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終於回來了!」胡逸之剛進家門,就被急急過來的弟弟胡適之捉住手臂,「你要再不回來,我就要去尋你啦!一路上敲著鑼去尋你!」
「怎麼了?」胡逸之奇怪地看著弟弟,不知道他為何會說這樣的話。他出去很久嗎?不過是心中鬱結,在船上過了一夜罷了。現在生意上應該也沒有很多煩心的事情呀,怎麼適之就一副天要塌下來的樣子一般?
「天要塌了,大哥!」胡適之果真這樣說著,緊緊拉著胡逸之的手臂,「你進去就知道了……反正這次,我看你是逃不脫了。」
「我要逃什麼?」胡逸之又好看又好笑,緊緊盯著適之的臉,「能讓你害怕到這個樣子……肯定不會是生意上的事情吧……難道是你爹娘尋過來了……」適之雖然是他的親弟弟,但當年叔叔嬸嬸一直沒有生育,嬸嬸又死活不願意叔叔納妾,以死相逼之下,所以最後的解決辦法就是,從大哥家抱了一個,把當時才一歲多一點點大的適之給過繼了過去,成為他家的嗣子。而且因為是親弟兄的孩子,血緣也夠親。但也因為如此,適之才逃過了幾年後家裡的那些悲苦。不過叔叔嬸嬸卻是有骨氣的,因為抱著了兄弟的孩子,害怕別人笑話他以子求榮,所以當年兄弟有錢的時候,並不願意受弟兄的恩惠,可是等後來他家敗了,因為家境一般,也就幫不上太大的忙了。
只是如果是叔叔嬸嬸追殺過來逼婚,那適之的第一反應,不應該是逃跑麼?而且,這又關他什麼事呢?所以,肯定不是叔叔嬸嬸來了。話說那個小孤女也是怪可憐的……
那,還會有什麼事呢?
胡逸之略一沉吟,心中頓時明瞭,停住腳步。問:「給我說清楚,是不是嚴家來人了?這不年不節的時候,他們來幹什麼?」除了嚴家人,不知道還能有什麼人。能將適之嚇成這個樣子,還非得讓他出頭。可是中秋的禮,不是才派得力管事送上京城了麼,怎麼這麼快又來了?
「就是他們啦!」胡適之苦著個臉,「來的是個很體面的管事,可是一看就是個不好打交道的……我花了好多錢才收買住他的小廝,告訴我。這次,是要給哥你說親的!」都怪哥哥中秋節送的禮物實在豐厚,被人瞧在眼裡了,想更穩當的拿住他啊!
「給我說什麼親!」胡逸之便皺起了眉頭,他就算要說親,也不能聚嚴家女啊,這可不是小事。嚴閣老眼見著老了,到時候若是登台。那他這個娶了嚴家婦的小小商人,不得立馬就受到牽連?而且,就算他手腕得力。逃過一劫,那個時候,又拿那個嚴家的婦人怎麼辦?怎麼都是麻煩事啊!
可是,這可怎麼辦呢,自己現在已經二十有三,還後宅荒涼,也確實說不過去……這就是要擋,也得有個理由啊!
「要說給你的人,聽說是嚴家一個遠房的旁支,一個庶出的女兒。今年十五,所說長得還是很不錯的,也很賢惠。」胡適之向胡逸之介紹著情況。顯然,他在那個小廝身上砸的銀子不少,確實撬出了很多的消息來,「她的父親是個落第秀才。家中很是淒苦,所以……就不知道怎麼被嚴家那小閣老看中了,要說給您了。」如果只是普通人家的少女,這個條件吧,雖然他們胡家不是很看得上,可是,也不會就抗拒到這個程度,只是嚴家啊,跟嚴家搭上親,那可不是說著好玩的!樹倒猢猻散,可是如果猢猻被牢牢繫在樹上了,那就跑不掉啦!
胡逸之面無表情地聽著弟弟的介紹,臉上沒有什麼變化,只是心念急轉,看看是否有辦法將這婚事推脫。遠房又如何?旁支又怎樣?只要她姓嚴,那她就代表了嚴府,永遠也不可能脫離這層關係。這樣的婦人,他當然是不敢要的。
「真是可恨可惡!」胡適之恨恨地說,「大哥你這樣好的條件,玉樹臨風,風流倜儻,可是他們專門上門來說親吧,卻是拿個又是遠房又是旁支還是個小小的庶女來抵數。當真是可笑極了,一個落第的秀才,竟然也有庶女……」
胡逸之冷冷地瞥了弟弟一眼,開口說:「你以為世間的女人,都有你娘親那樣的勇氣?」就是適之,沒有過繼之前,也是庶子啊,不然他娘當年怎麼可能鬆手,過繼到了二房後,當然就升為嫡子了。
這一句話,便將胡適之說得啞口無言。的確是,如果當年不是他娘——他的嗣母那氣魄足,他爹肯定是納妾啦!不過那也就不關他什麼事了,那樣的話他還好好地在大房呢,不用過繼過去了。
「這到底怎麼辦呢?」胡適之開口道,愁容不展,「他們這次真的是有備而來啊,很難打發走的……也許大哥,你真的要娶個媳婦了。我就說你吧,有看中的,趕緊下了聘禮往家娶,也不知道你到底是怎麼了,這個也看不上,那個也挑不中……結果到了現在,被逼要娶個這樣落魄人家的女兒,還是個庶的!」更要命的是,還姓嚴!
見大哥一直不說話,適之又有些擔心,道:「大哥,你的人……真的一直沒有找到莫娘?」這麼多年了,他怎麼還記掛著啊?要他說,八成是死了!不過這話他可不敢說出口。
胡逸之仍然不說放在。
「大哥,莫娘……你是別想了。」胡適之又說,「這都多少年的事情了,也許她孩子都生了一大堆了,你再記掛著又有如何?還不如好好想想,眼下這事情怎麼辦呢!」
胡逸之冷冷一笑,終於開口道:「怎麼辦?涼拌!將事情如實告訴他便了了!我就不信了,他還能真逼著我娶妻不成!當年和嚴家說好的條件裡,可沒有這條!」他雖然只是個小小的商人,可是雞骨頭再小,也是能噎死人的,他就不信,小閣老還真能把他怎麼著,要知道,每年能這樣大把給他送銀子的人,還真沒有幾個吧?
說完,胡逸之便高高抬起頭,大邁步地向待客的小花廳走去。
小花廳裡,嚴家派來的管事已經等得相當不耐煩了,旁邊一直侍立著的美麗侍女趕緊又給他添了新的茶水,可是他卻將茶盞往茶機上一板,大聲說:「你們家二爺呢!不是說去找大爺嗎,怎麼還沒有回來!」等等等,都等了多久了,還要等!這肚子裡都一肚子水了,還添水……想淹死他啊?
「原來是常爺啊!真是稀客稀客!」胡逸之剛進小花廳,便大聲笑著打招呼,「可是什麼要緊事兒,讓常爺都從京城趕過來了?常爺可是大忙人啊,逸之真是太過意不去了,讓您久等了。」
「哼!」常盤貴眼下悄悄淌過一絲不屑,他是宰相家的得力管事,俗話說,宰相家人七品官,可是嚴閣老當權幾十年,又豈是一般的宰相可以相比的?那他這個家人,就更不止七品官了。而眼前這個,不過只是一個小小的商人,仰嚴家鼻息生存,竟然還敢拿喬,讓自己等了這麼好會,真是太把自己當回事了!回去了,一定要在小閣老面前,好好告他一狀!讓他哭著喊著後悔去吧!
「實在是對不起,不過逸之當真是有事在外,剛剛才回來,才一進府,就被弟弟拉過來的。」胡逸之仍然帶著笑意,向常盤貴解釋道。
「那是,胡爺當然是大忙人了,我這只是嚴家一個小小的管事,清閒自在得很,多等一會兒嘛,沒有事的。胡爺要是還有事忙,就繼續去忙吧,沒關係,我還等得起。」常盤貴語氣生硬,陰陽怪氣地說著。
胡逸之被他的話氣得差點噎到,努力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又重新在臉上掛上了笑容,道:「常爺您可能是不知道,最近在下在這裡發現了一樣好東西,如果能夠拿到手,能有大利潤……所以就在外奔走了兩天。若有招待不周之處,還望常爺能夠大人大量,饒過這一回。」既然常盤貴不講面子,說辭這樣難聽,胡逸之也不想再跟他客氣了,說過這話,大手一揮,門外侍立著的小廝便端著一個盤子上面,上面擺了幾樣非常精巧的珠寶,樣樣都是非常的華麗。
不就是想要東西嗎?拿去吧!這下可以好好說話了吧?
常盤貴見了東西,果然臉色就好了很多,口上還客套地推辭著,手卻撈了過來,將盤子上的幾樣珠寶一掃而光,全部遞給了站在身後的小廝。那小廝看到這些東西,眼睛都紅了,眼道,這胡家果然大方,本來那個二爺給他錢時,他還覺得夠多了,可是現在跟常爺得的一比起來,他得的那些東西,又算得了什麼?
「哦,原來是有事忙啊,那胡爺也是,早告訴我不就行了嘛,何必這樣客氣。」常盤貴的臉色終於好看了,語氣也緩和了,「大家都是為了閣老辦事嘛,要講究這麼多幹什麼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