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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緩緩抬起手。就在人們以為他要扯著小武的衣領子把她從自己身旁扔掉的時候,他的手輕輕落在了小武頭上,輕撫她枯草般的雙丫髻,動作輕柔。
似乎有所觸動,皇帝眼望不知名的某處,喟然輕聲長歎,而後幽幽說:「稚兒方有如此不加掩飾、毫無顧忌的純真赤子之心。我兒不哭,不哭。」他的目光狀似無意掃過諸位育有子女的妃嬪,她們訥訥垂下頭去。皇家情薄,誰人不知?
如今皇帝是快要知天命的人了,孫兒孫女不少。可是這麼幼小的親生孩兒,他當真許久沒見到。這孩子聰穎伶俐、果敢堅忍,又有一顆純真孺慕之心,能入他眼睛。何況他心裡本來就有愧,如今能真正見到她,心裡確實歡喜。
嘴角不禁浮起一縷輕淺笑意,用季良全遞過來的帕子擦擦小武的眼淚,皇帝聲音柔和地說:「朕的公主受苦了,朕一定好好補償你。」他讓人拿來自己的雪氅,親手抖開裹住小武的身體,雙手把她抱到膝上摟著。
暖洋洋感覺剎時向四肢百骸飛竄,小武在心裡大叫,好柔軟好舒服好暖和的皮草大衣啊,肯定是純天然的。她用淚眼迷濛的「深情」目光凝視皇帝,微帶哽咽說:「父皇,兒臣不苦的。兒臣現在有父皇了,真的不苦!」
此言一出,季良全就看見皇帝神色大動,憐惜之意表露無疑。他見機陪著笑說:「皇上,公主殿下今日恐怕一直不曾進膳。內獄寒冷,方才在院子裡也受著涼。唯恐殿下被寒邪入侵,是不是請太醫來瞧瞧?」
皇帝讚賞地看了季良全一眼,點點頭說:「把太醫院院正叫來給朕的公主把脈,朕方才摸她額頭,確實覺得有點燙手。」又沉吟道,「再吩咐下去,讓御膳房大總管親自動手熬一碗白粥來,不要太稠,要綿爛軟和一些。除了加兩味養胃驅寒的藥材,別的什麼也不許放。朕的公主現在還不能吃太犖腥的東西。」
季良全趕緊讓人去辦差事,自己在旁邊說些逗趣的話兒。他深深覺得,這位十九公主真是爭氣,明明遭了大罪,卻沒有養出半分郁氣。她很愛笑,因小笑話兒笑得露了好幾次白生生的小牙齒,這雙水靈靈尤為動人的桃花大眼更像會說話一般。
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明顯,皇帝若有所思地說:「朕記得趙選侍目如點漆、顧盼生輝,極之動人。朕的公主也是明眸善睞、靈動明澈。」季良全點頭不迭。
皇帝認了親女,直接在眾妃面前上演父女情深的戲碼。還跪在地上的眾妃和眾宮人不禁放鬆了許多,只有皇貴妃陳氏更加害怕,又膝行上前兩步再度請罪:「陛下,臣妾失察,令公主受苦,請陛下責罰。」
眼前此情此景,她哪裡還敢再提寬恕二字?明知今日之事絕非表面所見,但她也只有暫時隱忍,以圖後策。
終於肯理會皇貴妃,皇帝冷哼,寒聲道:「朕記得幾年前敦莊皇后身體不大好,朕就許你協理後、宮,皇后薨逝你更是代掌鳳印。朕和皇后都如此信你,但你就是這樣回報朕與皇后的信任?就是這樣稀里糊塗掌的印管的事?」
最後兩句話,皇帝簡直是咆哮如雷。如此雷霆震怒,不僅直接承受怒火的皇貴妃嚇得瑟瑟發抖,其餘妃子也都把頭埋得更低深恐被遷怒。妃嬪們尚且如此,就別說那些宮人了。甚至有膽小的宮人嚇昏過去,亦或失禁。
殿內漸有異味傳出,不用皇帝吩咐,季良全一使眼色,便有內監找著出醜的人悄沒聲息地拖出去。那被拖走的宮人若是清醒的,明明臉上滿是恐懼絕望之色,卻愣是閉緊了嘴巴不敢出言求饒。皇帝威勢可見一斑。
小武看得真切,也嚇得不輕,乾脆把臉埋到皇帝懷裡。她感覺一隻大手輕輕地不停撫著自己後背,心裡微微一動,難道皇帝還當真挺喜歡自己?
啊啊啊,好想撒花慶祝啊!那皇帝應該會派兵保護不讓自己被兇手第二次滅口,是吧是吧是吧?!小武在心裡嘿嘿直笑,很是猥瑣地想——大叔果然愛蘿莉麼。
重重向椅子扶手拍下,皇帝眼中厲色大起,渾厚威嚴聲音震得殿中燭光搖晃不止、陰影叢生:「你看看朕的公主,古往今來,有被養成乞兒也似骨瘦如柴、衣不敝體的公主嗎?!陳氏,你竟然敢至朕於不慈之地!竟然敢大損皇家顏面!你這賤婦,竟然敢枉顧朕多年信任!」
皇貴妃光光磕頭不止,不停悲悲切切哀泣:「陛下請息怒,請保重龍體,都是臣妾的錯。臣妾雖然被奴婢蒙蔽,但無論如何都不能抹去臣妾失察重罪,臣妾願領責罰。」
她心中暗恨,雜役局的總管太監向來對她服膺,此次竟敢謊言蒙蔽於她,究竟是受了誰的指使?賤婦……陛下生氣至此,竟用如此難聽的字眼來辱罵她。
皇帝順了順氣,冷冰冰地說:「你不要把罪責推到奴婢身上。你若是不昏聵,底下人也不能欺瞞住你。季良全,等馮良興回來以後,讓他把朕的旨意連夜曉諭後、宮。皇貴妃陳氏,代掌後、宮事時在其位不謀其事,竟然令皇家骨血身受多年苦楚,更將朕至於不慈之地,有損皇家顏面,失察之罪甚重。」
「廢去陳氏皇貴妃之位,降為妃,金冊金寶誥服收回。陳氏即刻閉門思過,無旨意不得外出和探視。鳳印收回乾寧宮,宮中諸事由貴德賢淑四妃共同署理。」皇帝眼神冰寒,向陳氏大聲喝斥,「給朕出去!」
陳妃哀泣著叩首謝恩,艱難爬起身,步伐踉蹌離開。得了後、宮掌事權的貴德賢淑四妃趕緊謝恩不止,表態說定然會將後、宮事料理得妥妥帖帖,絕不讓皇帝再操心。皇帝這才舒展龍顏,開恩讓所有妃嬪起身,先前坐著的仍然有座。
如今林貴妃位份最尊,自然有資格上前陪著皇帝與十九公主親近。瞧著皇帝毫不掩飾的慈愛臉色,林貴妃進言說:「陛下,十九公主還不曾正式賜名和恩賜封號。另外,趙選侍誕下公主有功,按理當年就該晉封了。」
「貴妃所言甚是。」皇帝對林貴妃和聲道,「朕的公主名皆從女,便賜『令媺』為十九公主之名,先住在你的延貴宮,待朕著人收拾出一處宮殿再遷居。」林貴妃恭聲領命,心中高興,卻又強抑喜色,不敢稍露些許。
「媺兒的生母趙氏追封為婉儀,追諡為『輝』。等媺兒大了,及笄、下嫁之日對趙氏再加以追封。趙氏是宮人出身,按祖制最高位份只能至九嬪之位,朕破例允許她的最高追封位份至妃位。」皇帝一手捋鬚,一手緩緩輕拍小武後背。
選侍正七品,婉儀正五品,有追諡,以後還會追封更高品級,如此待遇對宮人出身的嬪侍來說已算不薄。而最高位份由從三品的九嬪調至從二品的妃,更是厚待。由此種種足見皇帝對公主的寵愛,趙選侍是不折不扣的母憑女貴。
不過死後哀榮都是做給活人看的,再榮寵和死去的人也無關。過去的小武、如今的武令媺當然懂事,一個勁掙扎著要下地謝恩。皇帝卻牢牢抱住她,不許她動彈。
武令媺善於利用自己的長處,她用肖似亡母、楚楚動人的大眼睛純純地凝視皇帝,貌似無限感激地說:「媺兒謝父皇隆恩。」又對林貴妃靦腆笑道,「貴妃娘娘,媺兒很乖的,貴妃娘娘不要嫌棄媺兒。」嘔,好想吐一個先。武令媺為自己的語氣惡寒不已。
林貴妃掩嘴而笑說:「公主不愧是皇上骨血,果然聰慧過人。」她柔聲道,「本宮對公主喜歡得很呢,必當視公主為親女。」她雖育有皇子,卻沒有公主承歡膝下,這份歡喜倒有幾分真心。
皇帝撫鬚點頭,端詳著武令媺,又道:「朕的媺兒便是滄海遺玉,若非今日偶然,朕真不知何時才會知道還有個十九公主。媺兒受了這麼多年苦楚,朕將太平郡賜為食邑以作補償,並且加賜『玉松』二字為封號。朕的太平玉松公主日後定然如玉高潔、溫潤靈淨;如松堅貞,不懼風雪嚴寒。」
殿中一時靜寂,饒是眾妃早有心理準備,也不禁為十九公主如此得皇帝看重而心驚。
得了「太平玉松」為封號,武令媺就是尊貴無比的正一品雙封號郡公主。這種品級的公主不僅與親王同爵,還是眾公主之首,可與東宮太子一樣自稱為「孤」。自從東昌蘭真公主出嫁,宮裡已經許多年沒有地位如此尊貴的公主。
並且,這種尊貴地位對於現在的宮中來說不是虛設。太后和超品皇后都已薨逝,正一品皇貴妃剛才又被貶為妃。皇帝後、宮諸位內命婦女眷,即將要以這五歲的小丫頭為尊了!
武令媺撲閃桃花大眼瞧著皇帝,貌似滿面懵懂,其實她正在心裡哀聲歎氣感慨封號很那啥。此外,她還納悶這些人的表情為何會如此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