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升的朝陽下,樓班統領著三千胡騎一路疾馳於朔北平原之上,揚起一陣滾滾沙塵。就在兩日前,來自河間的信使為樓班帶來了袁熙的親筆信。袁熙在信中並沒有提出救援之類的話語,而是直接命令樓班盡快北上與其會師。樓班人雖不在河間,卻也已聽說袁熙與太史慈爭奪河間城之事。因此樓班十分清楚袁熙這時候招他回河間的目的就是要讓他去抵擋太史慈。加之樓班的手下才剛從劫掠中嘗到點甜頭,正是食髓知味的時候。故而,這會兒的樓班和他的手下對袁熙的征招顯得頗為牴觸。甚至還有手下建議樓班就此在清河佔山為王,樂得逍遙自在。
然而一心想要回遼東做單于的樓班又怎肯在中原落草為寇。更何況沒有袁熙支持的一干烏桓人,也很難在人生地不熟的中原落腳。因此在權衡了一下利弊之後,樓班當即決定結束將近兩個月的劫掠生涯,連夜啟程趕赴河間。
「單于前方便是絳水。」帶路的信使指著前方隱約可見的河流向並肩而行的樓班提醒道。
樓班雖只渡過一次絳水,倒也記得此河頗為湍急,於是連忙一扯韁繩向身後的手下大聲喊道,「兒郎們,準備渡河。」
樓班手下的烏桓人善戰歸善戰,卻遠不如太史慈部軍紀律嚴明。哪怕樓班已經下令「準備」,三千胡騎抵達絳水河畔之後,依舊如無頭蒼蠅一般亂糟糟地擠做了一團。更有甚者,還有人不試水深就躍馬渡河。結果自然是打滑落水。引得岸上的其他人哈哈大笑一通。
突然間從隊伍的後方來的一陣隆隆聲,打斷了烏桓人的嘻笑。這聲響雖若隱若現。可對這群常年提著腦袋在馬背上討生活的漢子來說卻十分熟悉。就連正在指揮斥侯綁繩縮的樓班在聽到聲響後也不由地臉色一變。
「敵襲!敵軍來襲擊!」
不知是誰喊出了第一聲警報。但更多的烏桓人則在警報響起之前,便已撥馬調頭朝未見其人先聞其聲的敵軍衝殺而去。果然不其然,僅一眨眼的功夫西南方向的地平線上便冒出了一隊黑壓壓的騎兵,那迎風飄揚的「蔡」字大旗、「齊」字大旗儼然昭示了來者的身份。
「是齊軍!單于快快渡河!」眼瞅著來者不善的烏桓將領紛紛勸說樓班先行渡河。
樓班卻一個勁地搖頭道,「不行!吾怎能棄兒郎而去!」
眼見樓班大有留下來同手下同生宮死的架勢,一個年長的烏桓將領不禁急道,「齊軍勢大,單于若折在此地,豈非是將單于之位供手讓於蹋頓?」
樓班被如此一激。心頭縱有不捨,亦只得一咬牙道。「汝等莫要戀戰,吾在對岸等汝。」
可誰知樓班的話音才剛落,身後便傳來了一陣更為撕心裂肺地哀嚎,「齊軍!對岸也有齊軍!」
樓班等人慌忙尋聲回望,但見河對岸的平原之上已然出現了一支步騎混雜的大軍。林立的槍刃在陽光下反射著令人窒息的寒光,招展的旌旗則透著一股子旨高氣昂的氣焰。
意識到自己已然被包圍的樓班,宛如掉入陷阱的孤狼一般狂吼道,「混帳!齊軍如何知曉吾從此地過河!」
「自是袁熙信使帶的路。」蔡吉在河對岸的陣中替賈詡解答了麴演的問題。後者到現在還沒搞清楚齊軍是如何準確捕捉到烏桓人行蹤的。
「原來如此。主上逼迫袁熙。並非是要引烏桓人回援河間。而是要讓袁熙派信使找烏桓人,然後再派探子跟隨信使順籐摸瓜。」恍然大悟的麴演一拍腦袋道。
「正是如此。烏桓人既由袁熙所派,那兩者之間必會有聯繫之法。且不論烏桓人會否救援袁熙。跟著袁軍信使總不會有錯。」蔡吉一面含笑點頭,一面則在心中由衷地感歎賈詡定計果然縝密。於是她跟著便回頭朝賈詡讚道,「多虧文和先生定下如此妙計,孤此番方能一舉圍殲胡虜。」
賈詡卻頗為淡然地拱手還禮道,「彫蟲小技不足掛齒。眼下胡虜尚未被殲滅,此時言勝還為時尚早。」
蔡吉聽罷賈詡所言,再想起遊牧部族向來善於流竄,倘若讓這三千胡騎跑掉一小撮人馬,那往後清剿起來可就麻煩了。於是她趕緊收起了洋洋得意之情,轉而鄭重地朝其一拜道,「先生教訓得是。」
言罷蔡吉轉過身,昂首下令道,「弓箭手準備!」
隨著蔡吉一聲令下早已在河灘上擺開陣勢的齊軍弓箭手,紛紛拉弓搭弦瞄準了對面正陷入慌亂之中的烏桓人。絳水雖湍急,但河面卻並不算太寬廣。只聽蔡吉一聲嬌叱,「放!」千餘支箭矢便如暴風驟雨一般越過河面落到了烏桓人的頭上,將一干正打算渡河的烏桓騎兵射翻在地。
此時此刻正率部包抄烏桓人的趙雲同樣也知曉不能放過眼前這群肆虐中原的「惡狼」。但見他揚鞭立馬,揮槍怒吼,「殺!殺盡胡虜!」
在聲嘶力竭的怒吼聲中,復仇的怒火在每一個齊軍胸中燃起了洶湧的鬥志。將近五千餘騎齊軍在趙雲的率領下宛如一柄三叉戰戟朝河邊的烏桓人直插而去。在齊軍前後夾擊之下,幾乎退無可退的烏桓人亦毫不猶豫地選擇了背河一戰。僅眨眼間的功夫,兩隊洪流便在河北平原之上衝撞出了血色的浪花。
趙雲俯身避開兩支流矢,反手將手中的長槍朝斜上方一搠,銀色的穗頭轉眼間貫穿了突進而來的烏桓人面門。對方甚至都來不及發出一聲慘叫,便隨著一道長長的血光自疾馳的馬背上滾落在地。趙雲則快速收回長槍,抬手隔開了從旁襲殺而來的長槊,在間不容髮之際猛刺而出。將另一個烏桓騎兵挑落馬下。
「二十」,趙雲在心中默默計算著被他刺下馬的人數。而他那一身如雪的麒麟白袍則早已被鮮血染得斑駁如點點紅梅。且就在趙雲殺得興起之時。對面突然傳來了一記戰馬的清嘯長嘶之聲。趙雲循聲抬頭,只見一員身著戰甲的烏桓騎士正揮舞著長槊朝自己這邊衝殺而來,其跨下的戰馬通體雪白,儼然是一匹難得的寶駒。戰甲?白馬?此人多半就是傳聞中的烏桓首領——想到這裡,鬥志昂揚的趙雲當即一夾馬肚挺槍上前。
樓班遠遠地就注意到了那個衝入戰陣的殺神。話說樓班雖投身袁熙麾下,卻打心底裡瞧不起漢將。在他看來漢人只會仗著人多來打仗,若論單打獨鬥根本不是烏桓武士的對手。特別是袁熙手下的那些所謂猛將,每每打仗就只知道躲在烏桓人後頭摘桃子。在南下襲掠之後,樓班也沒有碰到過像樣的對手。然而眼前的這員齊將卻完全顛覆了樓班對漢將的固有印象。那早已塗滿鮮血的長槍。以及被血污染得紅白斑斕的戰袍,都顯示出對方是個危險的存在。然而年輕氣盛的樓班有著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氣勢。哪怕知道對方非等閒之輩。他還是毅然拍馬上前提出了挑戰。
槍與槊在空中發出龍吟般的交鳴,與此同時樓班的虎口臂膀卻被震得陣陣發麻。在勉強抵擋了三四個回合之後,樓班終於意識到自己絕非這員齊將的對手。再這麼下去只有死路一條。於是他尋了個間隙虛晃一槍,調轉馬頭就要逃跑。
且就在樓班轉身的那一瞬間,趙雲伸手一把抓住了樓班戰甲上的腰帶。樓班沒料到對方竟會來這一招,還未等他掙扎反擊,便覺有一股蠻力將已然將他提起。於是下一刻,樓班的身體劃過一道弧線給狠狠地摜在了地上。巨大的衝擊力令樓班差一點就咬掉自己的舌頭。而他頭上的頭盔更是不知飛到了哪去。披頭散髮的樓班在地上滾了兩圈之後。渾渾噩噩著剛要起身,卻發現對方的長槍已然抵住了自己的下巴。
趙雲望著槍下那張稚氣未脫的臉,不由莞爾失笑道。「原來是個小鬼。」
是的,樓班只有十六歲,在許多人眼中還只是一個乳臭味干的豎子而已。為了掩飾自己的年齡,樓班一直在人前舉止老成,甚至還留起了稀疏的鬍鬚來證明自己已經是個男人。不過此刻身為階下囚的他卻無法提出抗議。因為趙雲將已然將他捆在馬背上進獻給了蔡吉。
面對趙雲帶回的戰利品,蔡吉也似乎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卻見她繞著樓班打量了一圈,傲然發問道,「汝是何人?為何領兵殺我百姓?」
蔡吉在打量樓班的同時,樓班也在觀察著蔡吉。這就是那位名動天下的女諸侯?女齊侯?比吾大不了幾歲嘛。哼,堂堂烏桓單于又豈能讓個中原女子小瞧!於是樓班揚起頭,衝著蔡吉等人大聲宣佈道,「吾乃烏桓單于樓班,奉大將軍袁熙之命南下征討爾等叛逆!」
樓班桀驁的態度,激起了在場齊軍將士的怒氣。只見麴演拔劍怒喝道,「兀那豎子,死到臨頭,還敢嘴硬!」
可蔡吉卻抬手阻止了麴演,以不置可否的口吻反問道,「樓班?孤未聽說過。孤只知烏桓單于乃蹋頓。爾是何處冒出的假貨!」
耳聽蔡吉竟稱自己為假貨,樓班頓時就如一頭被激怒的幼虎一般高聲咆哮道,「混賬!吾乃烏桓單于丘力居之子,堂堂御封的單于。蹋頓才是篡權的亂臣!」
果然是那個樓班啊。蔡吉在證實了樓班的身份後,依舊似笑非笑的追問道,「何人所封?」
「當然是大漢天子。」樓班話一出口,就立馬意識到了問題所在。於是老臉一紅之下,樓班乾脆把臉一撇不再搭理蔡吉。
蔡吉雖對樓班吃裡扒外的做法頗為不齒。但正如樓班所言他這烏桓單于的身份倒也確實貨真價實。依蔡吉對史料典籍的瞭解,樓班在另一個時空的歷史中,還真成功逼蹋頓讓了權。雖然在此之後不久樓班就因附庸袁熙兵敗白狼山。並與袁熙袁尚兄弟一同被公孫康伏殺傳首許都。但從樓班能拿回單于實權這一點來看,此人在烏桓各部中應該有一定的影響力。不過眼下蔡吉和蹋頓正處於同盟狀態。雙方無論是在政治、經濟還是軍事上都有著緊密的合作。
難道要將這娃的首級打包寄給蹋頓,聊表誠意?不過這樣一來蹋頓倒是沒了後顧之憂,想來往後一統烏桓各部會越發順利。要不乾脆將樓班留在東萊,作為一根拴在蹋頓脖子上的狗鏈?就不知蹋頓肯不肯帶了。肯帶又如何?不肯帶又如何?將這些遊牧民族分而治之是最基本的統治措施。蔡吉一邊思考著如何處置樓班,一邊伸手捏起了少年的下巴再次打量起來。
樓班沒想到蔡吉會突然來這麼一手。本打算掙扎著甩開,可一想到眼前這女子與蹋頓形同盟友,自己或許下一刻就會被當場斬殺。樓班只覺背脊發涼,渾身僵硬,眼中頓時充滿了屈辱與恐懼。
蔡吉眼瞅著樓班的雙目之上已然蒙上了一層水汽,心中頓時就有了計較,「子龍,這廝的手下怎樣了?」
「回主上,除被當場誅殺的兩千餘人外,其餘胡虜皆已被吾軍所俘,無人逃脫。」趙雲抱拳作答道。
「全斬了。」蔡吉面色如霜地下令道,「將首級一併醃製了送往河間城。」
「啊!」樓班圓睜雙目,猛擺下巴,彷彿要掙脫蔡吉的制肘,一口將其撕裂。一旁的齊兵見狀趕緊上前,將樓班死死壓住,謹防其對主上做出不利之事。
對於樓班瘋狂的反應,蔡吉卻絲毫沒有鬆手的意思,更不會退縮。相反她的雙眼一刻都沒離開過樓班的眼睛,甚至還湊上前一字一頓地宣佈道,「爾等蠻夷聽著,敢殺孤家百姓者,孤必十倍討還。」
「女人快將吾殺了啊!殺啊!殺啊!」幾近絕望的少年向蔡吉挑釁道。
「演這就結果了爾這胡虜。」麴演說著揮劍就要朝樓班砍去,卻被蔡吉使了個眼色阻止了下來。
「爾乃天子欽封的單于。孤怎能說殺就殺。」蔡吉一甩手放開了樓班的下巴,臉上則旋即露出了一絲狡黠的笑容,「德儒,替孤修書一封給蹋頓。讓其安心在遼東做大人,孤會替其好好照顧樓班單于。」
久違滴~小劇場:
小蔡捏著樓班的下巴左甩,右甩:皮膚倒挺白~~~高緯度的關係咩~~~
樓班暴怒:女人!有完沒完!
小蔡一甩手:切~~~手感還是子桓的好。
草皮暗自摸下巴~~~(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