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怎麼才能治住這些刁民,讓他們以後都不敢再撒謊?」塗知縣仔細地問胡師爺。
胡師爺道:「這個容易。現在兩方都是各有各的理,還都有證人,這根本沒有辦法知道誰說的是真的,誰說的是假的。不如這樣,兩邊各打八十大板……」
塗知縣聽了搖搖頭:「各打八十大板?不行不行,賣肉的那個鄉下人的女兒,不過才七歲,八十大板打下去,可不得死得透透的了?不行,不行,不能打……」
我說的八十大板不是真正的八十大板好不好?這個知縣真是蠢到家了。胡師爺暗暗沖天翻了一個白眼,可是,就是這樣的白癡,卻是考上了進士,當上了知縣,而他,考了多少年了,卻仍然只是一個白衣秀才,不得不投靠這個蠢蛋,當個師爺……
但給蠢蛋當師爺也是有好處的,那就是,幾乎他說什麼,這傻蛋都相信,言聽計從,這也是蠻有成就感的,而且,他的荷包充盈的速度,也是相當快的,至少比做同行們強多了,日子滋潤得很。
「老爺,這個八十大板……指的是,罰錢!罰他們的錢!」胡師爺耐著性子解釋。
「為什麼要罰他們錢?」雖然胡師爺多次教他,但這個笨學生就是學不會,每次都要再教一回。他的腦子,好像除了八股文,別的什麼也學不進去。
「因為……一邊是來城裡賣肉的鄉民。他為什麼賣肉?不就是為了賺錢嘛!還有一邊是屠夫,屠夫是做什麼的?也是賣肉的。那也是一樣的,也是為了賺錢。所以他們心中最看重的。肯定也是錢……」胡師爺心想,這不廢話麼,除了你這個出身良好,從不知道窮苦是什麼滋味的官老爺,還有幾個人不看重錢財?「所以罰錢才是真正讓他們心痛的方法。而且現在百姓都看重錢,以後大家知道了。才會將老爺放在眼裡,不敢再欺騙老爺。」
「哦,如果罰我錢,我就不心疼。」塗知縣說。
「那自然是。世上百姓,怎麼能有老爺高風亮節,不拘錢財。」一席馬屁將塗知縣拍得舒服極了,呵呵笑起來。
那當然,你家世代行商,賺了多少錢,才得了你這樣一個能讀書的寶貝,還能缺了你的錢?自然是好好的供著的。
這也是給塗知縣當師爺的好處,苦主們交的錢財,是不用分給他的。所以每次,胡師爺都能分個大頭,所以他的家產,迅速地增大。
「那罰他們多少合適?」塗知縣問。
「呃……」胡師爺思考了一番,最後下主意說,「那對父女每人罰二十兩銀子,那幾個屠夫嘛,則少說也要五十兩一個人,這樣一來。應該差不多了。」
塗知縣便點點頭,準備第二天開堂時再宣佈。
這廂,王泓宇與江易晨已經打通了獄卒,來到牢裡,見到了阿爹與妹妹。
阿喜與阿爹關在一個牢室,另外六個屠夫,則關在旁邊一個牢室裡。現在雙方都無精打采地坐在地上,一聲不吭。
「爹!阿喜!」王泓宇趕緊上前叫阿爹他們。
阿喜見到哥哥總算來了,心中大大地鬆了口氣,問他:「哥哥,現在怎麼樣了?可以出去了嗎?」
王泓喜說:「我還不知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所以要先來看你們,才能想主意。」雖然他已經問過衙役了,但還是要再聽聽阿爹與妹妹怎麼說才是。
阿喜便一指旁邊牢室裡面的那六個大漢,脆聲說:「就是他們!看我與爹在城裡賣肉生意好,氣不過,就來鬧事!結果呢,可好了,損人不利已!」
那幾個屠夫本來垂頭喪氣地坐在地上,聽得那邊小姑娘這麼說,卻不服氣地抬起頭來,大聲說:「小娘你胡說什麼,到底怎麼回事,你又沒看到。這城裡本來賣肉的地方都已經劃好了的,你們父女兩個突然插一槓子進來,讓我們怎麼辦?掀你們攤子都是輕的!」
王泓喜見這幾個人雖然人已經在牢裡坐著,卻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便知道他們還以為,那個糊塗知縣明天一開堂,就會放了他們呢!不由得冷冷地哼一聲,說:「你們確實是倒點霉了。知縣是什麼人你們是知道的,可是如果他沒有當場放掉你們,那明天會如何,就不是知縣做主了。」
幾個屠夫突然想起城裡面悄悄流傳的,說縣衙裡面有兩個縣令,一個當面縣令,一個背面縣令。當面縣令自然姓塗,而背面縣令則姓胡,他們合在一起,辦了不少糊塗案子。可是如果是當面縣令判的案子還好,總是有輸有贏,至於誰輸誰贏,那就看運氣了,知縣覺得誰順眼就誰贏。
而背面知縣判案子呢,那就沒有贏家,根據你家的錢財來,富者多罰,窮者少罰,反正都逃不了要罰款。
所以百姓們都說,當面縣令雖然糊塗,還好不貪錢;背面縣令則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
幾個屠夫想到這裡,不禁都打了個寒顫……背面縣令做事沒有底線,這次,他又將開出什麼樣的價碼來?自己家能拿得出來嗎?
相互對視一眼,幾人不由得都流露出了後悔的神色來。
王泓宇見他們害怕了,輕哼了一聲,倒是放心多了。他知知道怕了,自然也就不敢再對他爹與妹妹怎麼樣了,擔心自己還顧不過來呢!哪裡還敢鬧事!他也好好好想個主意,怎麼才能將爹與妹妹救出來。
「你待在這裡面,要小心些。」王泓宇交待妹妹道,「哥哥會想辦法的,不要著急。」
至於那幾個屠夫,都是活該!如果不是他們招惹他爹,現在他爹能進來這裡嗎?就是破家,也是自己找的!自做孽,不可活!
「哥哥你放心,我不會躲貓貓的。」阿喜心情沉重的說。她想起了後世著名的典故「躲貓貓」,可不就是在這樣的環境裡發生的嗎?現在治安更亂,會不會有人趁機躲貓貓?還好,現在牢裡人不多,她與爹爹單獨關在一起,學用擔心別人會強迫他們躲貓貓。
至於為什麼牢裡生意清淡,自然也是跟糊塗兩縣令有關係的,有這樣的縣令,有幾個人敢上門打官司?
「躲貓貓?」王泓宇愕然。她要躲貓貓幹什麼?到底是小孩子,到了牢裡了竟然不知道害怕,還盡想著玩呢。
他卻是不知道,在後世,躲貓貓一詞,是具有特殊含義的。
江易晨陪著王泓宇出來,問他:「現在你打算如何做?」
王泓宇正色道:「去找塗知縣,看看能不能想想辦法。」不知道塗知縣會開個什麼樣的價來,希望他能夠湊得出來。
「如果要用錢,盡量開口,我一定盡力相幫。」江易晨摟了摟他的肩膀。
王泓宇向他笑笑,表示感謝。其實他心中另有計劃。如果塗知縣獅子大開口,他當然不能就這樣滿足他的胃口。需知,胃口是會越養越大的。到時候,這所謂的兩知縣,便會成為全城的禍患。
江易晨陪著王泓宇進了衙門,等待塗知縣的接見。塗知縣正無聊地在那裡捉螞蟻玩,聽說又有人找他,頓時高興了,馬上就整理好衣冠,出來相見。
塗知縣本身是讀書人出生,所以看到等他的是兩個小書生,還算客氣。見他倆跪在地上,趕緊請了起來,又讓人般來了座位,請他們坐下。只是倆人當然不敢坐。
只是當塗知縣聽說是那個賣肉的父女的家人後,便有些不高興起來。
剛才那個案子,想得他差點頭疼,也沒有分清楚到底是誰在撒謊,所以對兩邊人都很不滿。他已經打定主意,要按胡師爺說的做了,好好整治這番刁民一番,免得以後總是來這樣為難他。
所以塗知縣的臉色,一下子就拉了下來。
王泓宇與江易晨見狀,心中一咯登。好在早已做好心理準備,只待塗知縣開口報價了。
塗知縣玩了半天茶碗,卻不見兩個小書生開口,心中道:果然窮山惡水出刁民,這兩個還是讀書人呢,也這樣刁難他。不由更加相信胡師爺說的話來,一定要好好整治他們一番。
若是王泓宇與江易晨知道現在塗知縣心中所想,一定大呼冤枉。
這樣想著,塗知縣便放下茶碗,道:「人也不是不可以領走,但本官已經考慮好了,一個人二十兩銀子,少一兩也不行。」二十兩銀子在他眼中,什麼也不是,連他手上這盞茶裡泡的茶葉也買不來,所以他這樣一說,也沒有考慮過,對普通百姓而言,二十兩銀子到底意味著什麼。
縣衙的普通衙役,如果不考慮灰色收入,一年的工薪收入,不超過二十兩銀子;若是清苦一些的書辦,則一年只有十兩銀子的工薪。公務員階級尚且如此收入,普通老百姓,那就更可想而知了。至少,對王家而言,十畝地的蠟也不過才賣得二十多兩銀子,兩個人就是四十兩,得要兩年的收入……農村人收入微薄,勞動所得不得剛剛糊住幾張嘴,又哪裡有剩餘?所以四十兩銀子,就可以讓王家傾家蕩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