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嵐菲正打量這個有著土坯圍牆的小鎮究竟長得什麼樣子,是不是如老馬所知道的那樣「繁華」。在老馬的記憶裡,這個叫林家鎮的小鎮就算繁華了,可此時陸嵐菲看來卻覺得太過蕭條了。
青石板的街道大概有兩米來寬,路中的地上已是生出了不少的青草;街道兩旁木質的兩層小樓也有些破敗,鋪子面門只有少少的幾家開著,路上行走的行人和邊上擺攤的小販全都面帶警戒之色,像是隨時準備奪路而逃般。
循著記憶剛準備前往鎮子上一位有著熱心掌櫃的客棧時,她突然發現前面圍著四五個人,他們正對著一個呆站著的衣衫襤褸、長髮遮面的乞丐拳打腳踢。在法治社會生活良久的人本身就帶著打抱不平,濟貧扶弱的性子;更何況是天性善良,見到流浪貓狗也會一施援手的陸嵐菲!當下,毫不遲疑的呼道:
「住手!」
待人群散開一條通道時,她這才看見被打的乞丐像個傻子似的愣在那兒,更是覺得心有不忍,兩步上前,張開雙手護住身後乞丐,問道:
「他是怎麼得罪你們了?」
「他……」這些人都是聽到有人讓打,看目標只是個乞丐人物,當然一擁而上了。這個時候被陸嵐菲義正言辭一問,俱都面面相覷,不知如何回答。
「關你什麼事?」
陸嵐菲的個子在這些人中算是高挑的了,身上的麻布長衫沒有繫腰帶,鬆垮垮掛在身上,左臉被披散的長髮遮得嚴嚴實實,鵝蛋般的右臉上白淨細嫩,此刻憤怒讓她的臉上染上幾分紅暈,眼神深不見底,看上去亦男亦女,讓這些人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你們沒看見他連反抗都沒有嗎?」她大聲說道,環視眾人,知道這些人正在研究她,但既然站出來了,她就不會退縮。
局勢一時僵持下來,遠處突然傳來一聲狼嚎,只見這些原本都還虎視眈眈的眾人一下子臉色變得青白,「快跑,狼使來啦!」
黃土街道上頓時亂作一團,人們紛紛走避,陸嵐菲不明其意,伸手拉過一位扛著籮筐的小販,「怎麼回事?我還要買東西。」
小販掙脫她的手掌,急道:「狼使進鎮了,快逃吧,被挑上的只有死路一條。」說完匆匆離去了。
陸嵐菲見此情景估計也是有危險來臨了,老馬記憶裡怎麼沒這一幕,難怪它讓自己找客棧掌櫃打探清楚;現在不明狀態以前還是避之為妙,臨走不忘轉身拉過乞丐髒污的衣袖:
「老爺爺,咱們也先避避吧!」
往前面跑了沒幾步,她就發現一道飄揚的殘破布幡,上面的字體不懂,只是老馬記憶中的樣子就是這樣,這家應該就是自己要找的客棧。
拉著身後呆愣的人就往裡面衝;利益社會生活過的人又怎麼不知道這些人看重的是什麼?另一隻手在懷裡抓出依娜奶奶留下的一個銀戒指晃了晃,前來趕人的掌櫃果然改變方向,回身放上了最後一片木板門。
大廳裡竟然只有這個掌櫃和櫃檯後面目和藹的女人,女人正拿著算盤驚愕的望著他們。
陸嵐菲拉了身邊的「老爺爺」到客棧角落一張空著的八仙桌坐下,掌櫃關了門進前說道:
「二位客人是住店還是?」
陸嵐菲的肚子早就有些餓了,看對面長髮披面的乞丐,估計他也餓了許久,打理衛生也不急於一時嘛!淡笑著順便給掌櫃的戴上一頂高帽子:
「先端點吃的上來吧,早就聽說掌櫃的為人厚道,我順便問問事情?」
掌櫃看看廳內寥寥四五張空落落的桌子,苦笑道:「這位爺,您是不是先……?」
他上下打量一番陸嵐菲二人的穿著,動作迅速的收了陸嵐菲聞聲放在桌上的那只錚亮的銀戒子,很快端了兩碗清粥,一碟鹹菜上桌,低聲問道:
「這位姑娘想問點什麼?」他已經看出來陸嵐菲是個女的,對她帶著一個乞丐進飯店的做法雖說不置可否,但如今的世道也懶得計較了。
「狼使是怎麼回事?大家都嚇成那樣!」看了眼對面仍然呆愣狀的乞丐,陸嵐菲歎了口氣,害得自己明明有一堆事情還要拉著個拖油瓶。
掌櫃訝異的看了她一眼,歎道:
「你從什麼地方來的?連狼使都不知道。看在你識時務的份上我就給你提個醒:如今這世道不同了,畜生稱王稱霸十多年了。特別是狼族和狐族,這兩族如今是咱們東皇國的聖族;一旦有這兩族的子民出現,咱們就要退避三舍,要是避讓不過,那就活該成為狼族的食物,連帶全家都會被送到萬妖林作為人族的賠禮。」
掌櫃透過竹篾窗欞看向碧色天空,像是喃喃細語般歎道:「以前龍族只是需要處女祭祀,對人族倒是聽之任之;可為什麼偉大的龍神大人就不眷顧他的子孫呢?倒讓這些殘暴的妖類把我們當作螻蟻想殺就殺,想吃就吃!唉,世事顛倒……」
陸嵐菲為難的看著對面仍舊呆愣不動的乞丐,理智告訴她應該捨棄了閒事專心尋找回家之路就好,可感情和天性卻容不得她做出對人家棄之不顧的事情來。
再詳細詢問了一番目前東皇國的景況,得來的消息真的令人不寒而慄。之所以東皇國還有千萬人口,那全是因為妖之族掌控東皇國之後把人類作為圈養起來的食物,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一批人被送到萬妖林入口。起先是監獄裡的囚犯,慢慢演變成犯了小錯的國民,再到任妖族在城鎮肆虐!
城鎮裡的居民整日活在惶恐之中,擔心不知什麼時候就被不通人情的「狼使」吃掉還找不到地方說理,也不敢犯下什麼錯誤被送往萬妖林;本就極度縮水的東皇國早已是名存實亡。
掌櫃最後還說,這個呆愣乞丐的出現完全是個意外,一般的乞丐早就被抓到鎮上的衙門,等待正京派人來接收;至於陸嵐菲能制止住那些人的暴行也不是因為她的什麼正氣,而是這些人怕追究起來他們會被一起被關押。
「誒,我該拿你怎麼辦?」陸嵐菲盯著對面尚沉浸在震驚中而呆愣的「乞丐」喃喃自語。
「萬妖林」的名字陸嵐菲知道,在龍魂記憶裡,這個地方可算是一個禁忌所在了。千年前龍之族空前的強大,化形、碎空之境的就有好些,它們將傷人的猛獸趕到了一處廣袤的森林裡,併合力封印了森林入口,猛獸無法出林傷人,外界也沒法探知裡面的情況。這處被封印的樹林就是「萬妖林」。
後來龍族限於繁衍,越發的凋零,萬妖森林裡卻不知什麼原因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出現了不少能夠化形的妖類,並有個別竟然突破了封印來到了人族領地。但目的竟然是龍之族掌管千年的「龍神碑」,那時候龍族只有龍王焰一人達到了碎空之境,近五百年,龍神碑一直被他保護得好好的。
再後來,妖族出了一個不按理出牌的妖王,竟然使用詭計成功的搶到了龍神碑……
陸嵐菲奇怪的是,妖族不停的送人到萬妖林外,難道妖族已經想到辦法將人類作為食物帶進萬妖林了嗎?還是有別的什麼原因?但是妖族在龍魂的記憶裡並不強大啊!
「你們兩位是否需要打理一下儀容,萬一被人發現,小老兒也脫不了干係。」掌櫃為人還算厚道,雖說多半是看在戒指的份上。
「也好,我吃好了;嗯……」陸嵐菲看對面鬚髮遮面的乞丐仍然呆呆傻傻,心下憐憫,伸手撥開他覆面的栗色頭髮,準備讓他喝點粥之後也好打理下;這才發現先前叫「老爺爺」可能不太恰當。
這人的面目雖也乾淨不到哪兒去,可額頭和臉上分明沒有老人的皺紋和斑點,看上去應該挺年輕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