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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二十一章糾結的六娘 文 / 雕欄玉砌

    趙媽媽經見的事兒不少,自然比六娘通透的多,六娘多日來想不通的事情她不過片刻功夫便心頭有了底,雖然不敢相信這個結果,卻是知道於姨娘回來之後的種種反常表現都只說明了她——心虛!

    一向焦躁輕佻的人兒為何而心虛?

    怕是所謀甚大!

    眼中閃過一抹狠戾,站起身來,卻是發現眼前的六娘在自己面前猶如豆丁,她記掛著自家的海棠,卻是渾然忘了眼前這孩子還不到十歲。

    想來這些事也不會是六娘這年紀的孩子能明白的,怕是她的海棠說給六娘聽,想到荷包裡原本存下的金裸子,怕是不夠給海棠治病贖身,必是海棠與她家人允下重利。

    只要能救回海棠,她倒也不在乎那麼點兒銀子,只是,這孩子的身份讓她還有些疑惑,好端端的,家裡明明過的下去,幹嘛把閨女兒送來為奴為婢?

    「那些錢怕是不夠給她贖身治病吧?」趙媽媽試探著問道。

    六娘聞言點頭,她是嘗過一文錢逼死英雄好漢的日子的,也不矯情,「贖身還好,治病的錢是不夠的,好在我表哥剛從戰場上回來,手邊還有些餘錢,媽媽還是盡早派人去的好,我舅舅雖不是小氣之人,日子卻是過的緊巴巴的。」

    趙媽媽順勢問道,「我聽說你有個哥哥是官兒,就是這個表哥嗎?」

    六娘聞言一愣,片刻就想明白趙媽媽對她身份的懷疑了,正常人哪兒會把妹子送來當奴婢,心頭大罵二貨隔了千里也能祥瑞她,替二貨辯白的事兒她不會做,而抹黑自家哥哥的事兒則不能做,只能悶聲道,「那個是我親親的二哥。」

    六娘臉上的神色怪異,說話時候語氣裡帶出許多的無可奈何,說道二哥的時候還帶著幾分不吝,卻是並無半點兒心虛,有的只是對家事難以對外人道的尷尬,這自然瞞不過趙媽媽的一雙利眼。

    趙媽媽心一動,便想到許多武將將妹子或者女兒送到有些身份的人家為妾為婢,雖然讓人齒冷,如此做的人卻絕不少,何況還可以賣給她一個天大的人情,代價不過是一個不值錢的女兒冒些許風險罷了。

    她是知道自己在尋常官員家眷心中的地位的,宰相門前七品官,侯府老太太跟前的得力人兒,走到哪兒不是尋常人想巴結也巴結不來的?

    她也打聽過那個韓過了,恰好上京述職,倒也有幾個人知道他,聽說今次在宮裡出了不小的風頭,雖與周家少爺同住驛站,卻不像是一路人,除了出門辦事,竟然大多日子都在院子裡看書,顯然不是個沒城府的。

    他在朝中無依無靠,靠軍功升的快不假,哪兒及得上朝中有人?本就是個秀才出生,即便轉了武職,怎麼會如同那些莽夫一根筋?三老爺回了東京,與那周大人也沒什麼干係了,得罪侯府對他可沒有半點兒好處。

    「想回家嗎?」趙媽媽低聲問道。

    六娘聞言一愣,這個問題,她竟然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往日的一幕幕盡數湧上心頭。

    還是去年的十月底,病了大半年的二哥停止了呼吸,家裡打算辦喪事,老爹在替二哥換衣裳的時候,竟然發現他恢復了心跳呼吸。

    一家上下喜出望外,老爹去城裡請大夫,畢竟大哥沒了,五哥走失了,韓家經受不起再損失一個兒子,誰知道越不希望發生的事越會發生,三哥四哥,接二連三的噩耗打擊的全家人幾乎崩潰,爹娘也病倒在床。

    那些日子六娘也不知道是怎麼熬過來的,每一天都要為明天的吃食操心,家裡三個病人,順娘一個人照顧,大嫂則要忙活著家中五口的衣食,六娘年紀小,只能每天偷偷的摸到河邊和林子,用石頭砸破厚厚的冰層,想辦法撈些魚來替眾人補補,又要到林子裡去撿柴,順便瞧瞧頭一天下的套子裡有沒有冒雪出來尋東西的野物。

    因此,她沒留意到大嫂的不對勁,直到有一天,運氣很好的弄到了只野雞,回到家裡的時間早了些,她竟然看見二貨在調戲大嫂!

    調戲一個戴著重孝的未亡人!

    他不知道爹娘還病在床上嗎?

    六娘當時就把手裡的野雞砸到了他背上!

    她從他的話裡,分明的聽出,他根本不是她的二哥!

    他只是個搶了她二哥身體又給家裡帶來無數厄運的混蛋!

    接下來的日子,猶如夢魘,二貨一張嘴能說會道,家裡人都將他當成了唯一的主心骨,卻刻意的迴避了那二貨的種種不對勁,大嫂不說,順娘不說,她能說什麼?

    她無論怎麼掙扎,他們都將她當成孩子,甚至說她無理取鬧,直到大嫂的兄弟看見他調戲大嫂打上門來,逼迫大嫂改嫁,依舊沒有人聽她的。

    在那個家裡,她像只被捆在蜘蛛網上的蟲子,越掙扎,被束縛的越厲害,眼睜睜的看著事情一日壞過一日,她卻什麼都做不了。

    順娘被拉上賊船,而她最後也掙不脫被賣掉的命運。

    終於,她認清了事實。

    不是家裡的人不知道,而是失去了四個兒子的韓家,不能失去最後一個兒子!

    她恨他,曾不止一次的想著,也許幹掉這王八蛋,她的二哥就會回來了!

    可萬一回不來呢?

    六娘不知道。

    六娘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何不下手,她明明恨他恨的發狂!

    眼睜睜的看著那二貨將家毀滅,眼睜睜的看著那二貨將她的二哥的名聲毀掉,她卻一直抱著一線希望。

    到後來,他失蹤了,那時候,她才明白,那是疼她愛她的親哥哥啊,即便靈魂不在,**卻是依舊鮮活,只要人還在面前,至少還有一線希望在,不是麼?

    對於一直疼愛她的二哥,她下不了手去傷害他一絲一毫,即便,只剩下了皮囊。

    他的再次出現,又一次的讓她陷入了迷茫。

    如今這一切都不是她的選擇,賣身,贖身,她都在那裡,除了提出兩個要求以外,即便口中反對的再厲害,也沒有做過任何實質上影響事情發展的事,她茫然無措的做著自相矛盾的事,那時候,她是在期盼,期盼是她真的那個二哥回來了吧?

    又是一次失望!

    她還記得那天的雨和隔斷兩人的泥石流,事情已經過去半個月了,她依舊歷歷在目,還能想起每一個細節,失落挫敗的表情,她溫潤如玉的二哥絕不會在失去她的時候只是失落挫敗而已。

    她想家,不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她都想!

    前世已是回不去,不知道爸爸媽媽在失去她之後會有多傷心。

    而今生的家已經賣了,新的家燒了,順娘生死不明,那孩子也不知能不能出世,她甚至不知道自己離開以後,那二貨有沒有繼續闖禍,有沒有連累爹娘。

    這一切都是她不敢去回想的,陡然被趙媽媽問出來,不知覺間,竟然淚流滿面。

    趙媽媽看見六娘無聲的落淚,只怪自己不該這麼突然的問出這個問題,她本是想這件事解決以後就送六娘回去的,這麼小的孩子,怎麼能離了父母身邊呢?

    可六娘不說想,也不說不想,只是無聲的哭泣,卻是讓她的心都揪起來了,伸手摸了摸六娘的頭頂低聲道,「好孩子,委屈你了,海棠既然將這些托付給你,你必是她的好姐妹,你既然來了府裡,有我在一日,必不會讓人逼你做不願做的事兒。」

    六娘聞言點了點頭,用力的咬著下唇,淚水卻是怎麼也止不住。

    「別哭了,」趙媽媽越瞧六娘強自壓抑的樣子越心疼,自己的眼眶也忍不住濕潤了,一把將六娘擁在懷裡,替她擦掉臉上的淚痕,低聲道,「已經沒事了!都過去了!有媽媽在,沒人敢欺負你的。」

    六娘聞言點了點頭,一遍一遍的使手背用力的擦去眼眶的淚水,此刻不是傷心的時候,還有許多的事要去做,過去是既成事實,未來需要她用雙手去創造。

    見六娘終於擦乾了眼淚,趙媽媽道,「你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跟我說一遍。」

    六娘點頭,緩緩的將那一日的事情講了出來,從海棠到茶房開始,略過了自己見韓李氏的經過,包括海棠在柴房前半段的話,盡量一字不漏的複述了一遍。

    趙媽媽聞言臉色越來越沉,聽到六娘說完,方才呼出一口長氣,慎重的抓著六娘的肩膀,抓的她有些疼,盯著六娘的眼睛,緩緩的加重語氣道,

    「你聽我說,下面的話一定要記仔細了,要是做錯了,可能你的一條小命就沒了!不光是你,就算海棠也沒有好下場!茶房裡的事兒,上房的事兒,柴房裡三老爺來了以後發生的事,你都可以說,可其他事,一個字也不能提!明白嗎?」

    「明白!」六娘嗯了一聲,心頭一暖,趙媽媽這話是在為她著想,一個下人,不能知道太多主人家的秘辛,知道的越多,死的也就越快。

    六娘在告訴趙媽媽的時候沒保留,因為她知道若是侯府追究起來,海棠將這件事告訴一個外人的過錯更大!左右海棠回來趙媽媽也會知道的,她現在和海棠在一條船上,與其半遮半掩,還不如將事情說清楚,讓趙媽媽幫她多考慮一下,畢竟,這府邸,趙媽媽比她熟悉的多。

    「待會兒看我眼色行事,」趙媽媽又叮囑了一句,牽起六娘的手,「走,與我一起見大太太。」

    上房裡門口站著兩個丫頭,見趙媽媽面色不善的過來,連忙向她問安,趙媽媽只在其中一個丫頭耳邊低聲說了兩句,那丫頭便匆匆了進了房門,趙媽媽則拉著六娘進了隔壁,將丫頭都打發了出去。

    未幾,大太太進了門,看見六娘和趙媽媽一道站在一旁,兩人行禮之後抬起頭,趙媽媽的臉色還有些灰白,而六娘的眼眶卻是微微泛紅,微微一愣,心沉了下來,擺了擺手,讓跟在身邊的大丫頭退了出去。

    「趙媽媽,可是海棠……」沒了?大太太問道。

    趙媽媽輕輕的推了六娘一把,「六娘,你將事情原原本本的說給大太太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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