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前蔡吉也曾遇到過相似的情形。那時的她自持預知未來,認為只需在關鍵時刻出手,便可扭轉歷史的軌跡。在得知宛城之戰開戰在即之後,蔡吉權衡利弊決定出手救助曹操父子。在她一再的提醒之下,曹操最終注意到了張繡等人的陰謀,宛城之戰亦因此徹底脫離了歷史軌跡。只是那一夜,蔡吉本人卻差一點葬於宛城熊熊戰火之下。宛城一戰,讓蔡吉見識了曹操的陰險,同時亦讓她明白歷史的變軌是一把雙刃劍,既能成就她的野心,也能奪了她的性命。所以當再一次面對是否救曹操的問題時,蔡吉決定聽一聽當世第一毒士的意見。
面對蔡吉的詢問,賈詡並沒有直接作答,而是平視著面前的女子,一字一頓地問道,「那得看主上之所圖為何?是執掌朝堂?還是稱霸河北?」
「哦?願聞其詳。」蔡吉一甩長袖朝賈詡恭敬地一揖道。在場的其他人亦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向了賈詡。
應承著眾人灼熱的視線,賈詡依舊保持著不慌不忙地態度向蔡吉分析道,「若主上有意執掌朝堂。可出兵不出力,坐視袁紹滅曹,或乾脆出兵官渡,於亂軍之中取曹操首級。曹操一死,豫州群龍無首,主上以救駕為名進駐許都,便可取曹操而代之,挾天子以令諸侯。可惜曹操長子曹昂不在官渡,否則連其一併除去,主上便可將曹操部眾盡收囊中。若主上意在稱霸河北,可渡河北上與子義將軍會師直取鄴城。只是如此一來袁紹必會領兵回援,官渡就此解圍,曹操自是安然無恙。但主上亦可在半道伏擊袁氏父子。」
賈詡一席冷酷的言論。讓在場的一干人等的背脊一陣發涼。辛氏兄弟更是在心中暗暗感歎,這賈詡老兒果然厲害,無怪呼能成為蔡吉的謀主。但蔡吉卻對賈詡意圖殺光曹氏父子的提議感到有些困惑。畢竟之前賈詡曾不止一次勸說蔡吉投靠曹操。如此一百八十度的反轉劇,實在是讓蔡吉有些懷疑,賈詡是否是在試探自己。
抱著這一心思。蔡吉向賈詡探問道,「殺曹氏父子?這可不似先生說的話。」
對於蔡吉的質疑,賈詡倒是顯得頗為坦然。「此一時彼一時,既然主上胸懷大志,詡自是亦步亦趨。」
真是如此?不可否認蔡吉與賈詡的關係。不似與郭嘉那般心有靈犀一點就通。有些時候蔡吉會鬧不清賈詡究竟在想什麼。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賈詡的計謀總是犀利而又有效。正如此刻他所提出的兩條道路,每一條似乎都是康莊大道。但真是如此嗎?
未等蔡吉做出選擇,蕭建已然提議道,「主上,執掌朝堂好。執掌朝堂不僅能挾天子以令諸侯,還能提高主上聲望。往後主上不論出兵何處,都能佔取大義。」
是啊,漢天子是塊肥肉。任誰都想上去咬一口。放棄挾天子機會的袁紹,還被後人恥笑為傻瓜。蔡吉在心中如此感慨著,卻並沒有就此做出回應。她總覺得現在入主朝堂還缺了點什麼。
辛毗見蔡吉低頭沉思一言不發。心知蕭建並沒有猜中蔡吉的心思。而他在稍稍考慮了蔡吉的立場之後,立即便明瞭面前的齊侯在擔心什麼。卻見辛毗連連搖頭道。「此舉是將主上踞於爐火之上。不妥,不妥。」
踞於爐火之上?對!就是這道理。蔡吉經辛毗一提醒,當即便想起了孫權勸曹操稱帝的典故。在另一個時空,孫策的弟弟孫權上書向曹操稱臣,勸其稱帝,曹操說:「是兒欲踞吾著爐火吉之所以在是否入朝堂問題上猶豫,也是出於威望不夠。蔡吉眼下的實力雖與曹操不分伯仲,但論兩人的威望,曹操甩蔡吉十條街都不止。
女子的性別讓蔡吉在世俗習慣上先天就處於劣勢。此外過於年輕以及沒有家族支持,也是蔡吉的硬傷。其實蔡吉的父親蔡伯起既然能出任一郡之守,蔡氏一族當然不會是什麼無名之輩。因此就算蔡吉這一支絕了戶,深挖一下還是能挖出一支旺族遠親的。只是這一支遠親旺得遠了一些,在襄陽,即南郡太守蔡瑁一支。而蔡瑁的姐姐正是大名鼎鼎的劉表後妻蔡夫人。名副其實的有權有勢,卻不可能丟下荊州的產業,千里條條從劉表麾下轉投蔡吉。亦不能為蔡吉在朝廷中帶來多少威望。
缺乏威望就代表著蔡吉在朝堂無法服眾。當然蔡吉也可以學曹操,學董卓,誰不服就滅他滿門。此舉或許能暫時壓制朝堂文武,可如此一來蔡吉苦心經營的名聲算是徹底臭了。退一步而言,就算蔡吉可以不顧名聲,但她還是無法做出絞殺孕婦、毒殺幼兒之類傷天害理之事。所以正如辛毗所言,現在入主朝廷確實是在將蔡吉擱在火爐上烤。更何況就算蔡吉代替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也不見得能掌握多少優勢。特別是當某一諸侯同地方世家結成一體之後,皇命就更顯勢微。畢竟在原有歷史上,曹操亦沒從江東孫家身上討到多少便宜。
不過蔡吉並沒有立即說出自己的想法,而是抬頭向賈詡問道,「文和先生以為如何?」
賈詡直視蔡吉悠然笑道,「主上已有定奪,又何須問老夫。」
蔡吉聽賈詡如此作答,心知自己這次是選對了。於是她環視了一番在場的下屬,欣然宣佈道,「正如佐治先生所言,孤若此時入主朝廷,必會為朝中文武排擠,被天下諸侯圍攻。宛若踞於火爐之上。故孤打算先取河北,積蓄實力,再謀入主朝廷。」
既然蔡吉已定下了目標,那接下來討論的就是如何實現這一目標。武將出身的高順就喜歡這種目標明確的討論方式。所以蔡吉的話剛講完,高順便迫不及待地請戰道,「順願領兵為主上拿下鄴城。」
打鄴城是剛才賈詡的提議。不可否認鄴城即是袁紹的國都,同時亦是冀州的首府。拿下鄴城對整個河北攻略影響頗深。然而鄴城同樣也不是三兩下就可以打發的城池。特別是環繞主城的層層城郭厚實異常,怕是連青銅炮也拿它沒轍。以賈詡的見識不可能不知道鄴城難纏,那他又為何要提議打鄴城呢?蔡吉低頭想了一想,忽然靈光一閃,扭頭向賈詡問道。「先生先前要孤過黃河與子義將軍會師鄴城,可是想圍城打援?」
「圍城打援?什麼圍城打援?」請戰的高順被蔡吉突如其來的問題鬧得一頭霧水。
另一頭被問的賈詡,瞇著昏老的雙眼盯著蔡吉端詳了一會兒。旋即露出了讚許的笑容道,「主上真是妙語如珠。老夫正是要圍鄴城打袁紹。」
「或許用不著真圍鄴城,只需做出兵發鄴城之勢。便可將袁紹引入絕地。」蔡吉打開了思路道。
聽罷蔡吉這番補充。賈詡不由在心中暗自一驚。不管外界傳得多邪乎,當年僅憑宛城一戰,賈詡便已試出蔡吉根本不懂軍事。但他同時亦能感覺到蔡吉一直都在學習,每打一仗她總能或多或少地積累點經驗。雖說離出師還差得很遠,可像今日這般能看透戰局,進而舉一反三,也算是一腳跨入了兵法的門檻。這與賈詡之前效力過的那些諸侯完全不同,無論是董卓、李催。還是後來的張繡,雖都懂得行軍佈陣,但水準也就那樣了。而眼前這個桃李年華的妙齡女子卻還在成長。至於她日後會達到何種程度,就連向來眼光老辣的賈詡一時也下不了定論。
蔡吉在書房同下屬興致勃勃地定下逐鹿方略的同時。辛府的另一處廂房內,夏侯淵、曹丕、徐晃三人則是一片愁雲慘淡。蔡吉先前的表現雖讓人挑不出錯來,可無論是夏侯淵,還是曹丕都打心底裡擔心蔡吉會否只是在敷衍自己。這不,夏侯淵在繞著房間轉了兩圈之後,忽然回頭向曹丕問道,「齊侯待公子如何?」
「齊侯對丕頗為禮遇……並命丕隨軍而行,任其護衛。」曹丕略帶遲疑地答道。因為他這會兒回想起來,發覺自己這些日子和蔡吉的關係,與其說是未婚夫和未婚妻,不如說是上下級關係。兩人之間的話一天都不會超過十句。以曹丕來東萊的任務而言還挺失敗的。
夏侯淵見曹丕一臉黯然的模樣,不由在心中暗歎丕公子太過年幼根本不懂得如何討女人歡心。早知如此,當初啟程前主公怎麼都該言傳身教地指點一二。想到這裡,夏侯淵不由鄭重其事地同曹丕說道,「公子需在齊侯身上多下功夫。汝不是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弓馬騎射樣樣精通嘛。女人換來換去就喜歡那些個調調。汝一樣樣試過去,總有一項會打動齊侯。吾就不信蔡安貞是個鐵人!」
曹丕很想說蔡安貞就是個鐵人。誠然曹丕與蔡吉之間的話語並不多,但曹丕藉著充當護衛的機會,還是暗中觀察了蔡吉不少日子。他發現蔡吉同他父親曹操一樣是個不知疲倦的統帥,從早到晚都在忙於各種公務。哪怕是赴宴也是在應酬。此外蔡吉的帳中除了公文,只有一本《尉繚子》。至於《詩經》、《樂府》之類女兒家喜歡的書一本都沒有,搞得曹丕想寫情詩都不知蔡吉喜歡哪一類型的。他可不認為像蔡吉這樣的女子會為幾句膚淺誇讚而動心。而琴、棋之類的器物更是一點蹤影都沒有。曹丕有時常會想這樣的生活得多無聊。
徐晃見五大三粗的夏侯淵臨時抱佛腳著向曹丕傳授泡妞之道,著實有一種想笑的衝動。不過鑒於目前的氣氛,他終究還是沒有笑出來。而是信步上前向夏侯淵說道,「妙才將軍。丕公子自有其分寸。」
夏侯淵轉念一想,也對,曹丕不可能一夜之間迷住蔡吉,令其言聽計從。自己在這裡再怎麼幹著急都無法左右蔡吉最終的決斷。而倘若蔡吉真只是在敷衍,那自己與徐晃也只好離開平原折轉去宛城找大公子去。有了這一覺悟,夏侯淵伸手拍了拍曹丕的肩膀安慰道,「丕公子歇息去吧。明日還有正事要辦。」
雖知夏侯淵這話說得言不由衷,曹丕卻也只得鬱悶地拱手告辭。回到寢室之後,曹丕特意地朝蔡吉房間張望了一下,發覺屋內毫無動靜,顯然蔡吉還在同她的屬下夜論對策。蔡吉同她的幕僚在商討什麼?她會否出兵?如何出兵?懷揣著滿腦子的疑問,曹丕和衣坐在榻上迷迷糊糊地陷入了夢鄉。當他再次醒來之時,發覺屋外已是一片陽光明媚。刺目的光線讓曹丕下意識地伸手揉了揉眼睛,卻不想帶起了毯子的一角。毯子?昨夜蓋毯子了?曹丕看著身上多出的毯子,不由楞了一下。
「丕公子醒呼?」
屋外蔡吉的呼喚,令曹丕回過了神來,他當即一個魚躍翻身下榻衝出了房間。待見一身正裝的蔡吉此刻正在賈詡以及護衛的簇擁下站在院子中央。眼看曹丕急匆匆地跑了出來,蔡吉倒是頗為淡定地招呼道,「孤決定今日點兵出征。公子洗漱一下,隨孤去大營。」
點兵出征四個字讓曹丕立即明白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一夜的焦慮與憂心最終在少年的臉上化作了飛揚的笑容。難掩心中喜悅的曹丕在拱手領命之後,便如一隻脫兔一般竄回房間收拾去了。
說起來,這還是蔡吉第一次在曹丕臉上看到如此真實的笑容。之前曹丕雖說也不是沒笑過,可在蔡吉看來那些笑容多少有些勉強。此刻望著少年消失的背影蔡吉不由小聲感慨道,「少年郎還是多笑笑的好。」
一旁的賈詡見蔡吉似乎對曹丕有了好感,連忙低聲提醒說,「主上莫忘此子姓曹。」
是的,這小子不僅僅姓曹,在另一個時空的歷史中還是敢逼漢帝禪讓,搶人家老婆,收老爸後宮,娶姐夫女兒的人才。在心中腹誹了一長串之後,蔡吉擺了擺手笑道,「孤不會忘記此子是曹子桓。然則,孤既需與其相處一段時日,過得舒坦總好過過得彆扭。」
草皮:齊侯生活甚是無聊~~~
小蔡手持《尉繚子》,麵條淚直流:統帥70+滴永遠不知統帥40+滴痛~~~
關於小蔡的家族,偶前面資料查錯鳥~~~好吧現在扭過來,再把前面改一改,扭不過來滴部分就這樣吧~~~o(n_n)o呵呵~~~(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