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伍師姐!」何定西大喜過望,哈腰行禮,「小的見過伍師姐,師姐這是要去找誰的晦氣啊?」
伍玥兒斜眼瞪了他一眼,扭頭轉向玄冰之一遍,冷冷道,「拿來!」
玄冰之理也不理。
「拿來!」伍玥兒聲音徒然間提高了八度。
周圍許多人的目光都朝這邊掃視過來,玄冰之不好再裝聾作啞,抬頭淡然道,「拿什麼?」
伍玥兒稍稍壓低了聲音,怒道,「你手裡的額帶!」
「這個?」玄冰之將額帶遞了過去,心裡卻疑惑起來,這額帶不是他們小夫妻送我的『賄賂』麼,怎麼現在又想要回去了?
伍玥兒一把搶過額帶,視若珍寶的仔細端詳摩挲了一遍,發現沒有任何破損之後,當著玄冰之的面取出一方絲,在額帶上一臉痛惜的細細擦拭起來。
這無禮的舉動令玄冰之不禁生出幾分火氣,然而伍玥兒卻絲毫不覺得有任何不妥,低聲訓斥道,「這是我雲郎的東西,你的髒手不配碰它!」
她竟是毫不掩飾自己對玄冰之的厭惡。
「這就是他們的目的麼?雄的假裝示好,贈予厚禮,雌的當眾討回,損盡我的顏面?」玄冰之深深呼吸了幾次,努力平息著心中的怒氣,她知道此事越糾纏自己就越丟臉,不如暫時示之以弱,讓她討了這個好處去吧,便輕輕點頭道,「我曉得了!」
「你曉得最好!」伍玥兒咄咄逼人,完全沒有一點兒罷休的意思,「以後雲郎的東西,你一樣也不准碰,如非必要,你也不許跟他說話,看都不准看他一眼,知道了麼!」
這根本已成為痛打落水狗的戲碼了,玄冰之忍無可忍,胸中怒火騰一下竄了起來。好啊,丟臉,丟臉就丟臉,丟臉又算得了什麼,索性大家一起都不要臉了吧,誰怕誰啊!
她勇敢的迎向迎向伍玥兒的雙目,有意識的抬高了音量,「你以為我想碰那東西麼?你以為我想跟你的男人說話麼,要不是你男人來我房裡找我,又死祈活賴的要我收下這條額帶,你以為我會想要?」
「你說什麼?」伍玥兒的目光已怒得可以殺人了。
玄冰之輕蔑的一笑,得瑟道,「我說,讓你管好自己的男人,別讓他到處亂跑!沾花惹草,招蜂引蝶。」
「你想死嗎?」伍玥兒咆哮起來,「想死我立刻就成全你!」
圍觀的人群中響起一陣哄笑,這種爭風吃醋的戲碼在山門中並不少見,但是每一次發生,卻都能引來足夠多的觀眾,事後也會留下足夠多的談資與笑料。
簡單的說,搶幾個女人搶一個男人或者幾個男人搶一個女人這種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趣事,發生得越多歡樂就越多。
「打呀,打呀!」已經有人開始起哄了,「動動嘴皮子有什麼意思呢,姑娘們亮出真功夫來吧!」
「就是,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哈!」附和之聲緊跟著響起。
「你們兩個,夠了!」遠處一名火瓊峰的男弟子開聲訓斥起來,「爭風吃醋滾遠些去!你們起哄的也統統給我閉嘴!」
這名火瓊峰弟子似乎身份十分尊貴,在眾弟子中很有威望,起哄的兩名弟子撇撇嘴,意興闌珊的往遠處挪了挪位置,伍玥兒扭頭向他怒視一眼,同樣未加任何反駁,輕哼一聲,拂袖而去。
玄冰之得了清靜,不由長舒一口氣。
身邊何定西輕輕地拍了兩下巴掌,聲若蚊吟的在玄冰之耳邊讚歎道,「玄師妹,了不得啊,才進門幾天就敢跟伍師姐叫板搶男人了,厲害,厲害!師兄佩服!」
「不說話你會死啊?」玄冰之咬牙切齒的瞪他一眼,「你哪知眼睛看見我在跟她搶男人了?」
這吃人的目光駭得何定西打了個哆嗦,把頭一轉,裝傻充愣去了。
大廳之中重複平靜,不多時,議言堂大門洞開,二十名大組長魚貫而出,沿著一條通道匆匆離去,在他們身後,一名金丹修士站在廳口,向大廳中環視片刻,高聲道,「所有小組長隨我入堂聽訓!」
玄冰之深吸了一口氣,隨著人流向堂內走去。
議言堂內寬敞清靜,采光極好,佈置簡單,幾乎沒什麼裝飾擺設,卻處處靈意盎然,令人呼吸之間神清氣爽,渾身舒泰,彷彿沐浴與陽春三月的朝陽清風之中。
大堂的盡頭放了幾十個蒲團,此時坐了有二十來人。
玄冰之知道這些長輩修為最低也是金丹以上,草草一瞥,不敢多看,只覺得居中那位青年道人眼神清澈見底,無塵污垢,無慾無求,儀態灑脫,渾然天成,彷彿他就是這宇殿,這座宇殿也就是他,人與自然,在他的身上奇跡般的融合為一體。
此人必是符堂首座邱本邰邱堂主無疑,修為達到化神期的絕代高手。
玄冰之忽然感覺到絲絲的緊張,今日她來得莫名其妙,根本沒有任何準備,只是跟著何定西東搖西逛。回過神來的時候,她似已仇敵滿天下,偏偏又是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這裡的任何一個人修為都遠超過她,除了仇敵之外,她也不認得任何一人,現在的她,就好像一隻泡在盛滿冷水的鐵鍋中的青蛙,看似舒適安全,卻不知身下的灶膛裡何時就會點起一把要命的火來。
「給諸位師長見禮!」有弟子大聲呼叫。
玄冰之輕輕跪下,叩頭拜禮道:「弟子玄冰之,見過符堂首座,見過諸位前輩,給諸位前輩問安!」
所有弟子都在虔誠拜見,話音在廳堂內久久迴盪。玄冰之有了一種找到同伴的感覺,心中的孤寂感稍稍減輕了一些。
便在此時,一個清越的聲音在遠處響起,「玄冰之,抬起頭來!」
玄冰之不敢抬頭,卻感覺到身上有無數道目光掃過,撓得她心慌意亂,不知所措。
清越的生聲音再次響起,比起之前,卻多了幾分清雅柔和,「玄冰之,你抬起頭來!別怕,啊。」
玄冰之從那柔和的勸誘中找到了勇氣,平靜地抬頭,與邱本邰的目光一對。那邊微微笑道,「你知道我是誰麼?」
他問的肯定不會是符堂首座這個身份,玄冰之茫然的搖頭,示意不知。
「瞎講!」邱本邰面露不悅之色,「我是你師父出塵仙子的大師兄,你的大師伯,你竟然不知道我的身份?」
滿室嘩然,繼而寂然。
玄冰之入門來幾乎是全副身心都投入修煉之中,對師父的同輩倒還真的沒有太多瞭解,只知道他們的道號,不曉得真名,譬如眼前這位邱堂主的道號叫做靈犀真人她是知道的,卻不知道靈犀真人的本名就是邱本邰。
這時候不大不小的出了個洋相,玄冰之已感覺到投射在她身上的目光有許多變得柔和,也有許多變得輕蔑嘲諷,甚至是怨毒憎恨。
邱本邰又開口,這次卻是對著身邊的眾位長老說的:「這丫頭上山之前,只有煉氣期一層修為,卻敢手握烈焰真金,不顧渾身經脈全毀也要將之獻給我師妹,向道之心很堅決吧?」
眾人不置可否。
玄冰之心生疑惑,這位邱堂主在這種時候提起她的往事,這是打什麼機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