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裡生活大不易,起坐行臥全有規矩可循。淑賢往日裡也沒少學習大家規矩,但跟宮裡的規矩比起來卻遠遠不及。宮中規矩繁瑣,就連晚上睡覺都要仰躺無聲不動分毫。可淑賢偏偏就有側臥弓身的習慣,為了扳掉這個習慣,張佳嬤嬤竟是每日把淑賢雙腿捆上再睡,還夜夜陪睡在側,生生磨了淑賢大半年才做到夜裡睡眠時仰躺如常、不動分毫的地步。
在淑賢被『折磨』期間,慶德差點沒心疼的發飆,就連富達禮都對兩位嬤嬤怒目相視,若不是礙著太太和西魯特氏阻攔,估計標準書生相的富達禮就要操刀子上了。
不過兩位嬤嬤也有自己的思量,還曾細細的對淑賢解釋道:「姑娘別以為睡覺的姿勢不重要,要知道以姑娘的品貌才學,入得二選進宮短住是肯定的。要知道入宮暫住的秀女,一言一行一動一靜都在宮裡主子的眼皮子底下,就連睡覺時亦有嬤嬤或宮女瞧瞧探測,姑娘是有大福的人,豈可在此事上被人挑了毛病去?」
淑賢只是多年的習慣改不過來罷了,但嬤嬤們思慮甚周,而且還不辭辛勞的每日陪睡在腳踏上,幾乎每晚起夜檢查,費了偌大的心力就是為了改掉她的毛病。這份情淑賢領了,自然也就心甘情願的被嬤嬤們教授。
半年後淑賢睡覺的規矩已經基本改好,剩下的也在白天多有學習。要說學的最早的自然是花盆底子鞋了。淑賢前世就不喜歡穿高跟鞋,總覺得既扳腳又疲累,不過這世穿成了滿族貴女,她也就早早有了穿花盆底子鞋的準備。只是她之前年歲不高,家裡事情繁多,又有太太和額娘的心疼,所以拖過一日似一日罷了。
如今教養嬤嬤既來了,花盆底子鞋也就隆重登場了。好在這東西學起來也有個大概步驟,只需淑賢從低到高循序漸進罷了。
其實這鞋穿起來要比高跟鞋舒服得多,只要掌握好了平衡,再不怕鞋子沉重,穿上一陣也就習慣了。所以這項學習對於淑賢來說異常容易。再有她從小就被身邊的奶嬤嬤們教導著禮儀姿態,穿上寸許高的花盆底也不減她多年養成的雍容姿態。
起臥行走皆學妥當之後,嬤嬤們開始教起淑賢接人待物的規矩,諸如遇到皇上該行何禮,遇到太后該行何禮,還有嬪妃、阿哥、公主們,一個都沒落下。
在這上面就顯出嬤嬤們從宮裡出來的優勢了,但凡想胳膊腿全乎的從宮裡出來,主子們的喜好忌諱必是要成竹在胸的。畢竟不管宮女還是嬤嬤,那都是主子的奴才罷了。就是惹惱一個,對她們來說也是個極麻煩的事情。
所以宮中出來的嬤嬤很多都對如何在宮裡安身立命有自己的一套方法,淑賢在這方面學的倒是不多,不過她身邊的幾個丫鬟就需要好生學習了。
忘了說了,如今淑賢身邊已經不再由彩雲、追月、春華、秋實四人侍候,她們的年齡都大了,早已被西魯特氏做主配了幾個能幹的下人,成婚後或是做了管事娘子,或是做了莊子管事,再不就是於石家的店舖做個掌櫃夫人。
這些莊子鋪子都是太太留給淑賢將來成婚時的嫁妝,此時侍候淑賢多年的大丫鬟嫁人,也就理所當然的分到了那裡,倒也方便於淑賢成婚後管理嫁妝財產了。
所以尹嬤嬤和張佳嬤嬤調教的幾個丫鬟都是年紀與淑賢彷彿,甚至比起淑賢都略小的丫鬟。這也是為了避免淑賢出嫁後丫鬟們侍候的時間不長罷了。小丫鬟們身上還能看到幾許活潑的樣子,但一碰到善於調教宮女的張佳嬤嬤就全都變得細聲細氣的,顯然是怕了這位嚴肅的老嬤嬤。
淑賢見狀也不管,她的丫鬟學點宮裡的規矩很有必要,她不會為了一時的不忍而讓她們將來在宮裡犯了規矩忌諱,要知道她能免得了丫鬟們的錯處,但宮裡的主子們卻不一定那麼好心,此時受罪總比將來丟命強得多了。
除了這些規矩以外,淑賢又跟尹嬤嬤學了些女紅,女子擅於繡工是備受世人稱讚的事,就是嫁人生子了,也可以親手為夫君兒女做身衣衫,這是很增進夫妻子女感情的事,就是孝順長輩們都十分體面。所以女紅上尹嬤嬤教導的同樣嚴厲,淑賢日日描紅繡花,宅的徹底的她也愈發嫻靜了。
這樣的日子一過就是兩年,轉眼康熙三十年已經過了大半了。這日淑賢正為瑪法華善縫製衣衫,卻聽門外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淑賢詫異的抬頭看去,就見太太身邊的方嬤嬤急吼吼的趕了過來,進了屋更是匆匆行了禮後立馬就叫道:「姑娘,太太叫您,您快跟奴才過去吧。」
淑賢心底詫異,但面上已被教導的不動聲色了,所以只見她雖是立即起身,但並未露半點慌張。一旁的尹嬤嬤和張佳嬤嬤全都十分滿意,淑賢尊師重教,學什麼都悟性上佳,為人又和善懂禮,兩位嬤嬤對淑賢自是千萬分的喜歡的。
不過淑賢這會卻沒功夫關心教導嬤嬤們是否滿意,她邊跟著方嬤嬤向太太房間快步走去,邊問道:「方嬤嬤,發生什麼事了?怎麼看您如此焦急?」
方嬤嬤一臉駭然,想想淑賢一會就能知道,於是也不隱瞞,快速的說道:「福州那邊來信了,竟是說大爺身子要不好了,老爺太太得信後叫奴才們趕緊找奶奶姑娘還有兩位小爺來,許是要商量安排人去往福州呢。」
「什麼?」淑賢嚇了一跳,怎麼也沒想到自家阿瑪會發生這種事。
這回淑賢也顧不上那些見鬼的規矩了,連忙小跑著向太太的院子而去。此時淑賢真是暗恨,早知道她就不從太太的院子搬出來了,她這會真恨不得生出四條腿來,好快點趕過去。
淑賢的腿腳利索,又是跑著去的,沒多久就趕到了正屋。她一進門就見太太和西魯特氏正在抹淚,華善也滿面焦急,至於富達禮和慶德,這會都在官學,想必等他們回來還要一段時間。
「瑪法,我阿瑪的信呢?」淑賢第一時間想到了那封來信,忙要過來看。
信並不是石文炳的親筆,而是石文炳帶去的幕僚所寫,信裡面提了石文炳剛去福州就水土不服,但他憂心國事,仍舊每日奔波勞苦。另外眼看著子女娶妻的要娶妻,選秀的要選秀,石文炳身為人父總想著多使份力,最好能立上幾個功勞,讓子女們在婚事上更體面些。
有了這些思慮,石文炳也顧不得自己歷來孱弱的身軀了,幾乎日日夜夜埋頭政事。如此損耗身子底還能有好?這不,今年剛立了一份大功,主子爺稱讚的折子還沒到,石文炳人就病倒了。
此病來勢洶洶,福州又不似京城繁華,多是缺醫少藥,幕僚看了怕擔責任,忙把來龍去脈細細寫來稟報給華善,因石文炳此時不易移動,所以幕僚勸華善派人前往福州照料石文炳,最主要的是帶去一些上好藥材,以供石文炳治病所需。
「瑪法,咱家還有那支千年人參呢!拿去些給阿瑪養病,最好不過了。」淑賢最先想到的就是空間出品的人參,要知道華善也有早年的暗傷和虧損的,但只服用了幾支百年參就都養好了。想必石文炳就是病得再重,有千年人參在,也是無虞的。只不過現在最要緊的就是趕快趕去,若是去的晚了,人都沒了,那就是有萬年人參也沒法子起死回生的。
自家的獨子病重,華善和太太哪還能捨不得人參?只聽華善道:「虧了還有這支參在,再從庫房中多取一些別的好藥材,到時候全讓人快馬加鞭給你阿瑪送去。另外,咱們家裡誰過去為好?」
淑賢見額娘一臉擔憂的樣子,想了想說道:「若說侍候阿瑪還是得額娘,本來阿瑪那也有姨娘們在,只是她們卻儘是沒用的,要不然何苦讓阿瑪成了現在這樣?看以往額娘陪在阿瑪身側時阿瑪就從沒出過這種事。」
淑賢的話音一落,西魯特氏立馬就覺著女兒無比貼心了。枕邊人病成這樣,西魯特氏早就恨不得插上翅膀飛過去了,再說她也真是不放心那些姨娘們,若不是家裡幾個孩子成婚的事,西魯特氏這次也不會獨自停留在京的。
事關兒子的身體,太太和華善也沒意見,只太太對西魯特氏另加了一句道:「不如叫富達禮也跟著去吧!你一個人上路我也不放心。」
西魯特氏淚眼婆娑的點了點頭,又憂心的說道:「明年淑賢選秀兒媳也不知能不能回來,一切還要多多仰仗婆婆了。」
太太自然應下,與其說淑賢是西魯特氏的女兒,倒不如說更像她的女兒了,淑賢自幼就沒離開過太太一步,太太疼淑賢比西魯特氏疼淑賢都多。
「如此你快去收拾下東西,我親自去庫房取藥材。」太太最後說道。
等兩位主母一走,淑賢就來到華善身後,邊給華善揉捏僵硬的肩膀邊柔聲安慰道:「瑪法放心,阿瑪出行時帶的幕僚都是極有成算的,想必他在福州自能護著阿瑪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