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殘月之下,汪昭策馬立於獵獵夜風之中,在他的身後是兩萬多衣甲鮮明的虎賁,在他的面前是宛若巨獸般蟄伏於馬頰河畔的東萊大營。而他此行的目的正是要用這兩萬兵馬,踏平眼前的營寨,取下東萊太守蔡安貞之首級。
一想到「蔡安貞」三個字,汪昭的雙眼中就不自覺地冒出了惡毒的光芒。在白天慶功宴上,正是這個身高不滿五尺的臭娘們,令大公子丟盡了顏面。有道是謂主辱臣死,作為大公子的家臣汪昭不能坐視年輕的主公蒙受羞辱。故而在得知郭軍師有意要夜襲東萊大營之後,汪昭二話不說就點齊兵馬趁著夜色一路掩殺了過來。雖說東萊軍之前也曾有過奪北海、取安德的戰績,但在汪昭看來這些都是小打小鬧,根本算不得征戰。真正的征戰就該是陣前鬥將,就該殺得血肉橫飛。聽令於娘們的男人算不得男人。
罷了,且就讓汪爺讓爾等見識一下,何為戰!
想到這兒,汪昭抬頭望了望天邊那勾早已被烏雲掩蓋的彎月,接著便將手中長槊凌空一掄,衝著東萊大營,大喝一聲:「殺!」
隨著兩道耀眼的光華劃破長空,東萊大營箭樓上的身影應聲而倒。緊跟著更多的火箭猶如雨點一般落在了東萊大營的箭樓上,木欄上,帳篷上,沖天的火光頓時照亮了轅門,也照亮了汪昭那猙獰的笑臉。
「冀州汪昭在此!何人敢來一戰!」汪昭一馬當先躍過拒馬大聲叫囂。而在他身後更多的袁兵則如潮水一般湧入了東萊大營。可出乎眾人意料的是,偌大個營寨之中,此刻竟沒有一個東萊兵現身應戰。
這是怎麼回事?
難道是空營?
還是說……
且就在一干袁軍納悶之際,忽聽轟地一聲沖巨響。剎時一陣灼熱的熱浪沖著汪昭迎面撲來……
「報!稟主公,吾軍遇伏,汪將軍損失慘重!」平原城頭一個的小卒飛奔上來了城樓向正在等候消息的袁譚與郭圖報信道。
本以為會得到捷報的袁譚乍一聽己方損失慘重,立馬跳了起來怒斥道,「胡說!東萊兵不過六千人。如何伏擊得了吾兩萬部眾!」
相比暴跳如雷的袁譚,郭圖雖也對這樣的戰報深感震驚,卻也多少還能保持鎮定。只見他緊鎖著眉頭向那小卒追問道。「可是東萊軍趁著夜色半道伏擊了汪將軍的先鋒?」
那小卒起先被袁譚一喝,早嚇得亂了方寸,此刻又被郭圖一追問。一時間還真不知該先回誰的話才好。而袁譚見其一副木訥的模樣。不禁厭惡地翻了翻白眼道,「先回軍師的話。」
小卒得了袁譚囑咐,連忙嚥了口唾沫,向郭圖如實稟報道,「回軍師,吾等一路趕至東萊大營並未受人伏擊。直至攻入營寨,才發覺裡頭空無一人。不僅如此東萊軍還在營寨內埋了火石之物。恰逢吾等攻寨之時用的是火箭,結。結果就……」
「結果就自個兒點火燒了自個兒。」郭圖冷哼了一聲之後,再也按捺心中的怒火,大聲呵斥道。「汪昭真是只廢物!偷營都不知事先派人打探下軍情。」
袁譚在得知事情原委之後,亦跟著扼腕痛斥道。「汪昭這蠢貨,壞吾大事。吾非得好好懲治他不可!」
然而郭圖卻知袁譚此刻嘴裡雖嚷著要懲治汪昭,但以他護短的脾氣來說這件事多半會不了了之。所以此刻與其糾結於如何治汪昭的罪,還不如好好考慮該如何收拾眼下的殘局。想到這裡,郭圖連忙向袁譚拱手提醒道,「大公子,蔡安貞即設下了此陷阱。恐怕其與其部將早在入夜之前便已撤離平原。」
「先生言之有理。吾這就派人去追擊蔡安貞。」袁譚一拍腦門點頭道。
然而此時的郭圖卻出面阻止道,「大公子且慢。今晚一役,將士們多已疲憊。大公子若此刻派人追擊蔡安貞,且不說追不追得上,光就士氣而言,吾等已落了下風。」
袁譚聽郭圖這麼一說,心知自個兒這次確實跟頭栽大了。但他怎麼都想不明白,明明從決定偷襲東萊大營到實施計劃前後不過兩三個時辰的時間,蔡安貞哪兒來的時間佈置下如此歹毒的陷阱。於是憋了一肚子氣的袁譚在城頭繞了半圈之後,突然回頭問道,「先生,汝說究竟是誰走漏了風聲?讓那蔡安貞有所準備?」
「不是有人走漏風聲。而是那蔡安貞從一開始就算到吾等會偷營。」郭圖撚鬚沉吟了一下之後,當即一瞇三角眼,向袁譚拱手進言道,「大公子,眼下當務之急是要將各部部將召集起來,當眾宣佈蔡安貞為叛逆。並調盡快集大軍趁蔡安貞立足未穩之際,直撲北海、東萊!」
袁譚本就不是有急智之人,此刻眼見郭圖一計不成又生一計,不禁由衷地讚歎道,「先生真乃吾之子房也。有先生在此運籌帷幄,吾看蔡安貞那狡狐往哪跑!」
「啊秋!誰在說吾壞話。」
一大清早,蔡吉一邊打著噴嚏,一邊翻身起床,取了外套披上。由於正處於野外行軍之中,蔡吉身邊自然是沒了鈴蘭、阿九服侍,洗漱打理都得自己動手。不過蔡吉對此並不在意,相反她還有些慶幸那兩個小丫頭沒跟過來。畢竟鈴蘭與阿九在蔡吉眼裡都還只孩子,讓孩子參與戰爭在她心中總是件不人道的事。雖然就外表看來,蔡吉本人多少也算是孩子。
於是乎,這會兒的蔡吉在為自己梳了個最為簡單的墮馬髻之後,便素面朝天地信步來到了隔壁的帥帳。卻不想她一跨入大帳,就發現太史慈與劉義遜兩人正趴在地上研究地圖。見此情形蔡吉連忙上前向二人行禮道,「子義兄,義遜先生。二位可是一夜未睡乎?」
「見過主公。」太史慈與劉義遜見蔡吉來了,不由雙雙起身還禮。至於太史慈更是急切地向蔡吉稟報說,「主公,火遁旗今晨已回本陣。那袁譚昨夜確實派兵偷襲了吾軍在馬頰河畔的大營。」
雖然心裡早有準備,但此刻乍一聽太史的稟報。蔡吉還是忍不住唏噓道,「看來吾等此番是徹底與那袁譚勢如水火也。」
劉義遜見蔡吉流露出悵然之情,以為她是憂心得罪袁譚引來強敵。便上前勸說道,「此事怪不得主公。皆是袁譚與郭圖挑釁所致。就算主公此次不發作,以那袁譚的心胸早晚還會尋借口加害主公。」
蔡吉當然不是怕袁譚。她只是擔心會因這次的事令東萊過早喪失袁紹這顆大樹庇佑。畢竟目前的東萊還是太過弱小。周邊又已冒出了呂布、曹操這等強勢的勢力。自然是能多狐假虎威一天是一天。好在袁譚本就不得寵,只要處理得當,事情還是能有回轉餘地的。想到這裡,蔡吉當即恢復了往日自信的狀態,向劉義遜頷首道,「義遜先生說得是。此番若非先生提點,本府差點就著了郭圖的道。哪能像現在這般,不費一兵一卒就讓袁譚吃個啞巴虧。不過。依袁譚與郭圖之前的行事作風,想來此二人不會就此善罷甘休。不知先生以為,本府下一步該如何行事?」
劉義遜見蔡吉向詢問起了下一步的動向。連忙抱拳說出了自己想了一夜的對策,「回主公。義遜以為主公當下要做的事有兩件。其一是修書一封送往鄴城向袁紹闡明這次事件的緣由,並且主公得在信中強調主公對袁紹的忠誠。正如主公昨日在慶功宴上所言,主公之主公乃袁紹,而非袁譚。唯有如此主公方能對抗袁譚,而不得罪袁紹。更不會令主公成為世人眼中的另一個呂布。」
蔡吉聽劉義遜提出了當初郭嘉提出過的計策,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沒錯,陰謀、殺戮、背叛雖說在漢末猶如家常便飯,但再怎麼卑劣的陰謀在這個時代仍需華麗的大義做外衣。脫去大義,光著利益的膀子幹架,那就成了呂布,是會被當做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的。這也是為何呂布殺董卓之後尚有袁紹、張邈、劉備等人先後收留,但其背叛劉備之後就只有白門樓一途。蔡吉不是呂布,更不會傻得去做呂布,所以她需要那麼一封信來向世人表明自己的立場。正如那日在慶功宴上她向張頜等人說的那番話一樣。想到這裡,蔡吉當即便向劉義遜作揖附和道,「先生所言極是。本府也確有如此打算。就怕到時候袁紹護子啊。就算袁紹再怎麼不喜歡這個大兒子,袁譚也終究是袁紹之兒子。」
「主公言之有理。此舉只能令主公佔據大義之名,不能保證東萊安然無恙。」劉義遜說到這兒,眉宇間突然流露出了一絲肅殺的氣息,「時值亂世,若想保得一方平安,唯有刀戈相向!故義遜以為府君所要做的第二件事,就是盡快趕回北海調集兵馬,謹防袁譚率軍來犯。」
劉義遜一提起軍事,一旁的太史慈自然是駕輕就熟地指著地上的地圖,跟著補充道,「主公,吾與義遜先生商量了一夜,覺得因在北海以濰水為界,濰水以西堅壁清野,濰水以東修營紮寨,並派遣水軍巡於濰水之上,如此便可將袁譚擋於東萊之外。」
蔡吉在認真地聽完劉義遜與太史慈一番佈置之後,先是低頭思略了半晌,跟著便面露笑容地向二者頷首道,「不瞞義遜先生、子義兄,本府去平原之前,奉孝先生與北海王叔治已在濰水東岸修下營寨。本府這就將二位商議之策派人送去北海,好讓奉孝先生那邊早做準備。」
劉義遜與太史慈一聽郭嘉已經在濰水東岸佈置下了營寨,不禁驚訝地對視了一下。不過緊接著,兩人便心領神會地向蔡吉拱手道,「主公真神機妙算也。」
「神機妙算的是奉孝先生,而非本府。」蔡吉擺了擺手示意自己不敢居功,但她跟著卻收斂起了笑容正色道,「那日攻下都昌之後,本府曾問奉孝先生,若是東萊因北海而與袁譚相爭,該如何處之。奉孝先生說,只要能與袁譚戰成平手,袁紹就不會為難東萊。未曾想,轉眼間本府竟真要與袁譚對峙於北海。」
「主公放心。倘若袁譚真敢來犯,東萊全軍上下誓死捍衛主公!」太史慈一個抱拳向蔡吉發誓道。
「本府也相信汝等武勇。」蔡吉帶著壯志成成的表情向太史慈點了下頭。但與此同時蔡吉在心中也暗暗立下了另一份不為人知的備案。那就是一旦袁紹護短,且北海的戰事不利,那在戰火燒到東萊之前,蔡吉會先一步向袁紹提出願意同袁氏聯姻。作為一個女子,作為一個漢末的女子,提出這種要求無疑是會被人瞧不起的。但這就是亂世,唯有先生存下來才能奢談大義,奢談尊嚴,奢談以後的事。更何況若是連東萊都丟了,那蔡吉到時候可就連同袁紹討價還價的資本都沒有了。
當然這種影響士氣的備案眼下是不能說出口的。因為那畢竟是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啟動的備案。對於此刻的蔡吉來說,她最需要做的事就是相信。相信太史慈、文銳等人的武勇,相信郭嘉、劉義遜等人的智謀。
建安初年,四月末,袁譚點齊三萬大軍以平叛為由直撲北海意圖消滅蔡吉部,並進而入侵東萊。而蔡吉則在太史慈、郭嘉的輔佐之下以一萬五千兵馬與之對抗。誠然袁譚部之兵力是東萊軍的二倍。然東萊部勝在早有準備,且又有濰水做屏障。因此袁譚部雖來勢洶洶,卻並沒有佔得先機,反而在戰局一開始就同東萊郡陷入了焦灼狀態。
但不管此戰的開局是吹枯拉朽,還是焦灼對峙,整個青州已不可避免地再次被戰爭的陰雲所籠罩。誰都沒想到一個月前還在以袁氏馬首是瞻的蔡吉會在轉眼間與袁譚兵戎相見。蔡安貞這是瘋了嗎?還是袁譚欺負對方是弱質女流?亦或是有人從中挑撥?且不論暗地裡眾人如何揣測這場戰爭的緣由。青州各郡縣倒是在第一時間就做出了整齊劃一的反應,即紛紛城門緊閉,不敢做出任何表態,唯恐稍有不慎就惹禍上身。不過相比青州那些膽小如鼠的太守、縣令們,在青州以外的勢力卻對袁蔡之戰發生了濃厚的興趣。總之這場歷史上本沒有的青州之戰,在開戰之初就撩動起了中原各諸侯地心。
新一章奉上。柳丁表素這一次素真滴要打仗咯,八素耍雜技喲。嘎嘎~~~粉票有木有~~~推薦有木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