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地洗了一回腳,雖然明知等會兒還得再踩髒,但阿雅也受不了腳上粘乎乎的感覺,洗得乾乾淨淨。在這個時代,洗衣服也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情,沒有洗衣機不說,連洗衣粉也沒有,如果她現在手頭有包立白,那現在這件衣服上的那個污漬,那就鬆鬆洗掉了……而不是費力地又是搓又是錘,可是污漬卻沒有什麼變化。
不過她也是有準備的。先天晚上她從灶裡弄了很多草木灰,很水泡了起來,現在就在戒指空間裡。取了一些草木灰的水,倒在那個污漬上,再捶,果然有效果,那個污漬慢慢地減淡了。
可惜洗衣粉的流程太複雜,不是手工能製作出來的,不然,她還真想做些洗衣粉出來賣,那肯定比魚賺錢。
阿雅想起了肥皂的最簡單做法,不由得有些心動起來,要不要做些肥皂來洗衣服?她知道現在城裡的雜貨店已經有肥皂賣了,而且做得還頗為精緻,不過價格都很貴,那還算是「奢侈品」呢,就像後世的香奈兒5號香水一樣,人人都知道那是好東西,但用得起的人,終歸是少數。
阿雅當然沒有想過要去買那貴得嚇死人的香胰子。她是學生物的,做塊最簡單的肥皂是很容易的,以的也還可以慢慢改進,但是前提是,她得有足夠的油脂。
下次再去集市,一定要記得買些油脂。
雖然現在路面幾乎全被雨水泡開了,一走一個深深的腳印,可是卻擋不住農人們豐收的喜悅,雨水不止淋透了泥地,也淋透了女貞樹上的蠟花。那些潔白的如同雪花一樣的蠟,經過雨水兩天兩夜的濕潤,現在已經完全長開了,用手輕輕一捋,就掉了下來。
「今年收成不錯!」路上碰見了的鄉親,總是一臉喜悅的相互打招呼,「這雨下得及時啊,今年能多收些蠟了。」
蠟必須要淋了雨才好收。老枝上的蠟還好一些,樹枝連蠟一起砍下,采不下來的蠟可以用水泡泡,可是新枝卻是不能砍的,砍了新枝,明年就沒有地方放蠟蟲了,所以如果不下場透透的雨,就會有好些蠟收不回來,時間一長,那些蠟就壞掉了,自然影響收成。那可都是錢啊!
幸好今年天公做美,收蠟前下了這樣一場大雨,今年蠟一定全都能收回來。
王世安與王張氏也是光著腳踩著爛泥,上山采蠟去了。每天回來時,幾個籃子都是裝得滿滿的,開始熬蠟。
踩蠟是辛苦事,熬蠟更是磨人事。而因為這兩天路面不幹,所以沒有讓阿喜跟著上山,但熬蠟的事情,就全落在她身上了——采蠟確實是太辛苦了,每天回到家中,王世安與王張氏兩口子,都有一種虛脫的感覺。
熬蠟很辛苦,很累人,阿雅累得想罵人,可是卻不知道罵誰。罵爹與娘?看他們累得手指頭都動不了了;罵奶奶?她年紀已經很大了,又是一雙小腳,總不能讓她做吧?罵弟弟妹妹?那也得她罵得出口才行啊。
所以阿雅就憋在心裡罵,罵這個賊老天,為什麼讓她到了這裡,來做這樣辛苦的活。
熬蠟首先得燒大火,將那口專門用來熬蠟的大鍋燒熱後,將爹爹與娘白天采的蠟花放到鍋裡,蠟花隨著溫度的上升,慢慢地化成蠟水。可是這蠟水是不能直接使用的,因為裡面有渣子。那些產蠟的蟲子的屍體都在裡面,雖然很細小,還有采蠟時連下來的樹皮、樹枝、枝葉什麼的,也不少。如果不將這些除盡,這樣的蠟是沒有人要的。
待鍋裡所有的蠟花全部化成了蠟水,阿雅開始過濾。過濾要趁蠟水還熱,慢慢地舀到一個專門的木桶裡,讓它沉靜下來,渣子都沉到了底下,並在它冷卻凝固之前,將上面的清液舀出,裝到專門的模子裡面。待到蠟液徹底冷卻,將蠟倒出晾曬,白白的,非常的漂亮,這就是成品了。阿雅湊近去聞,有股淡淡的蠟香味,雖然比不上花香,卻更怡人。
可是阿雅觀察到,即使她小心再小心,裡面仍然有些少量的渣子,那些蠟蟲實在是太小了,就那麼一會兒功夫,肯定是不能完全都沉下去的,本來它也沒比蠟液重多少。
阿雅將爹爹叫了過來,讓他看這些成了塊狀的蠟裡面的渣子,王世安被她驚慌的樣子嚇到,急急地趕路過來,仔細看了半天,才發現不過是那麼一點點小小的蠟蟲,不由得笑了,說:「很好了很好了,這已經很少了,往年的渣子比這還要多一些,阿喜不錯,做事很細緻呢。」
這還算少的?阿雅愕然。她當然可以想像,這蠟裡面的渣子越少,肯定也就是越能賣出好價錢,可是眼前這塊蠟,裡面還有這樣多的渣子,怎麼可能賣出很高的價錢?
「這些渣子也不能糟蹋了,裡面還有好些蠟呢。」王世安將蠟桶拿起來,將底下的蠟渣小心地全部刮出來,拿個口袋裝上,紮緊,然後示範給阿喜看,放在大鍋上煮,並且拿了個鍋鏟樣的東西不停地翻轉、擠壓,將裡面的最後一絲蠟都壓搾出來。
這天阿雅一共煮了三鍋,外加三袋子的蠟渣,曬出來的蠟模子,一共有十五塊,都放在屋簷下,等著明天天亮後,在太陽底下曬曬。
待路面幹得差不多時,王世安與王張氏出門幹活時,便叫上了阿喜,有重要的活計要分配給她做。
這兩天阿雅一直在考慮怎麼才能簡化熬蠟的流程,讓熬蠟能夠輕鬆一點。可是卻不曾想,馬上又有一件更辛苦的活計派到了她的頭上,那就是搬老枝。
女貞樹的樹枝,分為當年生長的新枝與以前生長的老枝。新枝樹皮還是綠的,汁液充足,所以要留著,這上面長的蠟花,是用手將枝條搬到跟前,將蠟花取完後,就放開了。
可是老枝就完全不同了。老枝上面樹皮已老,留到明年,蠟蟲也吸不到汁液了,老枝留在這裡,不但沒有用處,而且還浪費養分,所以對老枝,用的方法都是直接砍下來,運到家裡再去慢慢地取蠟,樹枝曬乾了還可柴燒。
而阿雅今天要做的工作,就是將父親砍下來的老枝運回家。
阿雅慢慢吞吞地到了蠟園裡,王世安已經砍了一地的老枝了,上面都嚴嚴實實在包著蠟花。
要說蠟花真的很漂亮,遠遠看去,就像是冬天下雪將枝條裹住了一般,不同的是,下雪會將葉子也蓋住,而蠟花掩住的只有枝條。
這麼多的枝條!都要她運下去?阿雅有些目瞪口呆,這得運多少回才運得完?
「快點,趁著這蠟花還有濕氣,要將蠟花都收完,以後還要去爺爺的蠟園收蠟呢,不快些可忙不過來。」王世安爬在女貞樹上,看著底下的女兒,說。
催什麼啊催。阿雅心底說,晚上要熬蠟,白天還要幹活,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她無精打采地挑了四五棵樹條,用麻繩牢牢捆住,留出一截繩子背在背上,開始用力往山下背。
幸好地面已經干了,省力了一些,可是要將它拖下山,仍然是相當辛苦的。
阿雅拖著這幾棵樹枝,腦海裡面便響起了一支歡快的歌聲:妹妹你坐船頭~~~哥哥在岸上走,恩恩愛愛纖繩落悠悠~~~
她這樣子,可不像是在背纖!
第一趟的蠟蟲「妹妹」送回家後,五歲的阿翠便帶著四歲的阿輝停下過家家的把戲,從家裡拿出一個盆,蹲在盆邊,開始認真的掰起蠟花來。
這麼小就會幹活?阿雅大為吃驚,後來一想,自己不也是七歲就長了一手的硬繭,沒什麼好稀奇的。
只是這纖可不是一般人能背的,好累啊!
想到蠟園裡那堆得老高的一堆蠟枝,阿雅頓時覺得頭大,可是也不能不去了,歇了一會後,老老實實又上山了,還給王世安與王張氏一人帶了罐水。
王世安果然累得很了,見到女兒帶水上來了,不由得連聲稱讚,誇女兒小小年紀,懂事得很。
這一頓誇,讓阿雅臉都有些紅了。她根本就忘記了,是奶奶提醒她的,結果被狠狠地表揚一番……就好像不是自己的東西讓自己得了一樣,阿雅覺得有點心虛。
老老實實又拖了兩回,回到山上一看,蠟枝不減反增,因為王世安一直在砍樹啊!砍可比拖下山容易多了。
這樣的體力活,不應該是做父親的來做嗎?怎麼能讓七歲的女兒做,覺得她還長得太高了點嗎?還是覺得她夠壯實了?
阿雅一面腹誹著,一面捆樹枝。這樹這麼重,可是上面的蠟花才一點點,如果可以不管樹枝,只需要將蠟花弄回家就好了,全部的樹枝上的蠟花,她估計也不會超過兩籃子,可是就要因為這兩筐子蠟花,就讓她這樣一趁一趁的運樹枝……真是太過分了!
人既然想通,自然就在手頭上反應了過來。阿雅這次捆了個最小的捆,不過三根樹枝,慢慢拖了下去。
到家時,阿翠與阿輝果然還在取蠟,兩個孩子人又小,手又慢,這樣長的功夫,不過才取下了五分之一筐子的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