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特使眼裡閃過一絲狡黠,卻轉瞬即逝,面上只是淡淡地笑道:「這就好。趙家在江東也是響噹噹的世家大族,跟上官家聯姻,乃是門當戶對,就算是聖上知道了,也只有讚好的。說不定以後還給貴孫婿加恩賜爵呢……」捧得趙老太爺眉開眼笑,連連拱手道謝。
趙家的會親宴很快就到了,請的都是趙家的姻親好友。大部分都是住在東陽城外頭的。唯一一個住在東陽城裡面的姻親齊家,只派人送了賀禮過來,並沒有來人。
趙老太爺面上雖然沒有什麼不高興的,心裡卻對齊家的大模大樣恨之入骨。
齊家的大老爺受了一年的牢獄之災,本來被送到城外的莊子上養靜。後來因為李紹林和成麗華復辟的事,齊意欣為了安全著想,又命人將齊大老爺接了回來,都住在齊家,也派了重兵把守。
現在趙家和上官家終於結了親家,齊老太太有些擔心得罪趙家過狠了,以後趙家得了勢,會對齊家下手。
齊二老爺聽完齊老太太的顧慮,不以為然地道:「娘,這件事不是這麼算的。以我們跟顧家的關係,就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顧家好,我們才會有好日子過。顧家要是完了,我們也得跟著玩完,就這麼簡單。不可能還有後路這回事。——討好趙家有什麼用?若是顧家得勢,趙家就是我們腳底的泥。若是顧家敗了,我們也得跟著一敗塗地,沒人能救得了我們。所以娘如果要吃齋念佛。還是祝願佛祖保佑顧家,保佑督軍早日回來吧。」
齊老太太聽了十分不安,躊躇半天,道:「真的沒有法子了?——那萬一要是顧家敗了。我們就真的一點出路都沒有?」
齊二老爺忍了又忍,才恭恭敬敬地道:「確實沒有。娘也不要再想了,再說以顧家的實力。說一敗塗地也還太早。況且江南那邊態度還很游移不定,京城裡皇帝的龍庭坐不坐得穩也是難說。」
齊老太太沒有再說話,揮手讓齊二老爺出去。
齊意娟從旁邊的屋子裡走出來,眼神閃爍,輕聲道:「祖母,請祖母開恩,讓我和弟弟回外祖家。給我表姐道喜去。」
今天是趙家的會親宴,雖然請了齊家,可是齊二老爺不許齊家的人去赴宴。
齊意娟本來被圈在家裡,不得出去。可是自從京城劇變,江東督軍顧遠東不知所蹤。京城的大總統成了皇帝,齊家也人心惶惶起來。對齊意娟的看管也鬆懈許多。
這一次上官銘和趙素寧訂親的消息傳到齊家,齊意娟如同受到晴天霹靂,在家裡躲著哭了好幾天,一直很不甘心自己的美好姻緣就這樣沒了。
這一次,趙家的會親宴,是她最後的機會了。
她知道,女方會親宴的時候,準新郎會出席的。她一定要去。要去見自己的上官哥哥……
「祖母,二叔說的話,也太過分了。若是顧家真的敗了,三姐跟著倒霉自不用說,可是為什麼要我們也跟著倒霉?我們並沒有得顧家多少好處。」齊意娟嘟著嘴道,「祖母。我聽說,我外祖家,還有當今聖上的遺珠,不如,我們跟我外祖家多來往來往,說不定以後也多一條路呢?」
齊老太太心裡一動。她才想起來,趙大小姐趙素寧的妹子趙素英,當初是嫁給李紹林做原配的。只不過李紹林後來想娶江北成家的小姐成麗華為妻,才說是趙素英偷人,將她休棄回家。趙素英被休之後,回趙家生了個兒子,被趙老太爺當做奇貨可居,一直好好地養在趙家莊上。
「你外祖,倒也是深思熟慮。這麼長遠的打算,居然都被他想到了。」齊老太太若有所思地道,看著齊意娟惴惴的小臉,突然笑了一笑。
齊意娟眼前一亮,看著齊老太太道:「祖母,您是不是……是不是……同意我去趙家的會親宴?」
齊老太太慢條斯理地道:「你外祖家既然發了請帖,我們只送禮,不去人,也忒失禮了。——你是趙家嫡親的外孫女,你表姐出閣,你怎麼能不去恭賀一番?也罷,等我給你拿出城的帖子,跟你弟弟一起去趙家做客吧。記得早些回來,晚上會關城門,一律不許進出的。」
齊意娟大喜,點頭不迭,清脆地道:「知道了,祖母!意娟一定帶著弟弟好生做客,不給齊家丟臉!」
齊老太太笑著命人將出城的帖子拿出來,交到齊意娟手裡,道:「早去早回。」
齊意娟接過帖子,一陣風似地回到自己屋裡梳妝打扮,又叫了自己的弟弟一起,趁齊二老爺不在家,讓齊老太太身邊的婆子送他們出門,坐了齊家的大車,忙忙地往東陽城外的趙家莊行去。
齊意欣這一整天都在跟安郡王和上官輝討論江南那邊的事情。
江南督軍夏扶民的態度十分曖昧,就連楚霓裳都不知道他打的什麼算盤。
齊意欣給楚霓裳去了十幾封急信,楚霓裳沒法子,就讓她派個人過來,跟夏扶民詳談。
因為這件事實在太過重大,夏扶民不肯聽楚霓裳婦人之言,也是情有可原的。
上官輝就道:「要不這樣,我親自去江南一趟,跟夏督軍好好談一談。——如今看來,江南成了關鍵,我們不爭取不行。」
齊意欣沉吟道:「不是不爭取。只是京城那邊肯定也在爭取,而且肯定許於他高官厚祿。我們這邊有什麼好處可以給他?——夏扶民為何要站在我們這邊?這些事情,我們都要想清楚了,才能出手。」
安郡王擰著眉頭道:「要不我去一趟?——他以前是我的部下,應該給我幾分面子吧。」
「不行!」齊意欣和上官輝異口同聲地道。
安郡王訝然,看了他們倆一眼。微笑道:「你們倒是配合得好。」
齊意欣和上官輝笑了笑,都道:「這個問題不用談。你就在這裡待著。這件事讓我們來處理。」
上官輝就拍板道:「還是我去。說服一個人,有時候是要用利,有時候卻可以用名。以夏扶民現在的身家和職位。再多的銀子,再大的官,又有什麼用呢?再說。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夏扶民要是真的腦子進水,接受李紹林的條件,等著他的,就是『走狗烹,良弓藏』的下場。——如果他想不到這一層。我可以去提醒他一下。」
齊意欣明白過來,擊掌讚歎道:「到底不愧是做過政務總長的,這一番話說起來,堂而皇之,一點私心都沒有。實在是快哉快哉!」又道:「我給你一個營的精兵。跟你一起去江南吧。」
上官輝搖搖頭,「不要太招搖。給我幾個精明強幹的護衛,我們裝成是普通行腳商去江南就行了。」
齊意欣看了看安郡王。
安郡王微微點頭,道:「這樣好。進可攻,退可守,也不會吸引人的注意。」
兩票對一票,齊意欣只好同意,點頭道:「那就這樣。」
這邊齊意娟已經帶著齊意誠坐車出了東陽城,來到趙家莊上。
趙老太爺一聽是齊家來人了。還是自己的兩個侄外孫,忙道「快請!」,就命人把齊意娟帶到裡面女眷的宴席上,將齊意誠命人帶到自己身邊坐著。
齊意娟來到內院女眷宴客的花廳,隨便看了一眼,見到處都是趙家的親戚朋友。東陽城裡幾乎沒有真正的世家大族過來。
趙素寧穿著大紅遍地金的對襟掐腰長襖,笑盈盈地坐在首席,跟親人朋友說話。
齊意娟一路行禮打招呼,來到趙素寧身邊,笑著將一個小小的匣子親手送到趙素寧手裡,道:「表姐,這是我和弟弟的一點小小的心意。」
趙素寧忙起身接了匣子,笑著道:「表妹來了,快坐。你們家已經送了賀禮了,你還破費做什麼?」
齊意娟搖頭道:「表姐不能這麼說。齊家是齊家,我是我。這是我的一點心意,還望表姐不要嫌棄。」說著,齊意娟又四處看了看,掩袖笑道:「表姐夫是不是過來敬酒?我還沒有給表姐夫道喜呢。——說起來,表姐夫真是跟我們家有緣。本來應該是我姐夫,現在卻成了表姐夫。」
趙素寧聽了齊意娟的話,心裡一動。她想起來,上一世,齊意娟可是嫁給上官銘做正妻的,翠袖是上官銘的妾室。可是這一世,齊意娟跟上官銘一點關係都沒有,翠袖居然嫁給了齊大老爺,而且已經「被自殺」了……
看見齊意娟言笑盈盈的樣子,趙素寧突然對她十分憐惜,拍著她的肩膀道:「你表姐夫過一會兒就過來敬酒了,你先坐一會兒。」說著,招呼齊意娟坐下,又讓她吃酒。
齊意娟吃了幾口,就覺得面熱心馳,對趙素寧道:「表姐,我頭暈,能去歇一會兒嗎?」
趙素寧忙叫了自己的丫鬟過來,吩咐道:「帶齊四小姐去客房歇息,要好生伺候。」
齊意娟忙道:「不用麻煩這位姐姐。我帶了丫鬟過來的,就讓她跟我過去吧。」
趙素寧笑道:「她就帶個路,你別推辭了。」
齊意娟含笑點頭,扶著自己的丫鬟,跟在趙素寧的丫鬟後面出了花廳。
「這位姐姐,不如帶我去表姐的房裡歇一會兒吧?我有個驚喜,要偷偷送給表姐。」齊意娟一臉天真爛漫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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