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又飄過一場細雨,康熙帶著毓秀母子四人步出酒樓,濕潤的空氣撲面而來,青油壁車早就停在酒樓門口,他先扶了老婆上車,又把最小的兒子送進妻子懷裡,轉身再想提了兩個兒子,卻發現他們早就手腳麻利的爬了上去,就算二兒子還小,也在大兒子和侍衛的幫助下上了車,康熙微微一笑,拍了拍探出頭來叫他快來的胤祇的小腦袋,也上了車,坐在毓秀身邊,笑著問胤祜:「怎麼樣,許多東西都見了實物,不再是只存在於書本上死物了?」
胤祜連連點頭,「原來好些東西跟兒子想的都不一樣。[.]」
康熙拍拍他的肩膀,「所謂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缺一不可。如今你也大了,該知道些世情世況,以後阿瑪出去,會帶著你的。」胤祜是嫡長子,康熙對他的期盼很深,要求也嚴。胤祜也算是個老實孩子,崇拜父親,依戀母親,對於他們的教導全盤接受。只是康熙教他的更多是一些為君之道,而毓秀這個親媽,卻更注重些歪門邪道。
坐在胤祜身邊的小胖子不大高興的嘟起了嘴,「阿瑪,還有兒子呢?您不帶兒子去麼?」
康熙呵呵一笑,好興致的逗著次子:「等你能自己騎馬了,阿瑪也帶你去。」
小胖子攥緊了小拳頭:「兒子一定會快點學會的。」
「嗯,阿瑪等你。」有鬥志就是好事,康熙很高興。
毓秀含笑坐在一邊看他們父子交談,膝上坐著幼子。乖巧的依在自己懷裡,還有什麼比這時更幸福呢。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佟府門口,佟家大門前,站著幾個穿著統一青衣小帽小廝。侍衛自去打招呼:「去回夫人,就說大姑娘和大姑爺回門子來了。」這是康熙叫他說的,侍衛總感覺有些彆扭。
大姑娘?小廝愣了一下。立馬就想起了府裡的大姑娘是誰,那可是當今的皇后娘娘。再想一下,好像還提到了大姑爺,那不是萬爺爺麼!那小廝小臉煞白的往裡跑,正撞上佟府的管家。
大管家不高興的踹了他一腳:「這麼慌腳雞似的作什麼!你趕著投胎啊!」
那小廝被他踹得身子一歪,見是總管,伸手抓住他的衣袖連忙道:「大總管。小的正想……」話還未完,就聽身後有個女子清柔的聲音響起:「大管家好威風啊!」
佟二聞聲抬頭,佟家正門大開,一個二十左右的少婦,穿著普通的淡紫色江綢暗花衣裙。笑吟吟的站在門口處。哎喲,佟二嚇得撲通一下就跪下了,結結巴巴的嗑頭行禮:「奴,奴,奴才給娘娘,給娘娘請安。」他這一行禮,滿院子的人都跪下了。
毓秀道:「行了行了,都起來,我和皇上此次便服而來。不想讓太多人知道。叫個人去回阿瑪和額娘,就說咱們家大姑娘帶著姑父和外孫回門子來了。」
康熙此時才帶著三個兒子過來,聞言笑道:「咱們快進去,一會兒舅舅、舅母該迎出來了。」
佟二從地上爬起來,打發人去給主人報信,自己則小心的陪著帝后二人往裡走。毓秀好久沒回過娘家了。大多數娘家的消息,都是身邊的侍女或康熙告訴她的。今天回來,不免多問了一些。「阿瑪、額娘身子可好?弟弟們怎麼樣?妹妹過得可好?夫妻之間可和睦……」
佟二在心裡拿捏著用詞,把自己知道的如實回答。正說著,就見赫捨裡氏帶著家人迎了出來,一見康熙和毓秀,連忙跪地請安。
毓秀搶上前兩步扶起了赫捨裡氏,笑道:「額娘,快別多禮,今天就你閨女帶著相公、孩子回娘家而已,論什麼君臣的到沒意思了。」
赫捨裡氏連稱不敢。
康熙道:「舅母就依秀兒所言,咱們今天只論親戚,不論君臣。」
毓秀轉身叫過自己的兒子,「快叫郭羅媽媽。」
胤祜帶著弟弟,恭敬的彎身行了一禮:「郭羅媽媽好。」就連才一歲多的三阿哥,都是自己站在地上,學著哥哥們的樣子,也去彎腰行禮,看著赫捨裡氏心裡直顫,藉著蹲身去扶三阿哥的時候,躲過了幾個皇子的行禮,嘴裡還道:「可當不起,當不起。」
這個時候階級的觀念深入人心,毓秀也不再多說,只是自己去抱了小兒子,跟赫捨裡氏道:「額娘,咱們能進去再說話不,這小子別看瘦,也挺沉呢。」
康熙也不多話,默默的接過小兒子,自己抱著,看著妻子對自己甜蜜的一笑,挽著赫捨裡氏慢慢前行。
進了正廳,康熙和毓秀落坐之後,赫捨裡氏帶著兒子、媳婦、女兒、孫子、孫女又重新給帝后兩人行禮,方才各歸各位。
「阿瑪呢?」
「還在部裡,沒回來,每日總得晚膳時才能回來。」
毓秀對著乖乖的站在母親身邊的小男孩招了招手:「這是慶泰,都長這麼大了,快過來讓姐姐看看。」
慶泰是佟國維的七子,跟四姑娘同出一母,比他長了幾歲的六子慶復是蘭姨娘生的,除了這兩個比較小的,還有四子慶元、五子慶恆都是赫捨裡氏的兒子,毓秀的嫡親弟弟。[~]鑒於佟娘娘對於妾室和庶出子女的態度,兩個最小的弟弟都沒在她眼前出現過幾次。尤其是老七慶泰,今年都六歲了,毓秀也沒見過一次。
小男孩長得白白淨淨的,看起來很靦腆,見毓秀叫他,扭頭看了看赫捨裡氏,得到母親的允許,才慢慢的往只聽過沒見過的姐姐身邊挪去。
相比蘭姨娘所出的怡秀和慶復,毓秀對四妹雲秀和面前這個第一次見面的小弟弟感覺還不錯。
「慶泰今年有六歲了,也該上學了。」毓秀拉著小弟弟說了幾句話之後,便放手讓他站回赫捨裡氏身邊。
赫捨裡氏點了點頭。「打算讓他今年八月過完生日,就送去呢。」
「慧秀,如今也是大姑娘了,斯文多了。」毓秀看著站在母親身邊十二、三歲的小妹妹。正是少女風姿初展的年紀,相貌大部分隨了母親,彎彎的長眉。秋水似的杏眼,挺直的鼻樑,元寶似的小嘴,此刻安靜的站在赫捨裡氏身邊,秀麗多姿。
赫捨裡氏也看著自己的小女兒,笑著說:「她到是個好的,雖比不得娘娘當年。與其他旗下閨秀相比,也還不錯了。」能讓一向謙遜的母親當著康熙的面如此誇獎,想必小妹妹確實先得她的心。
「慧秀如今還在學裡讀書麼?」佟家的小女兒今年也有十二歲了,再過兩年也該參選,一般這個時候。家都不會再讓女兒去學院裡,大多都會自家請嬤嬤,教些各家的私下裡的本事。
赫捨裡氏一笑,「她如今還去呢,學堂裡都是宮裡出來的姑姑,經過了多少事情,比咱們家裡的嬤嬤只好不差,多學著些,將來總是有用處的。」赫捨裡氏從未想過。再將小女兒送進宮去,她只想著給小女兒選個可心的丈夫,選秀的時候,再跟大女兒吹吹風,請皇上下旨賜婚,這樣兩家都體面。
能入赫捨裡氏眼的女婿人選。家世肯定與佟家相當,將來小女兒必定得與宗室福晉、命婦們來往,現在多去學堂裡鍛煉一下交際能力,可是很不錯的。至於內宅的私事,她雖會教她,卻不太放在心上。有了毓秀這尊大佛在,小女兒的丈夫家只要不是太傻,決不會為難她的。
提到弟弟,毓秀想起四弟弟如今也十五歲了,偶爾聽康熙提起,似乎成績不錯。「額娘,我難得回來一次,打發人把弟弟們都叫回來。」本來她還想再見見出嫁的妹妹的,可是一想怡秀那張楚楚可人的臉,就膩得慌。想見雲秀,哪天招她進宮就好了。
是的,佟家的四姑娘、六姑娘已經出嫁。康熙下了旨,庶女不再大挑之列,佟家的兩個女兒,都在去年就出嫁了。四姑娘的夫婿是個武將,為人雖粗獷,卻對妻子很好,雲秀進宮請安時,談及丈夫,眼角眉稍都是幸福。
到是六姑娘怡秀的丈夫,讓毓秀不大好說,那是個旗人中難得憑自己本事考上舉人的。家世也不差,只是其母早年喪夫,獨自拉扯兒子長大,難免對獨子看重了些。當初給六姑娘選丈夫的時候,赫捨裡氏只說了幾句話,就讓原本不太滿意的佟國維鬆了口。
她說:「六丫頭有些才氣,嫁個不知書本的到是委屈了她。只是她到底是庶女,高不成低不就的。伊爾根覺羅家的小子,人也上進,學識又好,家世還簡單,沒什麼亂七八糟的兄弟扯後腿,前程準錯不了。」
毓秀不得不說,大凡庶女與嫡母作對的,早晚得哭死。自古來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尤其是女孩子的婚事,母親更是作得一大半的主,更不用說是庶女了。像怡秀這樣,其母先見惡於嫡母,她又處處撥尖,端著架子看人,卻又處處跟小妹妹慧秀爭個高下的,就別想嫡母真心為你著想,選個好丈夫。
當然做嫡母的也不是個傻子,真把庶女隨意嫁個混蛋當二房或繼室的,那是上趕著給自己抹黑,為廣大人民群眾提供八卦資料。她們會選個表面看起來不錯,實際上大家也都說不錯,但是細究起來很麻煩的人家,把庶女嫁過去。呵呵,嫁人以後的生活,就得看你自己了。通常這種情況下,過得好的少。
就如怡秀,在佟家是千金小姐。旗下又嬌養女兒,她自然過得不差,時不時的在姐妹裡撥個尖兒,在父親面前露個臉什麼的。這回嫁人,做了人家媳婦,必得時時刻刻孝敬著婆婆。偏偏婆婆早年守寡,對兒子極為看重,總怕媳婦搶了兒子,話裡話外的敲打她,連夫妻同房時間老太太都要管,總說怕她影響了兒子讀書。好容易熬過了一年,婆婆又說她嫁過來一年還不懷孕,就打算納個妾回來傳宗接代。
怡秀回家訴苦。佟國維還訓她,直說她婆婆做得對,她丈夫現在正是該上進用功的時候,不能把時間和精力都浪費在內宅。關於納妾的問題。佟國維沉吟了半天,才捻著鬍子道:「你夫婿這一枝,如今只他一個。著急生個兒子也是正常的。」又訓女兒:「怎麼如此嫉妒,女四書學到哪裡去了。」
怡秀哭著回家,又哭著回去了,嫁人一年,才知道自己當初有多傻,在家裡處處壓著慧秀一頭又有什麼用,到頭來坑的是自己。虧得自己當初還笑話四姐。再討好賣乖有什麼用,還不是被嫁個了粗野的武夫。如今細想起來,卻還是自己錯了,只是錯已鑄成,也只能這麼熬著了。(葉子·~)
毓秀聽過這段官司。也曾跟康熙感慨過,「我原來還說額娘太過寬容大肚,如今看來,卻是我錯看額娘了。」
康熙問她:「可是覺得舅母作得不對?」
毓秀沉默良久,才開口誠實道:「理智上我覺得額娘作得有些過份,感情卻很贊同她。您若是有個庶女,處處壓我的親生閨女一頭,我也巴不得她後半輩子都過得不好。」
康熙歎氣:「嫡庶之間,永遠都是解不開的死結。」
毓秀哼了一聲:「還不都是你們這些愛好美色的臭男人做得孽。只顧自己快樂,卻苦了媳婦和孩子。偏偏還異想天開的覺得妻妾之間能和睦,真是有夠天真的。」
隨意挑釁的結果就是某表妹第二天又起晚了,還被兒子堵在了床上。
正在思緒散漫間,接到消息的佟國維、佟國綱等人都回來了,東府裡的瓜爾佳氏。也扶著婆婆,領著兒媳、孫子、孫女過來見駕,一時間廳裡熱鬧起來。等到鄂倫岱、隆科多並慶元、慶恆等回來,氣氛更是熱烈起來。
康熙坐在首位上,跟著佟家的男人隨意閒聊,毓秀卻帶著兒子跟母親去了內宅,直說有悄悄話要跟母親說,不許他聽。
本來此刻男女妨還很嚴,就算是滿人不大計較這些,卻也不好男男女女的都擠在一間屋子時說話。
「額娘,怎麼不隆科多的媳婦?」毓秀說笑了好一陣子,才後知後覺發現少了一個人。
赫捨裡氏歎了口氣,「那孩子自生了岳興阿之後,身子一直不大好。這一年來更是病得起不來身,我便讓她好好養病,不用過來了。」
毓秀有些疑惑,她也見過隆科多的媳婦赫捨裡氏,尤其是生下孩子後,也曾入宮請安,並不是身虛多病的樣子啊?不自覺得,腦中浮現出歷史上有關於隆科多和其寵妾四兒的事情,她有些不大好的預感。調動神識在佟府裡掃過一圈,便見小赫捨裡氏躺在床上,雙目無神的望著床頂,臉上滿是麻木。
床邊有個穿著大紅衣裙的女人,正擺弄著用鳳仙花染得紅紅指甲,笑嘻嘻的不知道說些什麼。看那女子的形貌,也不過十四、五歲,卻梳著婦人髮髻。佟國維的兒子慶元,今年十五歲,還未娶妻,這個女人決不可能是他的妻子。除此之外,以她的年紀,只是妾。一個妾,卻穿著大紅的衣裙,立於隆科多正妻的房內,說笑無忌,誰都能想到她的身份。
毓秀神色有些有冷凝,「額娘,隆科多納妾了?」
赫捨裡氏表情一僵,很不自然的道:「他媳婦身子不好,伺候不了他,就給他納了個屋裡人。」
「是麼?」毓秀淡淡一笑,「額娘還是別騙我了,實說的好。隆科多再怎麼說,也是我嫡親的弟弟,有些事情總是我這個姐姐管,比別人管要好些。」
一言既出,赫捨裡氏立馬就想到了康熙皇帝那無孔不入的暗衛網。由此聯想到她閨女這次帶著丈夫和兒子回家,是不是知道了什麼消息,特意回家來收拾人的。要說別的皇后不太大可能做這種無聊的事,但她這個閨女可幹得出來。而且,赫捨裡氏完全有理由相信,她閨女特意回家,決不是為了給娘家留面子,關心親弟弟。有八成的可能,是因為有她看著,這樣才能讓處罰保質保量的完成。
聯想有些多的赫捨裡氏真是不想說實話,可是她閨女都問了,代表著康熙肯定也知道了。這些年來。康熙這位皇帝,對於納妾者都有多厭煩,滿朝上下誰都知道。為了兒子的前程,赫捨裡氏咬咬牙。打算跟女兒說點實的。就算女兒生氣,拍兒子一頓,畢竟隆科多也是她的嫡親兄弟。不會太過份的。
不得不說,赫捨裡氏還是不夠瞭解她閨女。
「額娘是說,那個蕙香原是您的丫頭,被隆科多看上,非要納進屋裡?」毓秀面上波瀾不興,連聲音都沒什麼變化,立在她身邊的胤祜卻扭頭看了母親一眼。他知道。母親生氣了,而且是很生氣,他舅舅要慘了。惹了母親生氣的人,除了要被母親拍之外,還要面對他爹的怒火。那是很可怕的。
赫捨裡氏道:「說起那個丫頭,還跟娘娘有點淵源呢。」
毓秀到是好奇了,「和我有些淵源?怎麼回事?」
她還在想著,這個丫頭是不是曾經她的貼身丫頭的妹妹或小姑子之類的。赫捨裡氏已經開口揭開謎底了,「幾年前,娘娘不是救了個被繼母和父親虐待的小女孩麼,當時被人送到咱們家裡。娘娘當日裡說,給她尋個和善的父母,不必要她為奴。」
毓秀努力想了想。還真是有這麼回事,逐點了點頭,「是有這麼回事。那個蕙香便是被隆科多看中的丫頭?額娘你沒把她送走?」她轉念一想就明白了,肯定是她娘沒把那丫頭送走,而是留在了府裡當了丫頭。
「按說咱們佟家也不差這一個奴才,只是那丫頭醒來之後。哭得可憐,直說親父都能如此對待,更不用說養父了。還不如賣身在咱們家裡做個丫頭,自己養活自己。我一想也是,又見她說話伶俐,便留她下來了,在院裡當個三等的丫頭。」赫捨裡氏第一百二十次後悔,當初怎麼就沒把這丫頭送走,還讓她做了自己的貼身丫頭呢!
「後來,她人生得好,又聰明伶俐,手還巧,正巧我身邊的丫頭到了年齡都放了出去,我便升了她做一等丫頭。誰知道,隆科多竟看上了她,非鬧著要納她。我原是不肯,想著把那丫頭直接嫁出去算了。偏隆科多的媳婦這時候病了,哭著求我,說是她身子不好,身邊的丫頭多粗笨,不好伺候隆科多,我沒奈何只好同意了。」
毓秀咬牙暗恨,救人原是好事,到救出個白眼兒狼來。想來,那個在小赫捨裡氏屋裡說話的女子,便是這個蕙香了。「有多久了?」
「有一年多了。」
毓秀暗暗吸了一口氣,平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扶著丫頭起身,「我也好久沒見過弟妹了,正好過去瞧瞧,若是病得重了,派兩個太醫來,好好給她看看。年紀輕輕的,怎麼好總病著。」
覺羅氏、瓜爾佳氏原本坐在毓秀身邊聽她們母女說話,見毓秀說風就是雨,打算去看小赫捨裡氏,連忙起身攔著:「娘娘千金之體,可別過了病氣。」
「我也不進屋,只在外間問兩聲,過什麼病氣。」毓秀一定要去,到是把兒子留下了,「胤祜帶著弟弟去前面找你阿瑪,這個小的,眼睛都睜不開了,讓人哄他在裡間睡一覺去。」
覺羅氏婆媳幾個見攔不住她,只能跟著,赫捨裡氏打個眼色,想讓身邊的嬤嬤去給小赫捨裡氏送信,讓她稍稍打扮一下,別在女兒面前太過儀容不整。
毓秀一眼看到,直接出聲攔住:「弟妹既病,額娘就別派人去擾她,省得再折騰得重了,讓我於心不安。」說完,她又轉身跟覺羅氏道:「都說了,今天只論親戚,不論君臣。我只是去看看病中的兄弟媳婦,瑪姆就歇著,不必過去了。」
覺羅氏撐家幾十年,一見二兒媳婦的面色就知道事情有異,她哪裡放心,連忙道:「整日裡總坐著,正好跟娘娘走動走動。」
「既如此,咱們這就過去,人不必多帶,忽忽拉拉的,怪麻煩的。」毓秀也不多攔,扶著素問的走,直接往外走。
佟家她很熟,剛才又用神識探了路,出了大堂,直接左轉,穿過一道垂花門,再轉過曲折的迴廊,來至一座院落邊上。
門上的小丫頭見來了一大群人,其中還有赫捨裡氏。連忙反身就往屋裡跑。毓秀微一瞇眼,瞅了身邊的伊達裡嬤嬤一眼。
伊達裡氏上前一步喝道:「站住,見到皇后娘娘禮都不行,跑什麼!」
赫捨裡氏面上無光。她來兒子的院子,守門的小丫頭不行禮就算了,還轉頭就跑。真是太沒規矩了。
那小丫頭本來就嚇得夠嗆,再一聽皇后娘娘,更是腿腳懼軟,噗通一下跪了下來,身子打著顫,不住的磕頭,連話都說不出來。
毓秀一見。到是笑了,「她怕是忙著要給誰去通風報信。」
這話好生奇怪,隆科多夫妻住的院子,掌權的自然是小赫捨裡氏,婆婆來看她。這是好事,需要通風報信麼?她又沒做什麼壞事,怕人抓住。而毓秀這話分明是說,需要被人通風報信的人,並不是小赫捨裡氏。
赫捨裡氏心裡湧現出不大好的預感,她這幾個月到是聽說過,隆科多對蕙香好得過份。她不過是想,男人多半都是喜新厭舊的,當初佟國維不也對蘭姨娘另眼相看麼。如今怎麼樣,還不是扔到腦後頭去了。兒媳婦顏色不算頂好,再者也成親幾年了,兒子得了個漂亮的,稀罕幾天不算什麼。如今看來,怕不是這樣的。
至此。赫捨裡氏更是後悔,隆科多平日裡讀書習武、為人處事都不必她操心,尤其娶妻之後,更是沉穩許多,連得康熙的誇獎。赫捨裡氏自豪之餘,對兒子更是放心,有了孫子之後,對小兩口的事情都不大管了。誰曾想,看著事事不錯的兒子,居然在女色上如此不靠譜,還被他姐姐給抓住了。
做母親的,此時是矛盾的。她既希望女兒能收拾兒子一頓,又怕兒子被女兒拍得太重,真是左右為難。
毓秀帶著人往裡走,一路上按上了好幾個丫頭,直到正房門外,伊達裡氏輕輕上前開門,連絲聲響皆無。
毓秀悄悄的行至內房門口,聽著裡面有個聲音嬌媚的女人在說話:「我說奶奶,卑妾說了這麼多,您到是給句話兒啊?你病秧秧的伺候不了爺,還佔著正房不讓,是打算讓爺們常住在廂房麼?這也是你們家教出來的規矩?」
聽到這裡,毓秀再也忍不住了,她冷笑一聲:「隆科多那混蛋,連廂房都不配住,他也只配住馬廄!」
裡面的女子一聽就炸了毛,立起眼睛,氣勢洶洶的挑簾出來,張嘴就罵:「那個賤人……」話到一半,就再無聲息。
毓秀她是不認識,可是覺羅氏、瓜爾佳氏、赫捨裡氏和佟家的小一輩的媳婦們她都是熟悉的。再一看這些平日裡眼睛都長在頭頂上的女人們,簇擁著中間嫵媚的少婦,再笨的人也知道,這人不好惹。
伊達裡氏都不用毓秀說,直接上前照著腿彎處踹了一腳。蕙香只覺得腿上一疼,噗通得跪了下來,接著頭髮被抓,不由自主的仰起臉來,重重的巴掌立刻落了下來,打得她慘叫出聲,連耳朵都嗡嗡做響。
毓秀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也沒理她,直接往內室而去,赫捨裡氏心中恨極,直想去踹蕙香兩腳,只是當著婆婆、嫂子眾人的面,沒法子動手。怒瞪了她一眼,也隨著往室內去了。
毓秀看了一眼母親的怒容,心裡很不舒服,她也不想當著眾人的面下母親的面子,可是不當著母親的面,想處理弟弟怕是會遭到她強力的阻攔。歷史上,赫捨裡氏在佟國維死後不到一年,就被隆科多和四兒給氣得含恨而死,毓秀可不想看到這種事情發生。雖說有她在,這種事情不大可能發現,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做為母親的赫捨裡氏,本能的護著自己的兒女。尤其是兒子,在中國的觀念裡,養老防老深入人心。哪怕赫捨裡氏也疼毓秀,可是在她和隆科多對上的時候,赫捨裡氏有八成的可能會偏向兒子。
尼妹的,當初她知道隆科多的事情之後,就一直很憋氣,今生讓她碰上了,要不把隆科多這混蛋扒到一層皮,讓他聽到納妾兩字就哆嗦,都對不起她彪悍的名聲。
「弟妹。」雖說神識所見與眼見沒什麼居別,可是真正看到小赫捨裡氏的時候,毓秀還是心中酸澀難忍。
略有些暗淡的大紅綾子的錦被蓋在小赫捨裡氏身上。她面容削瘦,頭髮散亂,嘴唇乾裂出幾道口子,呆呆的躺在床上。沒有一絲神彩,哪還是當初新婚時,帶著青嫩與羞澀的小婦人。如今在她身上只餘下了死寂。就算是見到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毓秀,她也愣愣的沒有反應,只到毓秀側坐在床邊,又叫了她一聲,「弟妹。」
她才彷彿回過神來,木木的眼睛移到毓秀身上,慢慢的燃起了一絲希望。隨即她似乎想到了什麼,露出一絲比哭還難看到笑,眼中的希望又暗淡下去,只是掙扎著起身,啞著嗓子給毓秀請安:「請皇后娘娘來恕奴婢失儀之罪。」
毓秀見她這樣。心中一酸,滴下淚來,她伸手按住小赫捨裡氏枯瘦的身子,「弟妹既病了,就躺著別起來,你有什麼委屈,就跟我說,姐姐替你做主。」一般都是父母千寵萬寵養大的女兒,憑什麼嫁到你家受委屈。若是堂舅、堂舅母知道女兒這般受苦,不知得心疼成什麼樣。想到這裡,毓秀對於隆科多真是恨上加恨。
小赫捨裡氏看著婆婆帶了絲愧意的神情,心中酸澀,想著養在婆婆身邊的兒子,咬了咬乾裂的唇。硬是搖了搖頭,「奴婢沒什麼委屈,額娘和四爺奴婢都很好,只是奴婢命薄,身子不頂用,到是連累他們替我操心。」
毓秀見鮮紅的血絲自小赫捨裡氏乾裂的唇上落下,她卻一無所知,尤其喃喃的說著開脫的話,再也忍不住的撇開頭,拿著帕子擦了擦眼睛。
伊達裡氏早就去桌上拿水,卻發現壺中的茶水不知道是幾天前的,混蝕不堪。這樣子的茶水,如何拿過去,只怕主子娘娘見了,火氣會更大。她正猶豫著,毓秀早就發現了,起身過來一看,冷笑兩聲:「我頭一次知道,咱們家還簡樸成這樣。」
「娘娘……」赫捨裡氏從來不知道兒媳婦居然過得這樣的日子,她總想著兒子長大了,也娶妻生子,他們小夫妻的私事,當娘的總管著不好。兒媳婦生病,也是請過太醫來診治的,都說是產後虛弱,得靜養著。她過去看過幾次,每次都累得兒媳婦還得從床上爬起來,硬撐著陪她說話,也就不好再多去了。只是按時延醫吃藥,免了她所有的請安,只管安心靜養,還把孫子接到自己身邊,想著讓她安心。誰想到,她的放縱,居然讓兒媳婦受了如此苦處。
毓秀聞聲回頭,見赫捨裡氏鬢邊已經隱現的銀絲,到嘴邊的話終是嚥了下去。她安撫的拍了拍小赫捨裡氏的手,起身走到母親身邊,挽了她的手,輕聲道:「額娘,隆科多太不像話了,必須得好好懲治一番才是。」
赫捨裡氏到底還是心疼兒子的多,縱是氣他,也不忘求情:「都是那狐猸子勾搭著隆科多做錯事,隆科多也不是個省事的,正得娘娘教訓一下才好。」
對上赫捨裡氏帶了幾分懇求的目光,毓秀抿了抿唇,硬下心腸移開了目光,她溫和的對小赫捨裡氏道:「弟妹只管安心養病,其餘的事,姐姐替你處理了。只是你自己也得爭氣才是,不為別人,也得為岳興阿想想。若是隆科多犯混,我給你特令,直管進宮告狀就是,姐姐準會站在你這邊的。」毓秀見鮮紅的血絲自小赫捨裡氏乾裂的唇上落下,她卻一無所知,尤其喃喃的說著開脫的話,再也忍不住的撇開頭,拿著帕子擦了擦眼睛。
伊達裡氏早就去桌上拿水,卻發現壺中的茶水不知道是幾天前的,混蝕不堪。這樣子的茶水,如何拿過去,只怕主子娘娘見了,火氣會更大。她正猶豫著,毓秀早就發現了,起身過來一看,冷笑兩聲:毓秀見鮮紅的血絲自小赫捨裡氏乾裂的唇上落下,她卻一無所知,尤其喃喃的說著開脫的話,再也忍不住的撇開頭,拿著帕子擦了擦眼睛。
伊達裡氏早就去桌上拿水,卻發現壺中的茶水不知道是幾天前的,混蝕不堪。這樣子的茶水,如何拿過去,只怕主子娘娘見了,火氣會更大。她正猶豫著,毓秀早就發現了,起身過來一看,冷笑兩聲:「什麼時候咱們佟家也簡樸至此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