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臨近,晚霞像火焰一般絢爛,掩沒了半個天穹。太陽就要下山了,瓊華群山中已經升起了淡淡的薄霧,山風吹拂著林濤,發出刷刷的沙響。
夜晚來臨前是瓊華山腳最混亂的時間段之一,僅次於清晨山門大開的時候,不僅許多遠行的修士在此時歸來,許多附屬家族的修士以及別派前來瓊華採買修煉資源的修士也會在此時離開。
玄冰之混跡於外出的人群之中,既緊張又期盼的隨著人流向外湧動。她的心情說不出的激動,離開了瓊華,雖然會讓她暫時失去逗留了半年之久的庇護所,然而她也將獲得自由,徹徹底底的自由,不用擔心陰謀算計,不用害怕威脅恐嚇,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近了,更近了,還有百丈不到的距離,她就將跨出山門,踏上外出歷練的旅程。玄冰之越來越興奮,但隱隱的,她心頭又升騰起一種不祥的預感。
這預感來源於最近的閱讀,來源於她對瓊華山門更深刻的瞭解與認識。作為玄武洲數千道門中排名第六的超級門派,瓊華控制的地域超過了方圓十五萬里。
這廣闊的疆域中除了瓊華之外,還有數十個附屬修仙小派,近千個修仙家族,散修不計其數。至於凡間世俗國度中的人口,則達到了數千萬之巨。為了方便物資溝通,瓊華還修建了兩座修道者聚居的大型城市,十座中型城市,數百聯絡驛站。
玄冰之要離開瓊華,只能通過穿越修建在各個修道城市中的遠距離傳送法陣。這些法陣都有專人駐守,來往修士都要繳納靈石才可以使用。也就是說,玄冰之根本沒有辦法在悄無聲息的情況下徹底離開瓊華。
以前在玄家時玄冰之就不止一次的想到過逃跑,但是她不敢,因為她肯定會被抓住。一個修仙世家對家族弟子的控制都嚴格至此,她如今身為瓊華弟子,難道就可以插翅騰飛?
玄冰之越來越不自信,本來以她內門弟子的身份,不僅在煉氣期七層之前不需要參加任何門派勞役,瓊華地界也可以任意穿梭,但是,倘若她走得不夠快,倘若她的行蹤被伍玥兒等人背後的家族勢力所發現,那麼她或許將迎來滅頂之災。
「我還是不走了吧。」將將跨出瓊華山門的時候,玄冰之停下了腳步。「我總是考慮這出去之後的好處,卻忽略了在路上可能遇到的風險,不行,這麼出去真的太危險了,我不能再犯器世界那時候的錯誤,呆在山上慢些就慢些,總比拿命去賭博要把穩得多。」
放棄了離開的打算,玄冰之掉頭就走,預備到墨廉那裡去坐坐,跟這位開朗的師姐討點修煉經驗。將將跨入市集的時候,嘈雜的人群傳來兩聲十分掃興的呼喚。
「小玄師妹,小玄師妹!」
「呵……這是天意麼!」玄冰之心裡訕笑一聲,她認得這個聲音是孫靜修手下那個名為何定西的小廝,這人既然在這種嘈雜的環境都能輕易發現自己,那就意味著她的下山計劃確實很不妥當,果然不走才是正確的選擇。
「玄冰之師妹,玄冰之師妹!!!」對方的聲音忽然高了八度,直接指名道姓,不喚回小姑娘誓不罷休。
「你姥姥的!叫魂呀你!」鬱悶的暗罵了一句,玄冰之整理好心情,轉身凝望,待來人走近,她向對方道了萬福,裝作剛剛才聽到對方呼喚的樣子,詫異道,「何師兄,你找我?看你形色匆匆的樣子,有什麼急事麼?」
「小玄師妹,你這是要去哪兒啊?」何定西揮袖擦了擦額上的汗珠,如釋重負的笑道,「可把我一番好找!」
玄冰之笑道,「正準備去墨廉師姐那裡坐坐呢,師兄找我何事?」
「是這樣的,」何定西清了清嗓子,「小玄師妹,我們符堂最近要煉製一批符寶,這是一件策劃了五年之久的大工程,需要大量懂得制符的煉氣期弟子參與完成,我家孫長老覺得師妹是個人才,完全有了參與的資格,特遣我來尋找師妹,請你到符堂商談詳情。」
「啊,孫靜修,你這老混蛋!姑娘告訴你我要閉關煉符,你這魔鬼就將計就計把我抓去做壯丁啊!」玄冰之在心裡嘀咕了一句,她忽而注意到何定西前半句話裡的幾個關鍵細節,怠慢之心立刻收撿了許多,問道,「何師兄,你是說,孫靜修長老有意讓我參與符寶的製作?」
何定西兩眼放光,一臉嫉妒的道,「對啊!小玄師妹,整個瓊華派,就你一個得罪過孫長老的煉氣期弟子有幸參加這次工程。嘿,師兄我入門三年了還沒機會參與符寶的製作,只能當個打雜的下手,師妹你才入門半年就能輪到這樣的好事,真是羨慕死師兄我了。」
玄冰之大翻白眼,氣急敗壞道,「何師兄,你也知道師妹我得罪過孫靜修那條老蛇魔了,我去了符堂,還不是砧板上的麵團,隨他揉捏啊,你怎麼還說這是好事?」
「這個……」
何定西最初接到尋找玄冰之的這份差事時也覺得納悶,以孫靜修的脾氣秉性,凡是得罪過他的人,一定會被他記恨一輩子,只要逮到機會,絕不會給他好果子吃。但參與符寶的製作是何等光榮的一件事,不僅收入豐厚,還能得到許多師門前輩傳授制符經驗,怎麼看都是一件美差。
何定西在找人的過程中一直捉摸不出這是為什麼,現在見了玄冰之,一時大意之下,把自己的心裡話一股腦的吐了出來,頓時尷尬的愣在那裡,為自己的失言追悔莫及。
「何師兄,要不這樣,」玄冰之狡黠的一笑,探手摸出十枚靈石塞到何定西手裡,「孫長老肯定不會給我好日子過的,師兄你也不忍心看到師妹受苦吧,不如你就行個方便,就當沒見過師妹,不知道我去哪兒了,好麼?」
「不行不行,這個不行。」何定西痛痛快快的收了靈石,腦袋卻搖得像個撥浪鼓一般,「今夜是這次工程挑選弟子的最後一日,孫長老點名了要你,師兄可不敢忤逆他老人家的意思。再說了,今夜不止孫長老,就是符堂首座邱堂主都要親臨訓話的,師兄縱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跟化神期前輩較勁啊,師妹你還是趕快跟我走吧!」
「你!」玄冰之恨不得一腳踹死這收了好處還不辦事的壞東西,可對方將符堂首座都搬了出來,她也不敢再怠慢行事。而且製作符寶的重要性她也知道,其實心裡對這種威力強大的特殊法寶也是很有興趣。若不是因為得罪過孫靜修的關係,在何定西首次告訴她這個消息的時候,她恐怕就高興得跳起來了。
所謂的符寶,是一種特殊的法寶。相比起可以重複使用一般法寶,符寶跟符菉一樣,是一次性的消耗品,但符寶造價不菲,工藝複雜,威力也大得超乎想像。在玄冰之閱讀過的所有與符菉有關書籍中,都提到過符寶這種東西,但是它的製作方法卻從未被提及,十分神秘。
眼下玄冰之得到了一個千載難逢的接觸門派機密的機會,內心忐忑之餘,一道期冀的火苗也在她胸中漸漸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