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世蕃,他膽子倒是不小。」嘉靖陰森森的說。竟然敢表面托詞剿匪,實際上卻是去搶那個洞府!誰允許他的?誰給他的這麼大的膽子?
「還有那個姓周的,叫周什麼……」一旁的藍道行趕緊提醒道「叫周坤哲」,「對,就是周坤哲的,他的膽子也是夠肥了,他一個知府,怎麼就有這樣大的膽量!」嘉靖恨得牙癢癢的。阿喜已經向他保證過,會好好打理這個洞府的,每年都能獻上一小瓶的仙液……如果這個洞府真的落到了嚴世蕃手裡,自己只怕就是什麼也得不到了吧……載垕那孩子一向老實,聽說戶部每年都拖著不發他的歲賜,直到有一年,這老實貨湊了一千五百多兩銀子上貢給嚴世蕃,那個獨眼龍才終於將裕王府的歲賜發下……
嘉靖心中冷冷地哼了一聲。很多人以為他整天關在宮中修行,便真的是什麼都搞不清楚的聾子、瞎子了!只是他現在是懶得計較罷了。真要是做得太過分,一次算起總帳來,能要了他的命!
惟中那老貨一向謹慎,怎麼生出了這麼一個狷狂的兒子出來!嘉靖想到嚴嵩,又不由得有些心軟。嚴嵩服侍他有幾十年了,兩人感情很是深厚。嚴世蕃那些倒行逆施,他怎麼可能不知道!不過是看在老貨的面子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可是自己又能保得住嚴家的權勢有多久呢?希望那個老貨自己能夠想明白啊。
「你跟朕說這麼些,不過就是想替你那個師妹開脫吧?」嘉靖可不傻,相反。他是一個絕頂聰明的人,一個人大戰群臣能夠不落下風,可是有時候難免會有獨孤求敗之感,這才沉迷上了修行。追求那遠遠超出了塵世的享受。
「不過,你那個師妹怎麼也跟這件事情沒有關係吧。」嘉靖笑道,「朕知道那個姓周的知府是你師妹的表舅。這周知府的罪又不至於誅九族……所以你擔心得太過頭了。」(寶寶註:九族,古代指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父族四中有一是指姑之子(姑姑的子女),所以如果滅九族的話,阿喜是會受到牽連的,這也是阿喜一直努力救周家的原因)。
藍道行口中連稱是,然後又道:「其實周大人做這事。當時臣下也是在場的。」
「哦?」嘉靖終於感了興趣,「怎麼從來沒有聽你說過這事?」
藍道行便將那事細細道來。其實這事也不算什麼體面事,所以他不說給皇上聽也還說得過去……反正姓周的也沒有得到嘛。
嘉靖聽了藍道行的述說,實在有些啼笑皆非,問道:「他就帶著那三萬兵在大山裡轉悠了個把月的時間。當兵的連糧食都不夠吃了,也沒有找到?」說實話,要說他對那個洞府不感興趣是不可能的,只是他還比較有自制力,知道自己的最終目的是想遇到一個仙人,好打聽真正的修仙口訣……如果他將阿喜的洞府強佔過來的話,被純陽真人知道的話,只怕自己以後永遠也別想得到修真的口訣了……
然後現在又聽藍道行說起這事,三萬大軍在大山裡找了一個多月都找不到……這只能說明。仙人有靈啊。仙人不想你得到的東西,凡人又怎麼可能得到?
「這個姓周的到是有些意思,他就這樣貼著東樓那小子?」嘉靖有些不可理解,要是說當臣子的如此巴結自己也好理解,自己是九五之尊嘛,天下都是自己的……可是呢。現在卻剛好相反,當臣子有好東西,不是想著送給他這個當皇上的,而是要送給一個作威作福的獨眼龍……嘉靖的心裡,別提多膩味了。
「而且聽說這個周大人是瞞著家裡的。」藍道行趕緊不失時機地加上了一句,「他簡直就是有些喪心病狂了,明明知道如果家中老父知道的情況下,是不可能讓他這樣做的,所以完全都瞞著家裡,最後王家人逼退他,也是因為通知了周家他的老父親。這個人,真可算得上是無君無父之人。」
「只有他心中認定的主子。」嘉靖陰陰地說了一句,然後擺擺手道,「這事你也加入一個,管好他們,別讓他們胡判……」
「皇上……這個不合適吧?」藍道行心中一喜,嘴上卻裝模作樣地說道。
「有什麼不合適的,你身上也有文職,朕說行就行!」嘉靖說道,「你再給你那個師妹捎句話,看看那個仙液有沒有辦法再多點……現在這每年一瓶實在是有些不夠!」
「是的,小臣一定將這句話帶到,並讓阿喜她在洞府裡再勘探勘探,是不是還有什麼能產仙液的地方,她還沒有發現的。」藍道行趕緊道。
嘉靖聽了這話,總算是有點滿意了。
最後判決的結果下來,讓很多人都有些不可置信。周坤哲明面上的罪行並不算很過分,而且聽說他晉城的老家已經將他那段時間勒索的錢財又還了回去,可是,事實上,真讓周坤哲落馬的,卻並不是康家的那小子,而是劉師爺的反水。
劉師爺咬出了很多特別有價值的猛料,本來大家都以為,周坤哲死定了,而晉城的周家,這次也是必垮無疑。京城裡已經有人上下打點,想讓抄周家時派自己去——晉城周家,幾百年的大家族,就算是前段時間拿出一大筆錢來填補周坤哲的虧空,傷到了元氣,可是瘦死的駱駝也比馬大,這件差事,絕對會是一件美差。
可是沒有想到的是,皇上突然派了他現在最信任的天師藍道行加入了審判當中。藍道行到的當天,就找機會跟周坤哲單獨見了一面,在那之後,周坤哲突然反口,前面承認的很多事情便都死不承認了。
案子判到這個程度,根本就沒有辦法再進行下去,有些人便要求給周坤哲上刑——反正前面那些口供,也是通過刑訊逼出來的。
可是沒有想到的是,藍道行堅決不同意,並拿出了皇上的旨意,說什麼「要公正公平公開,不得嚴刑逼供」什麼的,直讓其他參與審訊的人心裡跟吃了蒼蠅一樣,難受又膩味。
不讓嚴刑逼供?大明朝幾百年,有過這樣的事情嗎?怎麼一到周坤哲這裡就變了?皇上派了這個藍道行來,難道是不想讓人重判這個周坤哲嗎?
大家都暗暗揣測君心聖意,於是幾方和稀泥,最後審判的結果就成了,周坤哲被免除所有的官職,並且流放到嶺南,十年之內不准回來,而周家,已經已經將太原百姓的損失都賠償過了,所以並沒有追究周家的責任了。
這樣大的一件事,最後這樣輕輕放下,滿朝的人心中都有些不滿,可是君心如此,能之奈何?
周坤哲穿著青衣小帽,坐在一輛破馬車上,慢慢地出了城。他現在什麼也沒有了,又因為審判結果下來的太快,老家那邊的人還沒有來,而京城又催著他一定要在二月二前走,沒有辦法,只能就簡了——而且就這輛破馬車,也是藍道行幫他租下的。
沒想到自己處心積慮的處處巴結小閣老,等自己真正出事了,小閣老卻連個屁也沒有放……真是令人傷心啊。更沒有想到的是,那個自己一心想搶走她寶貝的表侄女,卻這樣無私的幫助自己,還有那個道士,也是盡力的幫助自己。如果不是有他,這次周家,可能就萬劫不復了吧?
雖然自己這次是倒下去了,可是只要周家的根基還在,總有一天,周家又會再次崛起的。也希望家族中的那幾個子弟,這次能夠認清現實,好好讀書啊……爭取要出人頭地才是。
也許,自己一心投靠嚴黨,是真的做錯了吧?如果當時,自己真的考慮了阿喜的意見,轉投向張學士……唉!反正自己已經一把年紀了,是沒有什麼希望了。
老馬拖著車,有一步沒有一步地慢慢向前邁著,而周坤哲坐在上面,半瞇著眼睛,浮想連篇。
「老爺請留步!」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打斷了周坤哲的思緒。周坤哲睜開眼,卻看到一個漂亮的女子,素衣站在路邊,用飽含著熱淚的眼睛看著他。
「胭脂!」周坤哲奇道,她怎麼過來了?難道是聽說自己下了獄,從冀省趕過來的吧?他的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絲感動。有她做伴,也許流放的日子,也沒有想像中的難熬。
「老爺!」胭脂幾步急奔過來,抬著臉看著坐在馬車上的周坤哲,「妾身備了些薄酒,想請老爺飲了之後再上路。」
「好。」周坤哲道。這天氣是太冷了一點,喝點酒,身上也能暖和些,便扶著胭脂下了馬車,行動頗有些不便。他告訴胭脂,剛到詔獄,受了好些刑,到現在還沒有完全好。只是京城的官員催得急,沒有辦法,只好急急上路了,在路上再跟家裡派的人接頭好了。
等幾杯杯下肚,周坤哲總算感覺身上暖和了一些,這才發覺,胭脂身上這身素服,怎麼越看越像孝衣?雖然自己受了這樣的難,可是也不至於要穿孝服來接他吧?
「你為何穿孝服?」周坤哲心中有點不喜,這個兆頭也太不吉利了一些。去嶺南那邊山高路遠,還有很多嶂氣,本來就是很凶險的事情,她還要弄個這樣的兆頭……真是晦氣。(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