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上來吧,你難道想走得一身灰撲撲的去陳御史家做客?」阿喜看著爹,歎了口氣,「又不是總出門,花不了多少的。快上來吧爹,不然人家車伕都不高興了。」
王世安遲疑著爬上了車。
車伕鄙視地哼了一聲,將馬鞭高高揚起耍了個鞭花,只聽皮鞭發出一聲擊空的「啪」聲,非常的大聲,非常的清脆,阿喜盯著車伕垂在身側的皮鞭半天,也不知道那聲音是從哪裡發出來的——她剛才看得很清楚,那皮鞭根本就沒有落到馬身上。到底是打到什麼東西上了,聲音那樣大?
皮鞭一響,馬兒便像得了指令,飛快地跑了起來。車伕靠坐在車頭,也不用再揚鞭,也不用吆喝「駕駕」,只是在轉彎或對面有人或車時拉拉馬的韁繩就可以了。
到了青雲鎮,車伕熟門熟路地將車趕到了陳御史府上,看來這個地方他沒少來過。阿喜結了帳,跟著阿爹一起走到以前進的那個小門處,敲了敲,那個守門的小廝已經都認識他們了,趕緊將他們迎了進去。
接待他們的是一個管事。管事向他們道歉,說明老主爺人還病在床上,少爺要跟前伺候,而小少爺也病了……
「世謙哥哥也病了?」阿喜大吃一驚,連忙問,「怎麼回事,世謙哥哥不是出去辦事嗎,怎麼病了?」
「聽說老爺受傷,急急地趕回來,路上著了涼,所以病倒了。」這個管事臉上灰暗地說。這段時間家中不斷地出現些倒霉事,連他們這些當下人的,也覺得難受得很,氣悶得很。而且明明知道受人暗算,卻又因對方後台太大,不得不強行忍著,更是讓人難過傷心。
「怎麼會這樣!」阿喜有些氣急敗壞了。本來她還以為。即使是陳家退出了這個生意,但只要陳世謙將這事解決,以後她自己賣酒也是可以的,因為岷江春已經在全省範圍打開了招牌了——但是沒想到連他也病倒了!除了他。還有誰能解決這事?看那個胡逸之的排場,就知道他絕非普通人,那他的後台又會是什麼人?
難道那五千罈酒,真的就只能自己家喝喝了嗎?
「我們就是來探望陳御史大人的。」王世安急道,哪裡還有心情坐著喝茶,急急地站起來,問。「御史大人可好些了?小少爺現在又如何了?」
「主人已經醒過來了,只是傷口……不知道那兇手塗了什麼毒藥,一直也好不了,只怕……只怕……」管事說著,聲音哽咽,就哭了起來。
「不要急不要急,我們帶了好藥。」王世安對自己帶的藥是非常有信心的,「快帶我們去。給御史大人將藥擦上,會很快就好的。」
那個管事狐疑地看著王世安,似乎在考慮他說的這話可信度有多大。兩個鄉下人。說帶了好藥?可是從省裡請來的名醫開的藥也沒有用啊。那毒藥太厲害了,名醫也是束手無策。
「還請您稍候,我去跟主人匯報一聲。」不過不管真假,這事也不是他應該攔著的——如果那藥真管用呢?他要擋著,豈不是壞了老爺的大事?管事說著,向王世安告了個罪,就急急走了。
他到了陳御史房間裡,向著陳書瑋使了個眼色。陳書瑋馬上理會,輕輕走了出來,沒有吵醒好不容易才睡著的父親。
「怎麼回事?」陳書瑋問。有些不高興,「我不是說過了,小事不要來打擾我,自己解決就好了?」
「不是,」管事趕緊說,「剛才合夥賣酒的王家人過來了。」
「是以前。」陳書瑋說。「現在已經不開了。」
「是是,是以前合夥賣酒的王家人來了,他們還說帶了一種很好用的藥,保證用了藥,老爺就會好。」管事趕緊說。這個少爺吧……怎麼說呢,太喜歡讀書了,導致平時生活中,也是特別的喜歡咬文嚼字。
「什麼藥啊?這話你也信?」陳書瑋訓道,「鄉下人家能有什麼好藥?虧你還真當個大事專門跑過來說。」
「是是。我馬上過去,讓他們走。」管事點頭哈腰的說。
「將他們帶過來。」身後傳來另一個人的聲音,陳書瑋一看,是兒子出來了,不由得心疼道,「你身體還沒有好,就不要到處亂跑……要是加重了怎麼辦?」
「爹,沒事,我身體沒有那樣弱。」陳世謙有些不耐煩。人人都把他當成了個瓷娃娃般看待,這讓他非常的不自在。好吧,他身體是差,可是也用不著時時去提醒他,是不是?再說,他哪有不注意了。
「收了他們的禮,就讓他們走吧。」陳書瑋只好向管事擺擺手,「快些去。」
「將他們帶過來,我要見見。」陳世謙堅持說。
陳書瑋沒辦法,又怕兒子在外面站久了,受了涼風,只好說:「好吧,把他們帶過來。」
陳世謙便走進了爺爺的房間,看著床上睡得正香的爺爺,問爹:「今天爺爺怎麼樣?」
陳書瑋憂鬱地說:「今天毒又發了一回,你爺爺疼得將幾層衣服全汗濕了。我給他換過衣服,他就睡著了。」可是睡不了多久,一會兒就又要犯了……每次父親發作時,他都心如刀絞,恨不得以身替父……可惜他太沒有用了,連找個厲害些的醫生都找不到。聽說那個李時珍醫術相當高,可是上次聽說他來了府城,專門去找他,卻也沒有遇上,看來是無緣啊。還好後來,爹的腿漸漸好了些,即使遇到陰雨天,也沒有那樣疼了,眼見身體有好轉,卻又遇上暗殺這事。
「這樣可不行,爺爺年紀大了,還能扛多久?」陳世謙也憂心忡忡地說。爺爺就是他家的頂樑柱,如果爺爺不在了,這個家會變成什麼樣子?父親只愛讀書,卻不擅科舉,而他,身體決定他無法參加嚴酷的科考……爺爺如果不在了,當年仕途上的那些人還會照顧他家嗎?或者。就這樣敗落下去了吧?
他只恨自己身體太差,空有一肚子的才華,卻始終無法施展,只能閒得無聊了。寫幾句詞,傷傷春,悲悲秋……聊以解悶罷了。
「您好,主人就在這個房間裡。」管事很恭敬地將阿喜跟父親帶到了一個房間,待他們進了屋後,才發現,不止是陳書瑋在裡。陳世謙也在,床上還躺著個,大概就是陳御史了。
「噓!」陳世謙朝他們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王世安與阿喜頓時連大氣也不敢出,只是輕輕地走進來,看著床上的陳御史。
「我爺爺才剛睡著。」陳世謙說,「每天毒發作時,都痛不欲生。我聽李管事說。你們帶了好藥來?」
「是的,是非常靈驗的藥。」王世安趕緊說。聽說陳御史這樣痛苦,他恨不得他們馬上就用上他們的藥。好趕緊將那毒治好。
「就是這個。」阿喜連忙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瓷瓶,「是我前段時間在山裡遇見了一個人,我幫了他些小忙,然後他送給我的,說如果以後有什麼很嚴重的傷,都可以用。」
陳世謙接過那個小瓷瓶,仔細打量著,又撥開塞子,聞聞裡面的氣味。
「好像是金創藥。」陳世謙說,「而且還應該是上好的金創藥。那個送你這藥的人。有沒有說他叫什麼名字?」
阿喜頓時對陳世謙佩服得五體投地。秋月說過了,如果沒有江湖人幫忙,普通人就算是有錢有勢,也是買不到這個藥的,沒想到陳世謙已經一聞就能猜出來是什麼藥,還順便鑒定了一下品質……真是太了不起了。怎麼說呢。他要沒用過,至少也是見過的!
只是,他一個官家子弟,去哪裡見過這藥?
「那個人……他說他叫藍道行。」阿喜眼前頓時浮現出那個長髮披散,衣著不羈的美男來。哦,那個人當時只說必有後報,然後就這樣走了,也沒有跟她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想來是個很神秘的人物吧,借用一下他的名字,他應該不介意吧?
「藍道行?」陳世謙愣住了,怔怔的看著阿喜。
阿喜被他看毛了,以為自己臉上有東西,摸了摸,卻又沒有摸到什麼,也只好愣愣地看著陳世謙。難道這個人……很出名?怎麼她的前世,從來沒有聽說過?不會被拆穿她說謊吧?
「藍道行。」陳世謙手指輕輕敲打著小瓷瓶,彷彿在思量著什麼。最後,他抬起頭來說:「因為此事涉及祖父,所以世謙不敢大意,必須以身試藥。若有得罪之處,還請原諒。」
「沒事沒事,試一下是應該的」王世安雙手亂擺。人家給爺爺用藥,試一下也是理所當然的,再說他也不怕試。這仙人的東西啊,還能不好?
陳世謙從頭上撥下一個簪子,阿喜瞇眼看,看那紋理,應該是黃楊木的,非常的結實,也非常的尖銳。
陳世謙將那簪子的尖端在自己的手背上比劃了一下,然後,狠狠心,使勁一劃——一道非常深的傷口就出來了,血珠飛快地滲出來。
「快點擦藥!」阿喜看見血,頭有些暈。她有些暈血呢!
「世謙,你這是幹什麼!」陳書瑋在一旁大驚,趕緊衝上前來。
陳世謙非常冷靜地倒了一些藥末出來,抹在了傷口上,一種非常清涼的感覺包裹住了傷口,那個傷口馬上就不流血了,慢慢地,疼痛感也減輕了很多。過了一陣,陳世謙將那些藥擦掉,才發現,剛才那樣深的一道血印,現在只剩下一道非常淺的白色疤痕,而且,已經開始結疤了。
效果還真不錯!陳世謙大喜,至少比以前請的那些所謂的名醫開的藥,要好了很多!看來,那個叫藍道行的,還真的有些道行,而不像陶仲文一樣,完全騙子一枚……
如果皇帝身邊的人是他的話,是不是比現在要好些呢?陳世謙暗暗地考慮著。要不要給京裡寫封信?
當然,還要看用在爺爺身上的效果。陳世謙決定了,如果在藥能讓爺爺好起來,他要感藍道行這無意之中的一個恩,就還他一個情。
如果沒有用的話……那他就自生自滅去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