得他在那兒振臂高呼。早就被人一巴掌給拍死了。
韓過也是在賭,賭自己能在這個詭異的局勢結束之前趕回來,結果,他才出了蜀地,崩的一聲,全爆了。
興許他該感謝她是在他離開蜀地之後才這麼幹?否則他就別想走了。
韓過開始猛揉額頭,不論如何,事情已經發生了。他唯一能指望的是六娘能把這個爛攤子給收拾好了,怎麼也不能叫自家吃虧不是?
面前的掌櫃則是看著面色陰晴不定的他開始哆嗦,不是說自家這位二爺脾氣挺好的麼?怎麼瞧了信會發這麼大一場火?
韓過瞥了一眼嚇的腿肚子有些發軟的掌櫃。將信塞進信封,衝著對方道,「勞煩替我取下筆墨。」
看著掌櫃飛快的溜出去,這才從懷裡掏出火折子將信連帶信封一塊兒燒了。
………………
而此刻的六娘正坐在門口,與死活不肯退去的一干士兵大眼瞪小眼,她倒也沒委屈自己,叫人捧來了茶水往門口一坐,等著對方的答覆。
門外的路已是叫這群士兵給封了,不光前門,連後門也給堵了個結實。這院子本就不大,叫人給堵了前後門,兩側卻都是商舖,結果就是別想出門了。
街道上不見半個行人,週遭的商舖都受了這牽連,通通關門從門縫裡打量著外間的事兒。偶有行人從街口瞧見這邊的情形,便立即匆匆的繞路。
近日倒是沒死人,也沒見抓了誰,偏生街道上的士兵眾多,就是這樣緊繃的氣氛反倒是叫人害怕不已,不知懸掛在頭頂的屠刀何時會落下,誰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平白無故的遭個魚池之殃。
當街口想起一陣腳步聲的時候,守在門口的士兵紛紛鬆了一口氣,眼前這個小姑娘實在難纏,若依著他們的脾氣,索性捆了扔在屋子裡也不怕她有什麼動靜,偏生上面不讓動,半根寒毛也不讓動,他們也只能在這兒憋著受氣。
六娘坐在櫃檯裡抬了抬眼皮,來的是一台小轎,轎夫滿頭大汗氣喘吁吁,顯然來的極急。
下來的是個圓圓胖胖的胖子,三十來歲的樣子,滿頭的大汗,臉色通紅,若是不知的,旁人怕還要以為他才是抬轎子的那個人。
一把推開身邊攙扶的手,疾步走上前來,衝著六娘便苦著臉道,「六丫頭何故如此?」
這些年兩家來往甚多,他是以長輩自居的,看著六娘這會兒倔的跟頭驢似的,頗有些納罕,要知道往日裡六娘在外面卻是一幅好性子。
此人便是韓家所在地的那位縣令大人了,韓過與他的關係還真不錯,曾道是,此人模樣長得不怎麼的,卻還是有幾分才幹的。
六娘緩緩的站起身來,行了一禮,伸手替來人倒了杯茶水,雙手捧著遞了過去,那胖子見狀一把接過來喝了,將被子放在桌上,喘了幾口氣才又壓低聲音道,
「如今的事說與你聽你怕也不會明白,你只需知道此事性命攸關,好好的在家裡呆著,過些日子事情過去了就好了,我總歸不能害了你不是?」
六娘又拎起茶壺替他倒了一杯,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內宅的事情韓過不可能知道,所以在韓過眼皮子地下總有些事情能瞞過去,比如說,這幾年這位趙大人的夫人發了筆橫財,還很有可能繼續發下去。
「我這生意做不下去了!」在那胖子再次接過杯子的時候,突然聽見六娘如此道,只覺得心尖尖一顫,手裡的水差點兒潑出去。
當官兒不易啊!
雖然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可有些錢總拿的提心吊膽,哪兒有有些錢來的輕鬆,不過,六娘竟然敢威脅他!
趙大人圓圓的帶著笑容的臉有一剎那的陰沉。恢復過來之前,六娘依舊埋著頭,她在替自己倒茶,一邊用黯淡的語調道。
「局勢亂了,這生意可不是做不下去了麼?」
趙大人聞言略微鬆了一口氣,想到如今的局勢,不由得也有些黯然,到了嘴邊的茶水卻是有些苦澀了,此事又豈是他一個小小的知縣能決定的?
「性命保住了才好說掙錢的事兒。」
六娘聞言一抬眼笑道,「那倒是。有命掙沒命花才頭疼呢。」頓了頓,在趙大人苦惱不已的時候,突然問道,「我倒是好奇是誰?莫不是看上了咱們這點兒小生意?」
「於此事無關,」趙大人叫六娘勾起了心病,倒也敞開了胸懷,近日的苦逼便是跟六娘說說也無妨,左右他也不以為六娘能聽的明白。
「不過是你二哥上京的事兒碰到了某些人的底線罷了,他們想叫他回來。」說到這裡冷笑了一下,「也不想想。回來了豈是他們能拿捏的住的!」那就是頭能吃人的狼!近來雖然改吃素了,若是有人勾起他對鮮血的回憶,怕是要死無全屍!
他對韓家的好可不是那麼單純,他當上這個知縣和韓過去尉氏的時間差不離,當日東京城對於韓過到來的風波還依稀記得,遇上的所有的人對韓過的評價褒貶不一,卻是有一處相同,此子絕不可輕視,若是不能交好,就要趁早滅了!
韓過到本地的時候雖然落魄。他卻也自問沒心思去招惹對方,甚至還給予了些幫助,韓家也投桃報李,他這幾年收穫頗豐,不過,這種事兒是大家心知肚明。誰也不會挑明了說的,左右他不會以為這些年的事兒是六娘自個兒的主意。
姚文賢對韓過的態度,有姚文賢不想惹麻煩的心思在其中,他的作用也不小。
六娘聞言眼光一閃,盯著趙希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怎麼聽著不對勁?我二哥又怎麼了?」
看著六娘還帶著稚氣的臉龐,焦急的神情,趙希搖搖頭道,「大人的事兒,你個小丫頭參合什麼?左右你二哥不會有事,有咱們瞧著,只要你別胡鬧,你們一家上下也不會有事。」
六娘聞言突然沉默了下來,用一種詭異的眼光看著趙希,趙希只覺得被這眼神看的有些發毛,不由得伸手摸了摸頭頂的帽子,發現沒戴歪以後,才皺著眉頭道,「怎麼了?」
「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六娘依舊這麼盯著趙希,眼神卻是透過趙希,不知在想些什麼,片刻之後,便不顧趙希好奇的眼神,轉身就往後院走去。
身後很快就響起了腳步聲,六娘卻是加快了腳步,她到底人小腿短些,不過幾步之間,就叫趙希攔在了面前,
「你這是怎麼了?」
六娘的眼珠子在小小的院子裡轉了一圈,看清楚了四下無人之後才落到了趙希身上,眼神略帶戒備。
趙希見狀不得不艱難的彎下胖乎乎的腰身,擰著眉頭問道,「到底是什麼事?」
六娘在趙希臉上打量了一圈兒,擰著眉頭沉默了半晌,直到看見趙希臉上露出有些不耐的神色以後才緩緩的道,「二哥說,不能告訴別人!」頓了頓,又擰著眉頭頗有些懊惱的道,「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跟我說笑的。」
趙希原本因為胖而瞇到一起的眼睛陡然間大睜,那神情只是一閃而過,官場上混跡了這麼些年,喜怒不形於色已是看家本領,若不是六娘時刻留意著他的神色,幾乎看不出來,下一刻,便堆著滿臉的笑容用一種和藹的神情道,
「你說與我聽聽,我幫你瞧瞧是不是他哄你玩兒的!」
六娘聞言擰著眉頭想了想,又偏著頭看了趙希片刻才點了點頭,道,「他說那件事時間到了就叫我告訴姚文賢,事關重大,除了姚文賢誰也不能告訴,偏偏他又不告訴我姚文賢是誰,我該告訴誰去?」
趙希聞言臉上大喜,此刻他已是不想去掩飾心頭的喜怒了,一把拽住六娘的手臂高聲叫道,「我知道姚文賢是誰!你二哥不告訴你那人是誰是對的,本地同名同姓的人再多,怕也只有那個人才能讓你二哥如此重托。我帶你去見他!」
任由趙希將自己仍進他的轎子裡,六娘嘴角帶著一抹淡淡的笑意,本地的土皇帝哪裡是那麼容易見到的?韓過這麼大的名氣,來本地三年。也未曾得一見,何況她一個小丫頭,卻是沒想到事情來得這般容易。
對此事雖是早有腹稿,六娘還是細細的推敲了一路,直到確定了完全沒有問題,才放下心來。
不過此事一過,韓過怕是又要多一個神棍的名聲。六娘想著韓過知道此事後會有什麼用的表情,心頭就不由得一樂,卻是發現轎子聽了下來,趙希在轎外低聲說了幾句,轎子這才再次起行。
將人送進了大門內才叫六娘下來,此刻六娘才瞧清楚自己來到了什麼地方,不是府邸,而是府衙。入目皆肅穆,建築在當代顯得極為有氣勢,必叫才來的人端正了心態。六娘只是淡淡的打量了兩眼,便垂下頭去不再觀察。
被人引進了一間不大的廳內,廳內也顯簡樸,這模樣倒是與當日在寧府所見略同,六娘只在廳中站定,靜靜的等候著人來。
約莫兩柱香的功夫,才聽見隱約的腳步聲,在此期間,六娘一直一動不動,眼神微微順著聲音來的方向瞥了過去。眼皮卻是沒動一下。
首先入目的是一雙官靴,身上是一品大員的衣服,看身形合該是個中年人,六娘便沒有再往上瞧了,她也算是見過不少的官員了,心知人到高位自有一股氣勢。跟這樣的人說話實在有些壓力,還不如什麼也不看,她的謊話還能說的順溜一些,也防止叫人看出了破綻。
「你是韓六娘?」來人的聲音倒是說不上好聽不好聽,帶著上位者的威嚴,六娘聞聲連忙道,「民女正是韓六娘,見過大人。」說著,便行了大禮。
「我就是姚文賢,韓過有什麼話就說吧!」
坐在主位上,用一種居高臨下的神情盯著下面那個瞧著頗有些弱不禁風的女孩子,姚文賢的心頭有些不悅,這邊兒正與那幫人折騰個不停,曾禮這次可是格外的強硬,只叫他頭疼不已,偏偏韓過這會兒又來尋他的麻煩,對於韓六娘,他是不樂意見的,偏偏趙希說她要給韓過傳話。
他不喜六娘,說實話,六娘在外的名聲不怎麼的,當日秦州之禍,隱約間有傳言說與她脫不了干係,看見這麼個女人跑到他跟前,他卻是不得不見,他就覺得事情有些不妥,至少,他不覺得韓六娘會不知道他是誰,也就只有趙希那個蠢貨才會那麼以為了。
看著下方的女孩子聞言飛快的抬起頭睃了他一眼,又低下頭用一種低低的腔調道,
「二哥臨走前,曾說,他此去東京,是為了尋個人,若不是事已到了萬不得已的地步,他也不想去,因為到了他非走不可的地步,事情已是不可挽回,蜀中怕是要亂了。如今正是外憂內患之時,若是連蜀中都亂了,這天下便再無淨土。所以,這蜀中不能亂!」
姚文賢聞言神情凝重起來,六娘頓了頓,聽見上方沒有接話,這才繼續道,
「可蜀中亂不亂卻不是他說了算的,此事,要姚大人說了才算!」說罷,抬起頭來,望著姚文賢。
姚文賢見狀扯了扯嘴角,他就知道,才進門時候看見低著頭小心翼翼的樣子是裝出來的,一聽六娘鎮定的言語,一瞧那雙平靜的眼睛,就知道眼前這女孩子並不那麼簡單。
「哦?」姚文賢淡淡的挑眉。
六娘見狀笑笑道,「二哥還說,不出三月,東京城必破!」
姚文賢聞言渾身突然一震,瞪著六娘失聲問道,「他到底去尋的是誰?」東京城熬了這麼久,有種默契在裡面,在他看來,再熬個三五載的,時機成熟或者有人按耐不住了,才會倒下,卻是沒想到韓過竟然會給出這麼個答案,他可不信韓過真的是去找人的!
「仇人!」六娘眨了眨眼睛。
姚文賢聞言一愣,片刻之後才反應過來,可不是麼,韓改之睚眥必報的名聲在外,他可不是那種等時間替自己消滅仇人人,如此行事與他往日大膽出人意表的風格倒是相符,他就說此人怎麼會原諒皇帝跟他來的那麼一招。不計前嫌的跑去東京城幫那幫與他有舊怨的人。
想到這裡,姚文賢的目光不由得放在了六娘身上,細細打量了起來,不過是黑黝黝的一個鄉下姑娘罷了。沒半點兒女孩子的樣子,眼神大膽,身上的衣裳也有些奇怪,那模樣若是生在男子身上還算俊朗,偏偏是個姑娘,卻是叫人瞧著有些不倫不類了。
只是,在此刻他卻不覺得那麼不倫不類。只覺得韓改之傳說中的妹子合該如此才對!
「他就只說了這麼多?」姚文賢又問道。
六娘緩緩的搖了搖頭,否認了他的說法,歎息了一聲道,
「我本是不想來的,我二哥的性子大人怕也是知道的,他行事不羈,又愛權勢,我卻是不喜這些。他在外面闖蕩家裡提心吊膽便罷了,還招惹了一堆禍事,就為著這個。險些兄妹反目。好在前幾年發生的事情叫他心灰意冷,只想安安穩穩的在這蜀中度此餘生,做些小事兒造福鄉里就是了。」
說到這裡,又是重重的一聲歎息,「奈何,便是這蜀中也要亂了……」
六娘搖搖頭,苦笑了一下,這才望著眼神略微顯得深沉的姚文賢道,「我不來不行了。」頓了頓,又咬牙憤憤的道。「他這是逼我呢!」
姚文賢聞言眼神一閃,韓家兄妹的過往他也有所耳聞,六娘當面挑開,至於話中有幾分真假卻是不知,倒是瞧出了眼前的韓六娘行事偏激,興許傳言不虛。此事可不是韓過逼她的!蜀中之亂怨不得別人。
姚文賢沒說話,六娘突然一改憤憤的神色,笑瞇瞇的望著他道,「我二哥還說不論幹什麼事兒都是需要銀子的,收買人心要銀子,叫人辦事要銀子,若是打仗,那更是大把大把的燒銀子!叫我問大人需要銀子麼?」
姚文賢眼皮一跳,他也算混跡官場幾十年了,深諳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的道理,平白無故的送上門的好處若不是個坑,打死他也不信,只是,他卻是想不明白韓改之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竟然給他送銀子?
細想近些年韓過在蜀地所做的一切,他一分錢都沒賺,倒是韓六娘在這邊兒開了些布莊賺了些錢財,不過,那些東西蜀地的人用的都是韓過白給的,異地卻是出了好幾個商行做著這樣的生意,賺的錢可不少!
他也曾留意過,打聽到的消息卻是與韓改之無關,莫非韓過早就料到了今日,將所有的事情隱藏的那麼深?
這事兒他自然查不到,六娘幹這事兒的時候是透過了劉權,劉權此人是很有些能耐的,寧家與人結仇的不少,他可沒什麼仇人,知交遍天下,拿著六娘偷出來的韓過的成就去賣錢,自己卻是不參與其中,就是一竿子的買賣,賺一筆就走。
拿著做無本買賣賺來的錢再做其他生意,這兩年是做的真心紅火。
當日韓過才開始搞發明的時候,六娘是本著跟他作對的心思偷出來交給劉權的,他賺錢不如她賺麼!
誰知道韓過是越搞越多,自己也不賣,加上劉權也不貪,只拿著一成的錢,餘下的全憑六娘做主,結果六娘是越發的做的得心應手,便是家裡有人拿回來說,韓過也不吭聲,她自然做的越發的樂呵。
就是這樣經營了三年,竟然賺了個缽滿盆滿,她原本是想用這些賺來的錢建立信息系統的,結果肖管事和趙媽媽太能幹,劉權跳出來以後也干的挺好,根本不需要再投錢進去,結果賺到的錢她不投資,對她莫名其妙信任的劉權也沒拿出來用,滾雪球的效果就是她如今的身家儼然是個土豪了,這種時候給姚文賢點兒甜頭以確保雙方的利益關係完全不成問題。
「便是生意人,也知道無利不起早!」姚文賢扯著嘴角笑道,他不想跳坑,也不認為自己有多大能耐乃至一統天下,「韓改之到底意欲何為?」
六娘盯著他道,「你想聽我二哥的想法還是我的?」挑中姚文賢就是因為此人貪生怕死,有事兒沒事兒顧慮太多,這樣的性格在六娘看來很好,至少拿了她的錢不敢不幹活,也不敢太過分的上門敲竹槓!
姚文賢瞥了六娘一眼。顯然,他還有些不信六娘。
六娘已是擺手道,「罷了,告訴你又如何?我的想法很簡單。蜀中平平靜靜的,只要內裡不亂起來,就這地勢誰也奈何不得,我便能安生過我的小日子。我二哥的想法要高尚些,知我者謂我何憂,不知者謂我何求!至於為何是大人,不過是信不過那曾禮罷了!」說到最後。嗤笑一聲,顯然是對韓過想法的不屑。
如此一說,姚文賢倒是信了七分,曾禮這顆牆頭草的名聲絕非白來,自己的上司不知賣了幾任,韓過仇人多,一旦有機會,他賣韓過怕也賣的快的很!餘下人等。別說韓過,便是他也瞧不上眼了。
韓過辦事的手段雖叫人詬病,卻也瞧得出建功立業的渴望極大。而韓六娘的確也不像有什麼野心的樣子。
想到如今的局面,他哪裡是不想一手掌控大局,可對手顯然不弱,其中還夾帶著千絲萬縷亂七八糟的關係,又豈是銀子能解決的?
有了銀子雖好,可要解決目前的難題卻是不易,收了她的銀子,蜀中卻依舊亂起來的話,他倒是不怕韓過想不開對他有什麼行動,畢竟局勢所限麼。眼前這個性格偏激有韓過在背後撐腰的韓六娘更叫他覺得招惹不起。
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眼前這韓六娘是兩者占齊了!
偏偏她背後還有一個睚眥必報的哥哥!
「難啊……」姚文賢道,「有些事兒可不是銀子能解決的……」若真能擺平這蜀中的局面叫他一家獨大的話,韓改之怕也不足為懼了!不懼韓改之,韓六娘自然也不再話下!姚文賢的眼神有些閃爍,銀子他所欲也,可不想如此輕易放棄。
六娘聞言笑。「我一心要過自己的小日子,這種事兒可不知道該怎麼辦,我不過替二哥帶話,他的志向我雖不喜,腦子卻還算好用,既提了此意,必是有法子的,大人若是同意了,不妨問問我二哥呀!」
六娘回到鋪子的時候,門口的兵丁又多了幾許,見狀不由得笑了笑,不論如何,姚文賢如今是真將他們一家的安危放在了心上,她心頭篤定了許多。
韓過接到信以後,就該知道蜀中局勢了,出謀劃策的時候必然是向著韓家有利的局面去進行的,姚文賢即便貪生怕死,卻也不是沒有**,沒**的人爬不到今日這個地位上。
今日這一趟門,合該落入了不少有心人的眼中,她的目的也就達到了,那些人的心思又多,不找出其中的異樣怕是絕不會輕易衝著韓家動手了。
……………………
「……東京局勢不明,我無意參合其中,卻也打算收復幾個城池,有曲先生在上,安危無需擔憂,再有軍功兵力在手,便是萬全之策,東京不倒,蜀地無憂,奈何如今蜀地大變,汝之擔憂之情吾甚慰,嗚呼哀哉……」
……
「……蜀地亂,天下亂,群雄並起,如此東京之行怕是危險重重,勿念……」
信上的字跡力透紙背,張狂的筆跡顯示著寫信人當時克制的心情,卻是看的六娘大笑不已,想到韓過委委屈屈的說他的打算,又告訴她這會兒事情全叫她搞砸了,他死定了,六娘就忍不住想笑。
韓過若是去東京必死無疑,他是不會去的,這會兒只是信到人不到,就說明他還有法子,她也對他有這個信心,只是想到他那委委屈屈的小媳婦兒樣兒,就忍不住想笑。
笑夠了才繼續看下去,看的出後面他漸漸克制了心情,抱怨完了就開始與她講述如今的打算,叫她不要再做與他的目的相悖的事兒,又告訴了她如今要做些什麼來挽回,最後不忘說一句,若是她真心不想叫他去,就給他寫信,他立馬回轉,繼續回山溝裡燒窯去。
看完了以後,六娘不由得摸了摸鼻子,自問是不是將他刺激的過火了點兒,想了想,又沒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在家的時候還不覺得,她對他沒什麼安全感。他一出門她就心驚膽戰的,這是從小經歷心理陰影之後的條件反射,不做點兒什麼,不知道事情的全部總覺得不安心。真心怨不得她的。
何況,他到底知不知道他自己去東京城面對的是什麼局面?那些人防他可跟防狼一樣了!
將信紙一收,扔到火盆裡燒掉,潑了被茶水進去,六娘大步往門口走去。
劉權到了,並著一船銀子,是前些日子她叫劉權送過來有備而無患的。沒想到還沒到,就派上了用場。
昨日見了姚文賢,今日鋪子門口就多了不少莫名其妙的人,她打算大咧咧的將東西直接送到姚家,好叫人瞧瞧韓家可不止是一個韓過!
要想活著,總要叫人覺得有利用價值不是?
韓過,你可要給力,若是半途出了什麼事兒的話。韓家如今可要變成眾人眼中活脫脫的肥羊了!
門口的劉權已是等了許久了,他本比韓過的信來的早些,還沒說上話。六娘便接到信回書房去看,只將他一個人扔在了這兒。
三年時間,在劉權身上添了不少精明的氣息,身上卻是依舊穿著普通,看見六娘進來的時候恭恭敬敬的起身,臉上的表情比韓家的下人還要虔誠幾分,哪裡有一個巨富該有的樣子。
六娘見他如此,頗有些感慨,「劉大哥,你又何必如此?」她叫送銀子過來。二話不說親自送上門,連緣故都不問一下,就這份心,實在難得,兩人是合作關係,沒半點兒約束。他能把賺來的錢給她,她已經很感激了,大可不必如此多禮。
劉權只是笑了笑,他便是再有才幹,沒有六娘,如今的身家怕也需要半生積攢,本是個寧府不起眼姨娘的兄弟,如今卻也算是出人頭地了,至少,劉姨娘如今在寧府的日子就過的越發的好了,
「已是吩咐下去,叫他們把東西送到姚家了,三年不見,六姑娘已長成大姑娘了,我尋思著姑娘突然間要這麼多銀子,必是有事,便趕了過來,瞧瞧有什麼能幫得上忙的地方。」
接下來的事還真要靠劉權去辦,他知交遍天下,在東京城又有錯綜複雜的關係網,原本她就打算等銀子到手了再叫人傳信過去的,誰知道劉權竟然親自送過來了,這倒好,應該可以趕在韓過到達東京城之前送他一份兒大禮。
不過,這不著急,人才來,總要叫人喘口氣再做商議。
六娘笑著問了劉家的眾人,又問了劉姨娘和八姑娘,卻是不想引出了寧家的消息,
「……寧家是徹底敗落了,如今這局勢,各人都有想法,老侯爺也彈壓不住,只能任由子弟出外自尋出路,大老爺被罷了職,大少爺去年跟著四老爺上了戰場都沒能回來,大太太像是老了十歲,二老爺雖還有個閒職,卻也過的不如意。四少爺四奶奶的日子倒還湊合,只是小兩口本就沒什麼家底,這些日子又耗費不少,虧得端宜公主照看著,不過,如今端宜公主的日子也不好過……你也不必擔心,左右就在我眼前,若真有什麼事兒,不瞧在旁人面兒上,便是瞧著我那姐姐,我總不會瞧著不管的……」
六娘聽著一陣唏噓,當日的寧家何等的威勢,寵妻滅妾到無人不知也無人敢告,才短短三年,竟然就這麼破敗下來,只聽這些話,便知道日子過的何等蕭瑟。
又與劉權敘了一會兒舊,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便讓人帶他先去休息,只在客廳中候著人來。
她能想像,看著門前那深深的車轍印子,車上巷子裡裝著如山的白花花的銀子,姚文賢會何等的惱怒,興許,下一刻就要衝上門來想把她一把掐死!
六娘擺弄著桌上的茶杯,將其擺成不用的圖案,聽著身後的腳步聲,勾著嘴角輕笑著問道,
「來了?」
不想,卻是沒有任何回應聲,伸手將桌上的茶杯重新擺回盤子裡,又伸手倒好兩杯茶水,聽著身側的腳步聲慢慢靠近,走到跟前的時候她剛好將茶水倒好,緩緩的抬起頭來伸手正要說一個請字,眼中所見卻是叫她不由得咦了一聲!
「你是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