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喜,你好些了嗎?」一個中年婦人愁苦著臉進了房間,略顯粗糙的大手就摸上了阿雅的額頭。她的頭上用一塊粗布將頭髮包了起來,雖然很窮的樣子,但卻仍然整潔。
「還沒,頭還暈得厲害。」阿雅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哼哼唧唧地說。
「這可怎麼是好!」婦人一下子眼眶就紅了,「可是娘今天實在沒有空陪你了,地裡的活已經拖了好久了,再不幹活,就要影響收成了……你自己好好在家躺著,不要亂動,多睡睡。要是順口渴了,就叫阿翠給你倒。」
「是。」阿雅哼哼地說著。娘?她的娘可是不她!她的娘還在幾百年後才出世呢,那個懦弱而無能的母親,面對彪悍的媳婦,根本就護不住女兒。可是,那也是她的母親,生她養她的母親。除了懦弱點,別的方面,她還是算一個很好的母親的。
婦人又哭喪著臉,打量了阿雅半晌,直看得阿雅渾身起了毛球,才輕輕歎了口氣,出門去了。
阿雅躺在床上,睜著一雙眼睛,無神地看著那些橫樑與檁子。這是一個幾百年前的農戶人家……可是她怎麼就到了這裡?
那天,她仍同平常一樣,下班了回家吃飯,也同平常一樣,見到了嫂子那張賣牛肉一般的臉。可是她早已經習慣了。這樣一張臉雖然不好看,可是若天天看,早晚也會有習慣的一天。所以阿雅很自在地拿起了筷子就開吃。
可是這時候五歲的小侄子湊了上來。雖然她不喜歡他媽媽,可是看在他爸爸是她唯一的親哥的份上,還是給他買過不少的零食與玩具的,可是這個小崽子根本就不親近她,也許是他媽媽在背後說她的壞話太多了。
可是今天他想做什麼呢?
小侄子很有興趣地湊近阿雅,問:「小姑,你為什麼還不嫁人?」
人小鬼大!阿雅摸摸他的頭,說:「你怎麼對這個感興趣啊?主要是小姑遇不上好男人,這個世界上好男人太少了……」
結果小侄子其實根本對這個問題不感興趣,打斷她說:「我媽媽說了,只要你嫁人了,我就能有自己的房間了,你什麼時候嫁人啊?為什麼男人都不要你啊?」
阿雅怒了,這是什麼做母親的,在孩子面前這樣的話也說得出來?她當即就發飆了:「我就是一輩子不結婚又怎麼樣?這是我的家,我一輩子不結婚,這房間就一輩子是我的……」
一直沉著臉的嫂子便怒而起身,兩人於是很快就從文鬥升級為武鬥。可是阿雅一個26歲的高中生物老師,平時又不怎麼愛運動,體力上怎麼可能比得過生過孩子、長年抱孩子練出了力氣的中年婦女?
於是在一次推搡中,阿雅站立不穩,向後倒去……她只感覺到了後腦的劇痛,然後有什麼東西砸到了她的臉上……
再醒過來時,就在這個一看就知道有些不對勁的房間中了。那復古的風格,即使是在山區,就是很難見到了,而且,那個頭上包著塊粗布的婦人,還自稱是她的母親……還有一個一直緊鎖著眉頭的父親,另外還有一個小蘿麗與一個小正太,分別是五歲與四歲,是她的妹妹與弟弟。
阿雅覺得非常的荒謬。更荒謬的是,她現在只有7歲了。一個小小的小不點,身體非常的瘦弱,可是手上卻佈滿了老繭。要知道,前世的阿雅,即使長到了26歲,那手上也是一點粗繭也沒有的。這個小姑娘,到底幹了多少活啊?
所以儘管她已經大好了,但這個婦人問話的時候,直覺就讓她做了選擇,繼續裝病。她還不知道能在這個地方呆多久呢,也許很快就會回去了吧,犯不著太辛苦。
婦人出去後,就站在門口與那個現在的父親絮絮叨叨地說了陣話,然後那個一直愁苦著臉的男人探進頭來看了她一眼,快到阿雅才開始考慮要不要喊他「爹」的時候,他的頭就已經縮回去了。
然後就聽得兩人拿著傢俱出門了,遠遠地還聽到那個婦人在吩咐那個叫阿翠的小姑娘照顧她。
啥?讓個五歲的小孩子來照顧她?阿雅在房間裡躺得目瞪口呆。如果她一個26歲的大人還要個5歲的孩子來照顧……那也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雖然她一向比較懶,不愛動彈,不愛幹活,可並不代表她的臉皮就厚到了天下無敵……
「姐,你口渴不?娘說你要口渴了,讓我給你端水。」那個小姑娘從門邊探進頭來,問她。
她還當真了!阿雅無言,輕輕揮揮手,讓她出去。
阿翠便在外面帶著弟弟玩,阿雅聽著他們倆個唧唧咕咕地講話聲,在那裡玩「過家家」呢,什麼你吃一碗、我喝湯之類的,阿雅聽得很想笑,就下了床,走到門外,看著他兩個玩。
阿翠見姐姐起床了,非常高興,問姐姐:「姐,你玩不?」
阿雅連忙擺手。要死了,她26歲了還玩這個。可是又沒有什麼事情做,就搬了把凳子,看著他們玩,順便曬曬太陽。這八月的天氣,秋高氣爽,非常舒適。
這是個典型的農家小院,院裡種了不少的蔬菜,看來吃菜是不用買的了,足夠一家五口吃的了。而外面為了防止別人家的雞來糟蹋,圍了一圈籬笆。房子四周,都是樹,鬱鬱森森的,地方又寬敞又舒適,阿雅頓時覺得心裡面非常的寧靜,這樣大的地方,想怎麼蓋房子就怎麼蓋吧,不會為了房子而爭吵吧?想起前世那間小小的鴿子籠,就那樣,嫂子還整天眼紅她的那間不過四平方米的房間,跟家裡架都吵了不知道多少……
一眼看去,這附近幾乎沒有別的人家,或者隔得比較遠吧,又種滿了樹,看不到。而再往遠處看,都是山,重重疊疊的,望不到盡頭。
這個地方不知道在哪啊,風景真不處,如果能開發出來做個風景區的話……不過,現在這個時候,有錢人還不興這個哪。阿雅搖搖頭。
「二叔!二嬸!」有人一路大呼小叫地過來。
近了一看,原來是個半大的少年,看上去不過十一二歲的樣子,個頭不算高,瘦瘦弱弱的,可能因為一路跑得急了,臉上紅撲撲的,非常可愛。
「是三妹啊。」那少年推開籬笆的門,進來問阿雅,「你好些了嗎?二叔跟二嬸在哪裡啊?」
這讓人怎麼答啊,阿雅無奈,她還不知道他是誰呢。
「三哥,我姐好些了,我爹與娘都上山幹活去了。」倒是阿翠在一旁大聲說。這倒好,省了她費勁了。不過,他叫好三妹,而阿翠叫他三哥,這排行是怎麼回事啊?就這幾天,她明明見自己是這家裡最大的啊,怎麼一到他嘴裡就變成三妹了?
「上山了?怎麼這麼快?」那少年犯難了,「五妹,你知不知道二叔與二嬸去了哪片地幹活啊?」
「東邊那片。」阿翠大聲說。
阿翠又變成五妹了。她排三,這少年也排少,而阿翠卻排到了五……那小弟泓輝得排成多少了?這戶人家是兄弟家的孩子合起來排的行吧,而且男孫跟女孫還分開排的?
阿雅想得有些頭痛。這時候的人真能生啊,一家生好幾個的,偏還要合到一起來排行……讓人頭暈,扯不清楚。
少年匆匆告別,就往山上跑。
阿雅見他那急樣,心中一動,大聲問:「三哥,你找我……爹娘啥事啊?」
少年頭也不回地答道:「奶要分家!叫人都去祖屋!」
分家?阿雅一愣,然後就有些激動了,主要是因為好奇。在前世,因為秉承「獨生子女」政策,所以大部分人家基本都是用不著分家的,偶爾有人家超生的,但若有一個兩個讀書出去了,遠在外地,自然也就用不上分家——即使分家,也是很低調的,輕輕兒開個小會就完了。
但古代可不一樣啊,那分家可是大事兒啊,她看小說時,可是見到凡遇到這樣事情時,都是需要族中有名望的老者在場做證的,其隆重可見一斑。
自己還沒有見過真正的分家呢……阿雅的心頓時癢癢起來,要不要去看看?反正也沒有什麼事情做,就當是來旅遊,參加一個特殊民俗活動罷了,就像到了傣族玩就要去潑水一樣,就圖個新奇好玩。雖然濕了身後,難免有些年輕女性會被狼手抓上幾下,但卻也減不後後面再來者的玩興。
阿雅便跟阿翠問了祖屋位置,然後就往那裡跑去。阿翠到底還小,一點也沒有懷疑到姐姐身上有什麼不對勁。
可是阿雅到底還是遲了。這個地方樹木非常的多,而人家卻是非常的少,她轉著轉著,就迷了路了,好不容易才轉出來,看到前面有一排屋子,趕緊跑了過去,然後就看見剛才那個少年帶著她爹娘匆匆過去了。
有意思,分家!還是奶奶提出的分家!阿雅摸摸下巴,太有意思了,不過她也知道,這樣的事情,肯定是不會讓小孩子參加的,所以她看到那三人起,就躲在了一棵樹後面,估計他們走遠了,這才從樹後面轉出來,繼續向那排屋靠近。
又在屋後面繞了半天,終於找到了一個適合偷聽的好處所,阿雅這才放心地蹲下來,開始偷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