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周氏已經起身開始和起面來。王張氏則將還沒有涼下來的灶又生起了火,開始炒芝麻。將芝麻放上鹽,炒得噴噴香,王張氏盛起,稍微晾涼一會,就端到石碾子那裡,將它細細地碾上一遍,用細篩過一遍,將那些沒碎的,又收攏來,碾上一遍。如是三遍後,芝麻便全部碾得成了細細的粉末,王張氏捏起一點嘗嘗味,覺得剛剛好,便用專用的小掃帚將所有的芝麻鹽全部掃起,盛到了小碗裡,端去給婆婆。
王周氏與女兒王眉姑已經將面和好,開始炕了。王周氏的手很巧,炕出來的餅又薄又圓,這個手藝很明顯也傳給了她女兒,現在只見王眉姑靈活地擀著面,那一團團的面,在王眉姑的手中,就像個有生命會聽話的小動物一樣,飛快地變圓變薄。
「大姑,我也來試試!」阿喜在一旁,看得有些手癢。擀面其實蠻簡單的吧?看大姑,輕輕一擀,麵團就被壓成了薄薄圓圓的餅子了。要是她會自己做餅了,那她就可以做好多東西吃啊,以前她上大學,在食堂常吃的膜包菜,她就有些懷念了,下次也許可以試試。
「來,你試試。」王眉姑將擀面杖交給侄女,並細細地指導,「手要拿在這兒……對,別太用力,輕一點,太重了面就壓破了……一邊碾手要控制著擀面杖轉動……左手抓些麵粉灑灑,免得餅粘在杖上……」
阿喜在大姑的指導下,笨拙得像個中國自主研製的機器人一般,最後擀出來的餅當然是慘不忍睹,不止不成圓形,更是破了三四個口子。還厚薄不均……
「這是什麼?」王連方面部抽搐著看著這個餅,「我說在先啊,這個餅我不吃的。」
「我自己吃!」阿喜恨得直磨牙。這是她生平擀得第一個餅好不好?丑點怎麼啦?總歸將它擀大了吧?擀薄了吧?不就丑點?吃起來還不是一個味道。擀圓了就能吃出個肉味道來?
王周氏那邊已經有薄餅炕熟盛了起來,她又飛快地丟了兩張生麵餅下鍋,小心地炕著。王張氏則趁熱,均勻地灑著芝麻鹽。芝麻鹽在熱餅的刺激下。香味下瀰散開來。飄滿了廚房。
其實吧,這個芝麻鹽餅如果趁熱吃,還是蠻好吃的啊。可惜每次都是當成乾糧吃,那個時候又硬又干。真是難吃極了。
看著餅快好了,王連方出去找兒子,見他正在清洗一個葫蘆。問:「用這個盛水呢?這夠不夠?」
「啊,這個葫蘆是家裡最大的了。」王世安答道,「不過很久沒用過了。只怕用些灰。」還嫌不夠大,那他就沒有辦法了。
「再帶些酒。」王連方說,「天還冷著呢,喝幾口酒身上舒坦。」
王世安趕緊放下手中的葫蘆,又進屋了。
樂子正在院子裡整理牆邊的農具,碼好,有些快壞了。便收拾到一邊,修理一下。見王世安進屋。趕緊放下手中的活計,過來清洗葫蘆。葫蘆口小肚子卻大,洗起來非常的不容易,只能一遍遍地用清水不停地涮著。
「你這孩子不錯。」王連方走過來,看著樂子,滿眼欣賞,「你是哪裡人啊,姓什麼,父母是什麼人。」
樂子低頭只幹著活,並不抬頭回答。這樣的問題,王家人也問過,但他從來不回答,所以到了後來,王家人也就不再問了。現在他的態度也沒有轉變,關於他的身世,他是什麼也不會說的。
王連方等了半天,也不見樂子回答他的問題,仔細看了他一眼,心中充滿疑惑,但什麼也沒說,又走開了。
等所有的準備工作都完成後,三人終於上路了。王眉姑非常的傷感,爹爹這一去,將使她的人生發生一個巨大的變化……這個變化對她而言,真的是好的嗎?
而這個時候的陳府裡,王世謙已經將瓷瓶裡面最後的一點點粉末也刮了下來,塗到了爺爺的傷口上。這個藥的作用是非常的明顯的,爺爺傷口上黑色的印跡已經消失得差不多了,也開始結起了疙來,這兩天,爺爺也沒有再次毒性發作,精神也好了不少。
這個叫藍道行的,果然是有些道行!陳世謙心中盤算著,要不要幫他一把呢?
認識藍道行這個人,還是在爺爺告老前,在京城裡的時候。那時候,藍道行才剛到京城不久,意氣風發,以為憑著自己的本事,很快就可以在京城打出一片天下來。
然而他失敗了。他托了很多關係才認識到陶仲文的女婿吳浚家的二管事的小舅子於老三,花了很多錢財請他吃飯喝酒,最後才得到他的保證,將他介紹給吳浚,不過需要介紹銀五百兩。
藍道行費了很大的力氣,求東告西,到處借貸,才好不容易湊齊了五百兩銀子交給了於老三,只想著只要進了宮,得到了皇帝的常識,那要陞官發財還不是分分鐘的事情,沒想到於老三拿著銀子後就一去不復返了。兩個月後,藍道行才搞清楚,那個什麼於老三,根本就不是吳浚家二管事的小舅子,而是一個潑皮,來詐騙他錢財的。
藍道行進京這麼長時間,沒想到一事無成,結果還欠下巨債,求助無門之下,不得不走上另一條路線,那就是:求助於文官。
本來文官是極不恥這些所謂天師地師的,對這種人根本就不屑一顧。在他們看來,這些人比太監強上一點點的地方,就是他們還有根,但是成天裝神弄鬼,欺騙皇帝,現在皇一這麼多年不理朝政,還不都是他們害的!
藍道行在求助道士同門們無望之下,轉而投奔文臣,但可惜,文臣們同樣對他不理不睬。但藍道行並不為之絕望,而是留在了京城,一面在天橋占卜算命維持生活,一面繼續不停地給各個文臣寫自薦信。當然基本上所有的這些信,都是如石沉大海。
就在這個時候,藍道行的一封信,被人送到了陳世謙手中。
當然這信並不是直接寫給陳世謙的,給是寫給他爺爺陳御史的。藍道行在無法可想之下,幾乎將京城大大小小的官都寫了一遍信,其中就包括當時在御史文官中聲名不小的陳御史。
陳世謙看了信後,還派人仔細地查了藍道行一遍,最後他覺得,這個藍道行,其實是個與陶仲文差不多的人,仍然只是一個騙子罷了。就算是介紹他進去,對皇上也沒有多少的幫助,他幫了之後也沒有多大的用處,便將信燒掉了,再也沒有管過這事。
沒多久,陳御史因為腿傷發作,完全不能行走,皇上便下了恩旨,賞賜一大堆財物後,讓他告老還鄉,陳世謙與父親陳書瑋當然一起回來了。當時藍道行應該還在京城裡占卜算命。至於為什麼會跑到川省的一個小山村裡,並送藥給一個小姑娘,陳世謙就完全不知道了。
陳世謙將爺爺的傷口仔細地裹好,聽得下人回報,說請來的名醫已經到了,陳世謙這才從沉思中驚醒,趕緊出去迎接。
這次的名醫葉問準是他特別是府城請來的,雖然不如李時珍的名氣大,但也是個很不錯的醫生了,醫術醫德都很不錯。前段時間陳御史剛中毒時就想請他,但可惜他進山採藥去了,一直沒有找到人。現在終於回來了,陳家便趕緊將他請了來。
葉問准一身青布衣裳,年紀約四十左右,非常的清瘦,但兩眼很有神。他看了陳世謙一眼,便開口道:「小公子似是天生有不足之症?」
陳世謙趕緊行禮,恭敬地回答說:「先生說得很是,小子從生下來,就一直身子不好,多年來也不敢多費心力,但仍然經常生病。如果先生能夠幫忙醫治的話……」葉問准果然如傳言一般,是個醫癡,看到什麼疑難雜症,非得試試不可。也許,他能幫到自己呢?
「給我看看。」葉問准說著,直接就伸出了手來。
陳世謙一愣,趕緊將左手的手腕送了過去。這葉問准有點意思啊,見了人就把脈……不過,如果他真的能治好他的不足之症的話,那就太好了。
「換手。」葉問准摸了一陣,然後說。陳世謙又將右手送了過去。
葉問准又摸了半天,才說:「你這不足之症,從娘胎裡帶出來的,說實話,並不好治,也只能慢慢將養著罷了。不過你的脈象很奇怪,最近是不是吃了什麼對症的藥?能不能拿出來讓我參合參合?」
這真是一個醫癡!陳世謙心中腹誹,但仍然很恭敬地回答:「還望先生知道,最近小子並沒有服過什麼對症的藥……吃的都是常年必吃的藥方罷了,而且也是一直吃了十幾年了。」
「拿出來看看!」葉問天毫不客氣的說。讓你拿出來就拿出來嘛,說這一堆廢話幹什麼,有沒有效果,給他一看不就知道了?
「還請先生先進屋去給在下祖父看看,小子這就去翻找藥方。」陳世謙恭恭敬敬地說。
「行,快點。」葉問准說著,撇下陳世謙就往前走。
他知道房間在哪嗎?陳世謙無法,只好交待一個下人帶著葉問准過去,而自己則匆匆回了房間,翻起那個藥方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