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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意欣不顧而去,將齊家眾人一時晾在那裡。
蒙頂忙拿上大氅,快步追上去,給齊意欣披上。
齊意欣腳步不停,伸手將大氅往胸前拉緊,匆匆忙忙往前走。
蒙頂提醒齊意欣:「夫人要回娘家,也該去跟老夫人說一聲。」
按禮,齊意欣是出嫁女,回娘家應該要婆家同意才行。不過齊意欣的婆母範氏一向拿齊意欣當親閨女看待,從來沒有讓她立規矩,更沒有為難過她。不過正因為太寬鬆了,齊意欣反而有時候就忘了這裡的規矩,還當自己是在和前世一樣,就算結了婚,也是有人身自由的,至少回個娘家是不用跟任何人打招呼。
蒙頂的話,讓齊意欣猛然記起來,她不是在前世。不能因為范氏對她寬鬆,她就不把規矩當回事。
規矩這種事,其實做給別人看的。她不能落人口實,以後讓范氏被人嘲笑,說她娶個媳婦,慣的比祖宗的架子還大。
齊意欣就拐上往范氏院子裡去的抄手遊廊,道:「你說的很有道理,是我疏忽了。我這就去跟娘說一聲。」
眉尖瞥見齊意欣披著大氅的背影沒有直接往二門上去,反而拐上了抄手遊廊,就知道齊意欣應該是去老夫人那裡請示了,便在屋裡看著齊家眾人道:「夫人去老夫人那裡請示,一會兒就回娘家。請齊老太太和齊二太太快跟上吧。」
齊二太太忙扶起齊老太太,低聲道:「娘,意欣才剛出月子,身子還沒好利索。就算有心,她也無力啊。娘太心急了。況且意欣和督軍都是吃軟不吃硬的人,娘好好想一想。若是把意欣得罪狠了,對大老爺那邊,其實是於事無補啊……」
葉碧心聽見齊二太太的話,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這間屋子。她小時候,家裡也是薄有家財,她記得以前娘也使喚過丫鬟。後來爹染上賭博的癮,才把家財敗得差不多了。儘管如此。她還是分得清這屋裡的傢俱陳設,還有齊意欣身上的衣裳,頭上的首飾,都無一不精,絕非凡品。這樣的家世。就算樣十個八個姨娘也是養得起的。不用自己做活,也不用沒有四季衣裳,更不用擔心吃了上頓沒下頓。只要籠絡好督軍,再奉承好夫人,然後自己生下兒子,也算是終身有靠了。比嫁到平凡人家,要尊貴許多。
葉碧心的心越發火熱,就要上前扶住齊老太太另一邊的胳膊。
齊意誠卻從後面撞了上來,將葉碧心擠開。自己扶住了齊老太太的胳膊。
齊老太太看了齊意誠一眼,又對葉碧心使了個眼色。
葉碧心會意,磨磨蹭蹭地留在後面。
眉尖和碧螺在旁邊冷眼看著,索性出了正房,來到外面的迴廊下站著。
碧螺就看著跪在院子裡一動不動的齊意娟,對眉尖笑道:「夫人常說。人貴有自知之明。可是蹬鼻子上臉的人總有那麼多。也不知道那些人的腦子怎麼長的,難道都是人頭豬腦不成?」
眉尖笑了笑,輕描淡寫地道:「自古富貴迷人眼,你又不是不知道?想不勞而獲的人多了,也怪不得有些人異想天開。你想想,若是成了,就是一步登天。如果不成,也無關緊要,都是親戚,誰還會把她們怎麼樣?所以碰上這般沒有風險的買賣,都貿足了勁兒要撞大運。——其實也不關我們的事。撞了南牆,自然回頭,你管她們長得是人頭,還是豬腦?」
葉碧心在屋裡聽得明明白白,臉上一時紅,一時白,到底年輕,還有些廉恥,羞憤之心發作,就低著頭匆匆忙忙要往外走。
顧遠東從外面進來,看見齊意娟跪在院子當中的地上,微微搖搖頭,就往台階上走去。
眉尖和碧螺在迴廊上看見顧遠東進來了,忙對他行禮道:「督軍,夫人不在這裡。」
顧遠東「哦」了一聲,腳步不停地往裡走,道:「我回來給大舅兄取點東西,就出去跟夫人匯合,去齊家看大舅兄。」
眉尖忙問道:「奴婢要不要一起跟去?」
顧遠東擺擺手,「不用了。你們在家裡照應,還有兩個孩子那裡離不了人的。」
葉碧心這邊正要往外走,沒想到督軍大人居然一個人進來了,一時心裡怦怦直跳,兩條腿就跟長在地上一樣,再也挪不動腳。
顧遠東大步跨過門檻,進了正房,抬頭就看見那個跟著齊老太太過來的葉家表小姐還在這裡,便回頭厲聲對眉尖和碧螺道:「怎麼能讓一個外人留在這屋裡?!你們是怎麼當差的?!」
葉碧心聽了顧遠東的話,心裡一甜,越發有了信心,大著膽子道:「督軍別怪姐姐們,她們伺候的很好,是我讓她們出去,不用在屋裡伺候。——不是她們有意怠慢我的。」以為顧遠東是在責備那兩個丫鬟怠慢客人。
顧遠東哼了一聲,擰著眉頭道:「你是什麼東西?也能在我家裡發號施令?!」又橫了眉尖和碧螺一眼,「下不為例!」像是知道了她們倆的小九九。
葉碧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猛然抬頭看著顧遠東,雙唇顫抖,眼裡立時蒙上一層薄薄的霧氣,顯得楚楚可憐。
「你們還站著幹什麼?還不給我拖出去。以後再有這樣的事,你們也不要在顧家當差了!——一個個慣的跟祖宗似的。」顧遠東淡淡地道,也不理會葉碧心,自己掀開簾子,去內室取東西。
眉尖和碧螺也很內疚。她們就想著給葉碧心使袢子,好給她個下馬威,讓她知難而退。就忘了這裡是夫人的上房,裡面一刻也離不了人的。——她們確實是本末倒置了。
「葉姑娘,您也聽見了,我們督軍已經責怪我們。而且先前夫人已經發過話。要葉姑娘離開顧家,不得在顧家一里以內的範圍內出現。所以,對不起了。」眉尖說完。就拍了拍手。從外頭進來兩個婆子,對眉尖屈膝行禮道:「眉尖姑娘有什麼吩咐?」
眉尖衝著葉碧心努了努嘴,「這位葉姑娘,夫人吩咐過,不得出現在顧家一里以內的地方,你們把她扔出去吧。」就像在扔一堆垃圾一樣。
葉碧心氣得不行,冷笑道:「好!好!好!——我今兒才算見識了!原來大名鼎鼎的江東顧家。就是這樣待客的!」
碧螺挑了挑眉,淡淡地道:「葉姑娘慎言。我江東顧家如何,不關你的事。而且我們也不信奉上門就是客,更不講究和氣生財。所以,得罪了。」說著。往後退了一步。
葉碧心看見兩個婆子向她逼近,羞憤道:「我自己會走!——不用你們管!」
眉尖被氣得笑了起來,對碧螺道:「我今兒才見到這樣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真讓人哭笑不得。」說著,就板了臉,對那兩個婆子道:「怎麼?夫人的吩咐你們都不聽了嗎?夫人說要將她扔出去,就要老老實實『扔出去』!」
那兩個婆子躬身應了聲「是」,就一左一右架起葉碧心的胳膊,將她拖了出去。
葉碧心沒想到對方真的敢動手。不由大叫起來,「督軍……」
那兩個婆子對視一眼,一個婆子便從自己的袖袋裡掏出塊帕子,塞到葉碧心的嘴裡,堵著嘴將她一口氣拖到二門上,又在那裡要了一輛小油車。將葉碧心送到顧家大門口。
「夫人吩咐,要扔到一里以外的地方。你們可記好了,一寸也不能少!」兩個婆子叫了兩個小廝過來吩咐道。
然後將葉碧心從小油車上拖下來,把她嘴裡塞著的帕子掏出來,交待道:「葉姑娘,剛才多有得罪。不過葉姑娘也當管好你的嘴,免得再吃苦頭。」
那兩個小廝等著婆子囑咐完了,就將葉碧心拖出顧家大門,拽著她的手,一路前行。
葉碧心被拖得鬢髮散亂,又被堵了嘴,十分狼狽。
開始一段路,還是屬於顧家的路段,本來就來往人少,葉碧心還沒覺得太過難堪。
可是等拐了個彎,來到東陽城最繁華的東街之上,葉碧心立刻羞憤欲死。
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群看見兩個小廝模樣的人拽著一個長得俊俏,穿著不俗的少女急步前行,都有些好奇。
一些愛管閒事的人忍不住問道:「小哥兒,這是出了什麼事了?」
那兩個小廝就大聲道:「這姑娘來路不明,混入我們顧家。我們夫人吩咐,讓她交待清楚家世來歷,再上門做客。今兒可是對不住了,顧家一里以內的地方,都不許看到她出現!」
眾人一聽是惹惱了督軍夫人,都忙不迭地避開,不敢再管這個閒事。
葉碧心本來還指望有人說句公道話,結果大家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著她,忍不住往地上啐了一口,道:「什麼顧家?!——沽名釣譽!」
那兩個小廝一聽,立刻翻臉,反手往葉碧心臉上抽了一巴掌,恨聲道:「我們顧家是什麼人家,用不著你這個外四路的人閒磕牙!你再說一句,我打得你滿口牙都掉在地上!」
葉碧心雖然心裡依然憤憤不平,可是立刻閉了嘴。她可不想年紀輕輕就沒了牙齒……
兩個小廝走到東街不遠的地方,就一人抱頭,一人抱腳,將葉碧心抬起來,往前面的路上一扔,道:「葉姑娘,以這裡為界,您可千萬別越過這條線。不然的話,我們的槍子兒可是不認人的!」一個小廝伸出右手,做了個手槍的手勢。
葉碧心被地上的石子兒磕得生疼,卻再也不敢說話,滿臉通紅地從地上站起來,四處看了看路,就順著齊家的方向走過去。
她和她娘親來東陽城的時候,本來就是一路走過來的。
葉碧心回齊家的時候,齊意欣和顧遠東也上了顧家的軍車,後面跟著齊家人坐的馬車。一起回齊家看齊意正去。
齊老太太想起還在齊意欣正院裡跪著的齊意娟,擔心地問齊二太太,「意娟不會有事吧?意欣不是來真的吧?」
齊二太太琢磨半天,覺得還是應該把話說清楚了。齊老太太年紀大了。又偏心得厲害,她要是不幫著齊意欣,任憑齊老太太仗著是長輩。為所欲為,將和齊意欣之間的關係弄僵,他們齊家就等著家敗人亡吧。
「娘,不是媳婦多嘴,意娟是意欣的親妹妹。意欣既然說了意娟的婚事以後由她做主,您就別管了。——再說,您想管也管不了。意欣從來都是說一不二的人。娘還沒有想明白嗎?」齊二太太終於對齊老太太說了句重話。
齊老太太氣得哆嗦起來,緊緊抓著旁邊齊意誠的胳膊,捏得他生疼,又不敢吱聲,死死忍著。
「你也忤逆了?不要看著我把家給你當。你就跋扈起來,不把我放在眼裡!——我跟你說,我能讓你當家,也能收回當家權,你別以為這個齊家,就是你的了!」齊老太太喘了半天,終於叫起來。
齊二太太忙道:「媳婦不敢。媳婦只是為齊家著想。娘一片慈心,為了大老爺,我們都明白。但是大老爺再重要。也沒有齊家這個家族重要。娘一向說是將齊家放在最重要的位置,怎麼就忘了這一茬呢?」
齊老太太被齊二太太的話堵得心裡發悶,可是齊二太太說得句句在理,如果自己反駁,反倒顯得自己是把齊大老爺的利益,置於齊家的利益之上。可是齊老太太又覺得齊二太太說得怪怪的。齊大老爺的利益。不應該跟齊家是一致的嗎?
齊大老爺在,齊家在。
齊大老爺不在了,齊家也就亡了……
齊老太太的這番話說出來,別說齊二太太,就連齊意誠都瞠目結舌。
「祖母,您這話不對。就算爹不在了,齊家還有二叔、二嬸、大哥、大嫂、二哥、二嫂,四姐、弟弟、侄兒,還有齊家別房的親戚,怎麼能說爹爹不在,齊家就亡了呢?祖母將我們置於何地?」齊意誠一向不怎麼說話,這一次,卻難得大著膽子說了一次。
齊老太太下意識用手摀住了嘴。剛才那番話,是她心底裡藏得最深的意識。平時從來沒有表露出來過,或者說,她以為她沒表露出來過。其實自從齊大老爺入獄之後,很多人都看出來了,齊老太太就是對大老爺偏心。
大家只是沒想到,齊老太太已經偏心到這種地步。
齊二太太閉了嘴,已經決定等一會兒見到齊意欣之後,要跟她說清楚齊家的事。——齊老太太,已經不適合做齊家的大家長了。
齊意欣和顧遠東坐在軍車裡面,側頭看著車窗外飛逝的街景,兩個人都沒有做聲。
顧遠東靜默半晌,還是對齊意欣道:「齊家的事,你是出嫁女,能幫就幫,不能幫,也沒人敢對齊家怎樣。——你要信我。」
齊意欣輕笑著搖頭,看著窗外道:「我不是為這個擔心。我只是在想,成麗華的下一步,是什麼。」
齊大老爺這件事,對成麗華來說,應該已經是過去式了。
成麗華在東陽城殺人放火,顧遠東也在京城殺人放火。這第一輪角力,他們算是打平了。
齊大老爺,不過是第一輪角力中的遺留產物。如何解決,只是時間問題。
問題是顧遠東在京城的舉動,給成麗華帶來的後果貌似更大一些。她直接軟禁了她的父親,想要把持成家軍。——她是一個女人,要軍隊做什麼?難道就是滿足於做一個女軍閥?!
齊意欣心裡一動,回頭對顧遠東道:「成家軍。成麗華對成家軍似乎是志在必得,你能不能做點手腳,讓她不能順利接收她爹手裡的成家軍?」
顧遠東凝神想了想,道;「我也注意到這個問題,已經讓我的手下去江北和京城查探。過一陣子,就有結果了。」說著,顧遠東又將齊意欣脖子上的圍脖重新繞好打結,淡淡地道:「你也是做娘的人了,要多些養氣功夫。不然以後兩個臭小子皮起來,你怎麼應付得了?」
齊意欣想到還在特別育嬰室的兩個雙胞胎兒子,心情一下子好起來,出神道:「……真的會很皮嗎?可是現在看起來,他們好乖,好可愛,只會吃了睡,睡了吃……」
顧遠東淡淡地笑了,「如果他們長大了,還只是知道吃了睡,睡了吃,你就該哭了。」
齊意欣忍不住斜睨顧遠東一眼,嗔道:「不許這樣說我們的孩兒!」
顧遠東微笑,看著前方道:「齊家到了。」
齊意欣收了笑容,和顧遠東一起下車,也不等後面的齊老太太和齊二太太的馬車,自己先行進去了。
齊家的門子見是大姑奶奶和大姑爺回門,忙不迭地將他們讓進去。
齊意欣和顧遠東徑直去了齊意正和裴青雲住的院子。
齊二老爺在外面照顧生意,不在府裡頭。
齊二老爺的兒子齊二少在京城主持齊家生意,也不在府裡頭。
齊意欣和顧遠東進到齊意正的院子,院子裡的下人便飛跑到屋裡通傳。
裴青雲快步從內室衝出來,對著齊意欣和顧遠東福身一禮,就抓著齊意欣的手,道:「妹妹,你可大好了?你大哥一直惦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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