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喜聞言一愣,沒想到六娘竟然連韓家的面子都不顧了,想要勸,六娘只瞧她的臉色便知道她心裡想的是什麼,低聲解釋道,
「他有授業恩師,又有師坐在上,一個為媒,一個為長,這兩位老師的夫人皆是可以請來坐鎮內堂的,丟人丟不到外邊兒去(恨嫁2章節)。便是真叫那女人待客了,也不是沒來由,好歹那女人也是御賜的,說來也是有身份,寧家不樂意,大可以打道回府!咱們若是回去,論尊卑,昔日咱們是寧家僕,論身份,咱們又是晚輩,寧家人瞧不著咱們還罷了,瞧見了,少不得刁難,咱們這是何苦來著?」
說罷擺擺手,拿起帕子將手上的水漬擦乾,走到書桌前,拎起畫好的幾副花樣與小喜看,「你來瞧瞧這個如何?這些日子絞盡腦汁也只得了這麼些許,也不知道夠不夠……」
小喜連忙伸手接過,一張一張的看了起來,這紙上的花樣繁複,煞是好看,小喜只瞧了幾張便讚了起來,
「說來你也不愛刺繡,織布更是丁點也不會,也不知你是從哪兒想出來的這些花樣,我瞧著真是再好不過了(恨嫁第二章分寸內容)!這麼一月有餘,怕是積攢下來有上百種了吧?稍作變換便又是一種新的樣子,這麼多了,還不夠?」
六娘盯著小喜道,「你莫不是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呃?」小喜不解。
六娘道,「咱們就要回秦州了!」東京秦州兩地來往書信怕是要上月餘,做這生意,賺的就是這花樣新穎的錢,每一匹布料都是獨一無二的,若是重了花樣。這布料就賣不了那麼高的價錢了,這事兒是制止不了旁人抄襲的,自家的底子自然不能薄了。
小喜這些日子忙活的都快忘記這事兒了。整日裡幫六娘整理已看過的花樣,從趙媽媽那兒拿來的,劉權那兒送來的。兩人都是神通廣大,這東京城的所有鋪子都給跑了個遍。愣是將如今已有的花樣收集了個七七八八,小喜忙的可謂是焦頭爛額,哪裡還記得時間流逝?
聞言才恍然,這可不是要回秦州了麼?
「我先將人打發了!」小喜突然意識到時間的緊迫,將手上的花樣放下,便往外行去。
韓過定親不過三五日之後,聽說那邊放任的文書差不多快下來了。朝廷有命令,官員接到調令後,最遲不過十五日,必須到達任上,算算日子,她至多還有十日功夫就得離京。
三家已是議好,六娘提供花樣,劉權負責管理染布的作坊,而趙媽媽則是負責走動那些高門大戶,三家人各出本金三百兩。她因為要負責聯繫布商,所以佔五層,趙媽媽和劉權則是平分剩下來的一半。
她走了,這邊的事兒就交給劉權和趙媽媽打理。可花樣的冊子卻是要先製作出來,如今不過寥寥百副,有些不足不說,棉布的染色工藝也因為與往日裡木棉絲綢的質地不同,而有些麻煩,所以作坊的幾位匠人如今還在為了染料的問題而爭執不下。
這事兒六娘有些著急,著急也沒什麼用,原本她是打算在榜下捉胥的日子之前拿出來的,東京城的榜下捉胥可是一大景觀,多少貧家的讀書郎便是讀到了白頭也未曾成婚,一朝成名天下知,但凡你是個進士,就會有人捧著白花花的銀子來要把閨女兒嫁給你(恨嫁2章節)。
這事兒還是海棠講給她聽的,皇榜下面曬富,**裸的比誰的陪嫁多,只要你說家中無妻室,便立即回家拜堂成親,女方家中什麼可都準備好了!
六娘當日還想拉著海棠小喜一塊兒去瞧熱鬧的,卻是發現,那兒人多的根本擠不下,週遭的茶樓酒館則早早的就被人定下來了。
這讓六娘陡然生出了一股危機感。
原來這時代誰想嫁人都不是容易事兒,她當日還以為秦州一代女兒的聘禮貴,陪嫁多是那些人窮怕了,到了東京城聽說陪嫁十萬雪花銀才知道原來有錢人的閨女兒也不容易,嫁人了以後想要得到夫家的尊重,什麼樣的身份就得有什麼規模的嫁妝!
六娘原本對嫁人一事沒什麼感觸,只覺得別人怎麼過,自己就怎麼過,家庭條件還行,依照家裡對她的寵愛程度給的嫁妝也不會少了,後來得了三太太的銀子,就覺得嫁人與否無所謂了,手裡有糧心裡不慌,不嫁人她能活的不錯,嫁了人也不用瞧人的臉色。
到了現在,六娘卻是發現,自己還是嫁人的好,女兒嫁了人就不算韓家人了,雖然韓家有事兒必會尋到她,對爹娘她也不能袖手旁觀,可想要日子過的順遂些,還是離那位遠些比較妥當。
問韓過要嫁妝,少不得要受他擺佈,誰知道他會不會橫插一腳?說來她年紀也不小了,農家的孩子七八歲定親也是有的,她都十歲了,就算韓過不著急,韓李氏和老爹該急了!
這股危機感由此而生!
六娘就算再想做甩手掌櫃,這會兒也不由得著急起來,將畫好的圖案收了收,從櫃子上拿出一個小匣子,將所有的圖案都放入匣子內,扣上鎖扣,抱著小匣子便回了自己的房間,拿起一頂幃帽扣在腦袋上,便大步的往外走了去(恨嫁第二章分寸內容)。
小喜正將人打發走了從外進來,看見六娘頭戴幃帽便問道,「你去哪兒呢?我剛把人打發走,這會兒出去怕是會撞上。」
「我去幹娘家把花樣給她瞧瞧,順便看看海棠姐姐那邊我讓她畫的怎麼樣了,爭取今天就定下來,便明兒個進城去看看那邊作坊。」六娘道。
……
韓過沒想到六娘一去尉氏便不再回來了,不光不回來,差不多兩個月時間,他讓人過去,都是當天去,半夜三更的回。
尉氏離東京近百里路程。哪兒能當天就打來回的,偏偏六娘就像是不知道似的,即便是臨到晚飯前趕到。六娘也會一頓飯不招待,說完話便將人攆出來。
這頓脾氣發的未免也太久了些……
五郎的事兒,他也是無可奈何。他哪兒知道五郎會一言不合,就立馬翻臉呢。那幾個太監實在不是什麼好東西,他也是為了五郎好!
本以為事情過去了兩個月,又是他大喜的日子,他再讓人過去,六娘總該給個好臉色了吧?不論怎麼說,兩人不日就要回秦州了,誰知道六娘竟然又把人給趕了回來!
看柳如眉一臉焦急的望著自己的樣子。韓過揉了揉發疼的額頭,他原本打算是要讓柳如眉來打理這些事兒的,誰知道事到臨頭,柳如眉竟然死活不答應,說是什麼不懂大家的規矩,韓過琢磨著不懂就學麼,尋幾個人來問問不就好了嗎?
何況,之前的事兒柳如眉也搭理的不錯不是麼?
逼的急了,柳如眉索性就跪下來只哭不吭聲,還是她那丫頭小髻一句話點醒了他(恨嫁2章節)。柳如眉雖是御賜,卻也膈應了寧家人,怕是寧家人會為難。
原本他的兩位老師都提議要不要讓師母來幫忙,是他一口拒絕了。到了這時候再求上門去怎麼行?
那小髻便提議去尋六娘回來,怎麼說,六娘也是這個家的主人,雖然年紀小了些,卻也做的這個家的主。
他卻是沒想到六娘竟然讓柳如眉給他帶回來了這句話!
「既然家裡已是準備俱全,想必是胸有成竹,她相信柳如眉能夠將此事辦的妥妥帖帖!」
這句話的怨氣很大啊!
韓過掃過小髻憤憤不平的臉,六娘分明看出了什麼,才會說出這句話來。
恰好在這時候出痘?可柳如眉分明瞧見了事後六娘從宅院裡走出來去了趙家!
「六姑娘怕是對妾身……如今爺的大事為重,還是爺親自跑一趟吧!」柳如眉看著韓過沉默不語,心一直的往下沉,一進門就被六娘擺了一道,隨後去請,更是連面都不見,裝病也裝的毫無誠意,掉過頭就出門去了,這事兒怎麼瞧都是對她的不滿。
韓家和寧家的恩恩怨怨早就是東京城茶餘飯後的話題,身在風月場的柳如眉自然不會沒聽說過,否則,她也不會親自去跑這麼一趟——要在韓家站穩腳跟,並非一道聖旨能夠保證的!
她就不明白了,為何六娘會不喜她?依照六娘和寧家的恩怨糾葛,她該對這個未來的二嫂沒什麼好感才對啊!
「柳姨娘!你說六姑娘對你怎麼了?」
一直站在一邊偷笑的小宛聞言嗤笑道,「奴婢怎麼就沒瞧出來?就這麼點兒挑撥手段也好使出來?壞了二爺與六姑娘的情份與你有什麼好處(恨嫁2章節)!」
說完,低聲罵了一句,「妓女就是妓女!也就這麼點兒眼力勁兒了!」
柳如眉說這話的時候還真沒想那麼多,六娘所做的事都能瞧的出來是有所針對的,那日原本坐在桌上都好好的,韓過一讓她上桌,六娘便是一通話,隨後便不歡而散,這不是不喜歡她,還能是什麼?
何況,就算是兄妹間有什麼衝突,她將事情歸結到自己身上是再明智不過的!
疏不間親,就算要挑撥,那也是水磨工夫,最少也要等到她確定了六娘完全無法拉攏以後!
撇了一眼近些日子一直跟她作對的這個宛兒,柳如眉將頭一低,眼眶便紅了起來,低低叫了一聲爺,便嚶嚶的哭了起來。
韓過是知道六娘絕非不喜柳如眉,而是對他有心結,眼下裡卻不是該擔心這事兒的時候,他只愁過幾日的事情到底要怎麼辦,如今少不得親自跑一趟,卻是聽見宛兒又開始拿著柳如眉的身份說事兒,而柳如眉哭的梨花帶雨,只覺得一陣頭疼!
韓過本想將宛兒攆出去的,可如今唯有宛兒去六娘那兒還能蹭到些茶水點心,打聽得一點兒消息,旁的人六娘是一概不讓進門,見狀咬咬牙喝道,
「她是主,你是僕!這兒哪兒有你說話的地方?」
宛兒這些日子深知自己不是柳如眉的對手,早已絕了要攀上韓過的心思,只是牢牢記住小喜的話,看見柳如眉哭的像是死了爹一樣,不由得冷笑道,「奴婢不過是告訴她什麼叫分寸罷了!若是叫六姑娘知道了她今日說的話……」
韓過聞言一愣,貌似六娘的心眼不大啊!真叫她知道了,怕是柳如眉少不得要倒霉了!只掉過頭來衝著柳如眉道,「那些話不可再說了!我這妹子不過是跟我賭氣罷了,你這麼說,倒是叫旁人誤會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