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時節,就算天氣漸熱,夜裡卻還是寒涼的,尤其暢春園內多樹木,更是要陰涼上幾分。[~]韻兒獨自跪在院內的青石板上,夜風穿透輕薄的衣裳,讓她不自覺得的輕顫。整個院內只有她一人跪著,其餘宮人來來回回悄無聲息的出入,偶有掃過來的目光,都帶著幸災樂禍。
韻兒心中奇怪,前天大阿哥還讚過她手指纖長,難怪琴藝出眾。今天怎麼反臉無情,說罰便罰?是她哪裡沒有注意到,做錯了什麼?還是……清麗的小臉有些扭曲,明顯帶了恨意,雅竹那女人昨天當值的時候,給自己下了什麼藥?
不對,進宮之前,他們幾家人都訂好的協議,無論誰家的閨女被分到太子身份,各憑手段,決不能互相拆台。雅竹那女人也是個聰明的,不大可能做出這種事來。
韻兒垂眸,目光落在自己新染了的指甲上,她心中似有悟:果然還是心太急了,或者說,三年來平穩的宮中生活,沒有被皇后娘娘從大阿哥身邊遣走,她放鬆的警惕。再加上被大阿哥稱讚之後有些得意忘形,將入宮之前,家人的教導都忘在腦去了。
若是能從容的過了這關,以後再不可這樣了,她還沒得寵,沒給大阿哥生下兒子呢。
韻兒心裡百轉千回,屋內的胤祜同樣也是心思百轉,他現在看身邊的伺候的宮人,都不太對勁兒,全都是別有心思的。他也知道,這種心理不對。可是又控制不住自己這樣想,越想越鬱悶,最後他乾脆直接上床睡覺,睡著了就不想了。
他這裡睡著了。韻兒跪足了兩個時辰之後,將天明的時候發起了高熱。胤祜起床之後,聽到宮人稟報。沉默了片刻,語氣淡淡的道:「按規矩,挪出去。」說完,便由宮女伺候著穿好朝服,直接早朝去了。
他原本早朝之後,便想去跟母親說已經看好了,轉念一想。[~]既讓母親讓自己觀察七日,必須緣故,還是看足七天好了。
無逸齋內,雅竹因韻兒的前車之鑒,將自己的言行取止規範了再規範。決不多行一步,多說一句。胤祜偶爾若有所思的目光掠過她的身上,都會讓她心驚膽驚一陣子,所幸,韻兒的遭遇並未出現在她身上,這讓她放心不少。
七日之後,胤祜交給了毓秀一張名單,韻兒和雅竹的名子列在頭兩位,其餘尚有宮人四名。太監三個。
毓秀只掃了一眼,將名單隨意放在坑桌上,含笑問兒子:「可以告訴額娘,你為什麼選這些人麼?」
胤祜有些臉紅,「額娘,韻兒和雅竹言談有物。舉止有方,分明是受過良好的教導,想必也是千嬌百寵養大的深閨千金。而有能力教出這樣女兒的家庭必然差不了,求皇阿瑪免個選還是可能的。放著千金小姐不做,卻來做兒子的貼身丫頭,這用心不想也知道了。」說到這裡,他悄悄抬頭看向母親,正好對上她含笑的眼睛,心中愧疚,「兒子原本沒細想過這些,只覺得兩人各有所長,課業之餘,跟她們說笑一陣,只當解乏了。」
「額娘知道。」毓秀笑得溫和,只要她兒子不是想把兩個丫頭收房做小老婆,什麼都好說。
「還有這四個,最大的已近雙十年華,該到了放出宮的年紀了。這三個小太監與韻兒和雅竹關係非淺,怕是早被人收買了。」
毓秀看著自己的兒子,七天能看出這些很不錯了,康熙把他教得真好。伸手拉過兒子,輕輕拍拍他的手安撫著:「胤祜,在這宮中生活不易,尤其是宮女、太監,越是地位低下者,越是艱難,誰對他們好,給上一些小恩小惠便能收賣。所以,這個好人與其別人來說,不如你自己來做。對待身邊伺候的人要溫和,就算心中有氣,不要他們身上撒,人心都是肉長的,再有人收買他們的時候,他們就會想上一想,而不是二話不說便賣了你。當然,額娘並不是讓你做了爛好人,該賞的賞,該罰的罰,賞罰會明才是一個好主子,我只是想讓時刻保持一個寬仁之心。」
「還有,額娘希望你立身持正,尤其是對待身邊宮女的態度更要端正。你既沒有意思,就不要說些、做些讓她們會產生無謂幻想的話和動作,這樣對你、對她們都好。」兒子,種馬之外還有一種渣男,就是那種跟誰都暖昧,然後對誰都無心的混蛋,你可別做這種人。
「兒子省得,多謝額娘教誨。」胤祜早在毓秀說第一句話的時候,就已經起身垂手而立,等她說完了,立刻打了個千兒。
毓秀一把拉過他,「不過是咱們母子之間閒話,什麼教誨不教誨的,你記得便好。」
胤祜難得有時間陪著母親說笑,又說起園內新開的荷花插瓶極好,特意選個了定窯的長耳白瓷瓶,划著小船,去池內選了只半開的荷花供上,給毓秀送來。
晚膳的時候,毓秀特意顯擺給康熙看:「如今園內荷花新開,胤祜特意去給我選了枝插瓶。哪兒……」下巴往一邊小案上的擺著的荷花示意,帶了幾分得意的說:「就是那個,漂亮。」
康熙掃了一眼,點了點頭:「很不錯,到可以入畫了。」
四阿哥胤祗突然插嘴道:「折下來的花,沒幾日便死了,有什麼趣?要畫也畫開在池內的花,那才鮮活。」他這一說話,從康熙、毓秀到他和幾個哥哥,都不約而同的看向了他。
胤祗悄悄縮縮身子,不安的轉著眼睛:「我,我錯說了麼?」求助的看向毓秀,「額娘……」
毓秀拍了康熙一下,又瞪了幾個兒子一眼,才笑瞇瞇的安撫小兒子,「胤祗說得沒錯,見識比你阿瑪強多了。」
康熙正在挾菜的手一頓,隨即就把一筷子涼拌菠菜往在了毓秀面前的小盤子裡。毓秀白了他一眼,扭身接著問兒子:「來,告訴額娘,這話是誰說的?還是你自己想的?」
目前還很圓的胤祗很高興的回答:「這是兒子自己想的。」
「嗯嗯嗯,額娘的胤祗真聰明,來吃點菠菜,以後會更聰明的。」毓秀直接就把康熙挾給她的菠菜又轉給了兒子。
四阿哥的圓臉有點苦,他也不愛吃菠菜啊,他又不是兔子。可是額娘給挾的,不吃又不行。最後,在幾個哥哥同情的目光裡,胡亂的把菠菜塞進小嘴裡,隨意嚼了幾下,伸脖嚥了下去。
一邊的宮女早就端了水過來,胤祗喝了兩口水之後,無限期盼的看向毓秀:「額娘,菠菜兒子吃完了,我可不可以再吃兩塊烤鴨肉。」
剛才一定是出現幻覺了,她才覺得無肉不歡的小兒子有成為藝術家的潛質。毓秀隨手挾了兩塊烤鴨肉放在小兒子的盤子裡,「只能再吃兩塊了。」
「嗯嗯嗯。」還很圓潤的四阿哥笑瞇瞇的連連點頭,雙下巴都跟著顫。
毓秀好有捂眼睛的衝動,藝術家有這麼胖的咩?
坐一邊看她們母子互動的康熙,也笑瞇瞇的挾了一筷子菠菜喂到毓秀唇邊:「秀兒,吃點這個,今天的菠菜拌得很有滋味。」
毓秀有心想扭臉不吃,又怕給小兒子留下什麼不好的印象,也只能苦著臉張開嘴,胡亂的嚼了幾下,硬著頭皮嚥了下去,一系列的表情、動作跟她兒子一樣。
康熙和其餘三個男孩,見到這一幕都不約而同的想,果然小四才是最像額娘的一個。
用過膳之後,幾個孩子又跟父母閒話了一會兒,便起身告退了。
毓秀跟康熙說起胤祜的事兒,很是感歎的說:「果然我的兒子就是明白,這樣省了我多少心啊。」
康熙正在擦臉,聞言悶笑出聲,隨手把濕帕子扔給宮女,幾步走到毓秀身邊坐下,「哪,娘子,兒子也有為夫一半!」
「是啊,沒你,我一個人生得出孩子麼!」
「哪下次你得說,咱們的兒子。」康熙一本正經的糾正他老婆的話,換來了兩拳頭和一句嬌嗔:「就是我兒子。」
「好好好,你兒子,你兒子。」康熙笑瞇瞇的攬上香肩,「咱們的皇后娘娘可省不了多少心了。」
毓秀聞言扭頭,狐疑的問:「為什麼?」
「胤祜一天大似一天了,你總得開始選兒媳婦。」
「這個,是不是早了點?胤祜才十四歲,就算要成親,怎麼也得十七、八再說?」照她說,十七、八歲都早,應該二十之後。古人不都說二十為弱冠之年,二十歲那天才行冠禮,師長取字,然後男人才算是真正的成年了。
康熙笑好的看著一臉迷糊的毓秀,伸手彈了她的腦門一下:「難道兒媳婦是現成的麼?胤祜想成親了,就會有!他的媳婦可是大清下一任的國母,干係重大,必須得好好挑上一挑,方方面面都得差不多才行。三、四年的時候,我還賺少呢!」(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