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安正在屋裡睡酒覺,聽得外面大吵大鬧,有些不快,披了件衣服出來,站在堂屋門口,眼睛都睜不開,只在那裡說:「阿翠阿輝,爹不舒服,你們不要太吵……」
幾個人悄悄圍上去,阿喜看著爹被輕易放倒,有些頭大。以後一定不讓爹爹多喝酒了,真是,出了大事了,家裡唯一的男勞力,竟然一點力也出不了……只因他喝醉了!什麼都不知道!
「你們是誰?」王世安有些驚慌。他終於醒酒了,知道自己孩子在鬧,也不能這樣將他架住,雙腳懸空。
「請放心,我們家主人有請。」那幾人將王世安架住,又有幾個人進來,直奔屋裡,很快,就將王周氏架出來了,小腳還懸在空中。還有兩個年輕媳婦子,一人抱著阿輝,一人抱著阿翠。王周氏面色驚慌,但仍然努力板著臉,訓斥那兩個架著她的年輕人,企圖讓人家將她放下來。阿輝與阿翠則昂著頭,放聲大哭。
「王婆,我們找到時,她正帶著兩個小孫子躲在櫃子裡。」一個媳婦子抱著阿輝,走近那個帶頭的婆子,低聲匯報道。
「做得很好。」那個婆子很滿意地說,「不過人家是咱們的貴客,就不要那樣粗魯了,阿成,把這個老太太放到地上。」
王周氏的小腳一直在踢打,有幾回都踢到了架著她的年輕人身上。阿喜看那兩個年輕人齜牙咧嘴的樣子,便知道奶奶的力道只怕是不輕。活該,踢死也活該!
那兩個年輕人聽得王婆的話,長鬆了口氣,趕緊將王周氏放下。話說這個老婆子真是不簡單,那幾腳肯定將他們踢青了!
阿喜不動聲色地看著眼前這些人的所為。他們口口聲聲說是來請他們人做客,可是手段卻是極不禮貌——可是若說是有壞心,奶奶將他們這樣狠踢,他們也只是默默受著。並不敢反抗……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或者,他們口中的主人,到底是什麼人?
阿喜知道。這來人肯定不是陳府派來的或是江家派來的。如果是陳府或江家找他們有事商量,不用擺出這樣大的架勢出來——來這樣多的人,很明顯是擔心她家人不會接受邀約好用強的。而且,現在陳家與江家因為岷江酒的生意自顧不暇,哪裡有空來玩這把戲。
可是,她家除了江家或陳家,什麼時候還認識什麼富貴人家了?
阿喜突然便想到了前些天到她家來的那個年輕人……也是好大的架勢。難道……是他派來的人?他想幹什麼,難道他家不賣酒,還要強買不成?
如果想買酒,那也不是她家一家能做主的啊,這生意是三家的啊!而且,價錢還開得那樣低,不說提高價格,卻來玩這種把戲。真是讓人可恥!
「奶奶,爹爹,娘。沒事的,你們不要急,他們應該暫時不會傷害我們。」阿喜開口了,聲音很鎮定。
王周氏聽了她的話,停下罵人,轉頭疑惑地看著孫女;王張氏一直在用力掙扎,想救出小兒子與小女兒,可是摟著她的人力氣很大,她累得直喘氣,也沒有掙脫出來。現在聽了大女兒的壞,有些茫然;王世安被兩人架得緊緊的,完全無力反抗,絕望得想撞牆,這時聽了女兒的話,抬起頭來。看看女兒,又看看這堆人,不知道女兒的話到底可信不可信。
一時間,整個場面冷了下來,所有人全都看著阿喜——除了阿翠與阿輝。兩個小傢伙還在那媳婦子懷裡放聲大哭呢!
「阿翠、阿輝!」阿喜大聲對弟弟妹妹說,兩個小傢伙用眼淚朦朧的眼睛看著姐姐,阿喜大聲說,「不要哭了,沒有事的!一定沒有事的!」
「小姑娘,你是叫阿喜對吧?不錯不錯,有點出息。」那王婆子讚賞地看了眼阿喜,說,「我家主人說了,一定要請你們上船做客,所以……剛才手段是有些過分了,我老婆子在這裡就先向你們道歉了。」
「你放心,我們會跟著你們走的,可是我已經很大了,不習慣讓人抱著,你讓他們把我們都放了,行不?我們自己會走。」阿喜說。全家人被人抱的抱,架的架……這樣子也太難看了一點。就算是去,阿喜也希望是自己走著去。「把樂子哥留下,他要看家。」
王婆子沉吟片刻,終於點頭同意了,她向著周圍人一示意,那些人便將抱的放下來,架著的鬆開。王世安正跟那兩個架著他的人較著力氣呢,一下子被鬆開,趁那兩人不被,一人中了他一拳,一人挨了他一腳,都中在腹部,頓時疼得蹲到了地上,背彎得像龍蝦。
「沒用的東西!」王婆子臉色一沉,看著那兩個年輕人,面露不豫之色,道,「這點小事都做不好,毛手毛腳的整天撞牆上,丟死人了,還不趕緊給我回去?」
那兩個年輕人抱著肚子起來,卻仍然疼得直不起身,灰溜溜地回到人群中。
阿爹那兩下一定很重。阿喜看著那兩人彎得跟龍蝦一般的樣子,就覺得好笑,又覺得奇怪,這個王婆子的主人到底是何方神聖,為什麼手下挨了打,卻說是他們撞了牆?看來他們這次,真是事在必得啊!
阿喜猜測,應該不是上次那個狐狸眼的年輕人,因為……這好像不是他的行事風格啊。
王婆子又滿臉堆笑地向著阿喜及她家人說:「敝主人早備了好酒好菜在船上等候了,諸位還請跟隨老婆子一起來吧。」
她帶頭朝前走去,阿喜一家人相互看看,然而剩下那些人將他們圍得嚴嚴實實,想不去也不行,阿喜輕輕搖搖頭。王世安只好邁腳朝前走,王張氏抱上阿輝跟在他後面,阿喜牽著阿翠跟著,王周氏走在最後。然後那些人才跟上了,似乎好像生怕他們家人反悔的樣子。
那些遠遠圍觀的村人一個個看著這古怪的樣子,指指點點,然而誰也不敢上前。王家自從開始做生意,遇上多少古怪事了,還是不要摻合的好。
國人就是好圍觀啊,原來還在明朝就這樣子了。阿喜聳聳肩,想起了魯迅的《吶喊》。唉,魯迅先生若在天有靈,也會很鬱悶吧,雖然他大聲的吶喊過了,可是不管是他吶喊之前,還是他吶喊之後,中國人就一直這個樣子,看著壞人行兇也只圍觀,看著歹徒做惡也只圍觀……還特別好圍觀。
你妹的!以為這是拍電影啊!
王周氏的小腳很快就開始疼了起來,走不動了,所有人不得不停下來等著她慢慢地走。王婆子皺著眉頭看著王周氏的小腳,心中直犯嘀咕:怎麼這樣偏僻的鄉下會有一個老太婆裹腳啊?還裹得這樣好的一雙腳?
可是,平時顯得特別美的一雙三寸金蓮,現在卻顯得特別招人煩,走路太慢了!王婆子緊緊皺著眉頭,第三次停下來等著王周氏,終於忍不住了,開口道:「貴生家的,你去背著她走。」
一個身體特別壯實的黑臉媳婦應了聲,就跑過來,蹲到王周氏跟前,說:「爬上來吧,我背你。」
王周氏猶豫了一下,很快就想通了,爬了上去。剛才她踢那兩年媳婦子時,用力太大,傷到腳趾了,走起路來生疼,有人願意背,當然是好事了,也省得自己費力氣嘛!
二十多個人很快就到了村中的小碼頭處,阿喜看著那艘超級豪華的畫舫,心中感歎不已。果然是有錢人,排場這麼大……這排場,已經遠遠地超過了陳家甚至江家……這個神秘的主人,到底是誰呢?
「請諸位上船,敝主人已經等候良久了。」王婆子笑容滿面地對王家人說,退了下來,讓王家人先上船。
王世安看著這樣華麗的船,心中有些不安,猶豫著到底要不要上去,上去了……會不會發生很不好的事情?誰知道會有一個什麼樣的人在等待著他們?
「爹,既來之,則安之……上去吧。」阿喜擠到王世安跟前,輕聲說。都已經來到船這兒了,而且這麼多人虎視眈眈地看著他們,如果再遲疑,只怕剛才家門口那一幕又得重演——強迫著架著上去。那些人可是一個都沒上呢,全圍著他們。
王世安深深吸了一口氣,抬腳邁上了船。那船舷有點高,阿喜拽著王世安的手才上得去。
王婆子在前頭帶路,將幾人領進一個房間中,阿喜看著那房間裡精緻的擺設,有些發暈。這真的只是一間船上的房間嗎?要放在後世,就說是總統套房,也夠級別了吧?那門簾上的蓮子大小的白色珠子,難道都是珍珠?那桌子的顏色紅紅的不像是上的漆,也許是紅木的?上面擺放的那個花瓶,是後世最著名的青花耶,真漂亮啊,價錢肯定更漂亮,要是家裡有一個用來插花就好了;還有牆上掛的那些畫……好吧,她一幅也不認識,可是也覺得畫得極美,都是名家手筆嗎?不知道有沒有唐伯虎的喲?明朝的畫家阿喜最認識的就是唐伯虎了,這還是拜周星馳的電影所賜。
阿喜心中湧起了一個強烈的衝動:偷上幾件,她就發財了!這裡的東西,估計就沒有一件是便宜貨……要不要偷一件呢?放在空間裡,保證他們永遠也想不到是誰偷的……
阿喜的手有些癢癢來,這主人錢多得發騷,今天還嚴重的傷害了她及她的家人,她只是向他討要一點點精神損失費……
對,就是精神損失費!阿喜心中對自己說,誰讓這個主人這樣粗魯呢,嚴重傷害了她的家人心理及生理健康……(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