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喜,這些首飾你都拿去吧。」周長林帶著阿喜走了一陣,突然說。
阿喜看了舅爺一眼,這些首飾周艷菲是說過要全部給她來賠償她啦……可是,她怎麼真的能要?要真的收下了,整個周家的人,會怎麼看她?
她都不用想,也能猜出來的,周家肯定會以為她是一個貪財的鄉下小姑娘。雖然她以後很可能都不會再來周家了,可是,也不用在這裡留下這樣差的一個名聲是不是?何況,眼前這個人,是她的舅爺,奶奶的親哥哥。她又不真的貪這些東西——不然,剛才那支水晶釵也不會說摔就摔了。
「舅爺,你還是去還給四表姐吧。」阿喜說,「她也不是故意的,何況,她都已經受到處罰了。」
「可是你的水晶釵摔壞了……你難道不心疼嗎?」周長林好奇的問。這樣漂亮的首飾,哪有哪個女孩子不心動的?更何況,阿喜從小就在鄉下長大,哪裡見過這麼多的漂亮東西?
「那個東西我也用不上。」阿喜老實承認道,「回家了,整天要幹活,腦袋上要是插了這些東西,掉地上就摔,不插吧,放盒子裡又有什麼用?」如果不能解決家裡貧窮的現狀,要這麼東西也不過是鎖在櫃子裡。
「那這樣吧,這幾個水晶的給你拿去耍吧。」周長林將那幾件水晶的飾物拿了出來,就當是賠她那個釵子了。
阿喜還是不肯要。
周長林無法,只好作罷,心中想著,等會兒回屋了,讓老妻給阿喜跟她這個表姐。一人置一個好些的飾物,就算是賠償了。
回到那間奶奶當姑娘時住過的繡樓,宋端娘看看周圍沒人,拍著胸口大呼「好險好險」,又問阿喜:「剛才她們三個擋著咱們的路,難道你都不害怕?」
「我當然害怕。」阿喜笑著說。「可是害怕有什麼用?說起來,還是要多表姐你呢,不是你一個人英勇地擋著了兩個,可能這次就真的要被她們幾個好打一頓了。」
「不會吧……」宋端娘遲疑道。「她不會真的敢打吧?」
「你難道沒見到當時她的怒氣有多旺?」阿喜說,「所以,如果不是咱們倆個將她嚇著了。她肯定會讓那三個丫環打咱們的。還好表姐,你打架蠻厲害的啊。」
宋端娘有些害羞,低著頭說:「小時候。村裡面有些小男孩老欺負我……我又不能老是去叫哥哥幫忙,所以就跟人打過幾架……不過每次都是輸呢,這還是第一回打贏呢。」
那當然,這大宅子裡面住的人的戰鬥力,能跟鄉下孩子比麼?這鄉下的常敗將軍,到了這大宅院裡,也成了戰鬥力驚人的女戰神了。
「阿喜。你為什麼不要周艷菲賠你的首飾?」宋端娘想起那支水晶釵,就覺得有些惋惜。「那支釵子多漂亮啊,摔了真的好可惜啊。」
「事情過了就算了,三表姐已經受到處分了,她自己也知道錯了。本來如果就這麼了了,以後見了面,大家相互不理會也就行了;可是如果我真要拿了她的首飾,那以後見了我,她肯定會要想辦法拿回去的……到時候結了仇了,天天不得安寧,又何必呢。以前在家的時候,頭上什麼也沒有,不也過得好好的嗎,這次到這裡來,已經得了這麼多首飾什麼的,算是不錯了,還想要更多的話……那就憑自己的真本事去賺吧。」阿喜很有信心的說。
「自己賺?」宋端娘奇怪地問,「自己怎麼賺?女人賺錢,不過是繡個花什麼以的,可是那又能賺幾個錢啊?繡上一年,只怕也買不起這些東西呢。你沒看到三舅家的阿梅跟她娘,天天沒日沒夜地就是繡花,可是繡花得的錢,連吃飯也不夠的。」
「怎麼會呢?」阿喜覺得鬱悶極了,怎麼去年要繡花掙生活費,今年還是啊,「今年阿梅家賣蠟應該得了不少錢吧?錢都去哪裡了?」三叔明明也已經回家了啊!不是說秦氏又找了個男人嗎?
「三舅娘本來不讓我跟別人說的,不過是阿喜你問我才說的哦,你可不能告訴別人!」宋端娘神秘地說著,湊了近來,趴在阿喜耳邊說起悄悄話來。
原來,自從王家認了周家這個親,那個秦氏的心就又活了起來。後來八月份,王家村開始收蠟,而周家甚至汪派來三個婆子來幫忙,秦氏的心就徹底地活動開了,又偷偷地來找王世文,並與前段時間一直悄悄來往的另一個男人徹底地斷了。
王世文見她誠心實在是夠,這才又跟她好了。只是這次與以前不同,以前是明目張膽地住在秦氏家裡,現在呢,到沒有住過去……因為一個秦氏的大女兒還是不願意接受他,二則這也是秦氏教他的。王世文便幾天過去一回,帶些錢,帶些肉菜什麼的。
現在這事,祖屋裡的人,也就瞞著王連方老爺子跟王周氏兩人了,王江氏打落牙齒往肚吞,丈夫跟秦氏好,總比花錢娶個妾回來氣她要強,不然真要和離了,阿志與阿梅可都還沒有成親!所以死死忍著,連哭都不敢在公婆面前哭了。王周氏還奇怪,這段時間以來,三媳婦怎麼沒有以前愛哭了,她還以為是因為老三終於與媳婦相處好了呢!哪裡想到,是這樣一回事。
而待江家來收了蠟後,王江氏才將錢拿回家,還沒有來得及藏起來,就被丈夫看到,全部搶了過去。王泓志跟阿梅聽到動靜,趕緊進了屋,但統統遭了一頓好打。三人那幾天都不敢出門,生怕會被看到問起來遮掩不過去。阿志倒是有心想和爺爺奶奶揭發,可惜卻被母親以死相逼,終不敢亂來。
而據說,王世文也沒有像以前那樣,直接將錢全部交給秦氏。而是藏了起來,過些時間取一些出來,買了好酒好菜去秦家,讓秦氏做給他吃。而菱香也終於不敢搶他的菜、倒他的飯了,因為只要菱香搶菜,王世文就會將桌上所有的飯菜包括秦氏面前的飯碗裡的。全部倒掉——反正他吃不成。大家也全都吃不成。
經過了那次被驅趕出來的風波,現在王世文對秦家人,可是比以前狠太多了。
這樣一來,菱香便老實了下來。但心中的暗恨,卻是誰也說不清楚的。
家裡盼了大半年的蠟園收入,又這樣一文不剩。還被打得遍體鱗傷,眼看連飯也要吃不上了,王江氏無法。只好連覺也不怎麼睡了,只一心繡著花,希望能多得些花用。
但阿梅有時候卻會不繡花,而在村子裡到處亂跑,問她幹嘛去,她就陰著臉不說話,宋端娘吃過她幾回冷臉。便也懶得問了,也不知道她在做什麼。
阿喜非常吃驚。這些事情,她竟然一點也不知道……看樣子,前段時間在家專心準備蠟去了,完全成了一個技術宅,這些事情都不知道呢!
「阿喜,要是你知道還有什麼賺錢的門路,就教教三舅媽吧,她實在是太可憐了。」宋端娘感歎地說。唉,女人這一輩子,首先要看投胎投得如何,投了個好胎,至少在家當女兒的時候,日子要好過些,就如同外婆,當年她在家的時候,日子多好過啊,一個人住這座樓,還有9個下人專門服侍她……
可是,女人的第二次選擇,卻是比投胎還要重要一些,那就是嫁人。不管投的胎好胎賴,在家當姑娘最多也不過十五年,多留,就成老姑娘了……可憐奶奶當姑娘時日子這好過,嫁了外公,不也就那樣嗎?
而自己,今年已經十四了,明年如果段家上門求娶,誰又能擋著不讓呢?可是一想到段家的那個兒子,宋端娘心中就好像吃了蒼蠅一樣的難受。
如果這次在周家……宋端娘想想,又覺得很絕望。雖然奶奶跟她說好了,可是周太太真的會願意幫忙嗎?一個素未見過的小姑要她給她聞所未聞的外孫女說親,而且還是訂過親的……這真的能行得通嗎?
「三嬸?」阿喜搖搖頭,「表姐,難道你不覺得,三嬸很多時候,是咎由自取嗎?」三叔固然不好,可是這個家到了今天這個田地,如果只說三叔不對,那顯然是不夠科學的。
沒想到阿喜的話大大的出乎了宋端娘的預料,讓端娘很是吃了一驚。
咎由自取?怎麼會?三舅媽不就是因為嫁了個不好的丈夫才淪落到現在這個地步嗎?怎麼會怪她呢?要怪,也只能怪她父親,說親的時候,沒有打聽清楚吧!
「很多時候,對方怎麼對你,是看著人來的。」阿喜細細說給宋端娘聽,她從後世帶來的一些那時候碎片,「你只要想想,如果嫁給三叔的不是三嬸,而是大嬸,會如何?三叔會不會還會整天往外跑,還拿著家裡的錢去養別人?」
宋端娘一愣,她還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呢,這個問題對她而言,是個全新領域的話題。不過,她仔細地按照阿喜說的,思考了起來。
如果三舅舅娶的是大舅媽的話……大舅媽多厲害啊,又胡攪又難纏,更要緊的是,還特別能說會道,將大舅牢牢的纏在自己身邊,從來沒有過外心。真要遇到事了,大舅媽也許會哭,但她哭與三舅媽的哭法很不一樣。三舅媽哭,那是真心真意的哭,哭得太傷心了,什麼也顧不上了……可是大舅媽的哭呢,卻是有目的的哭的,她的哭,主要是為了向人表達:你看我有多委屈,我都哭了……然後邊哭邊訴說她的委屈……
所以,如果是大舅媽嫁給了三舅舅的話呢,也許她能夠管得住三舅舅,而不至於整天往外跑,甚至還要將家裡的錢全部拿走,甚至連家人的死活都不顧了……
「表姐,你再想想,如果是三嬸嫁了大伯,又會如何?」阿喜繼續誘導她。
三嬸嫁了大伯?就憑她那個哭功,誰受得了啊?什麼事一發生,也不吭也不哈,就開始哭了……那一向愛把東西往家搬的大舅,還會這樣愛家嗎?宋端娘一時也有些搞不定了。
「所以啊,要說三叔不對,可是三嬸也不是完全就一點錯都沒有的。」阿喜說,「至少,這次三叔好不容易回了家了,她應該想辦法將三叔攏住,而不是那個秦氏一來搭,那樣輕鬆就將三叔又搭走了……」哪個男人喜歡看女人哭啊,再說了,男人心不在這裡,哭又有什麼用?(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