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先生一臉迷惑,從齊意欣手裡接過自己寫的那則文章,又從頭到尾看了一遍,道:「過世的大總統夫人的身家背景,我這裡有寫啊!」說著,指給齊意欣看。
「沈門南宮氏,身出世家,幼承庭訓,長於江南,嫁與京都……」嚴先生搖頭晃腦的念了起來,又嘀咕道,「駢四儷六,還是不夠工整,要再推敲推敲。」
齊意欣聽得額角一抽一抽的,只覺得太陽穴都快爆起來了,暗自慶幸自己當初堅持做大股東,可以說一不二,不然的話,這報紙還真的很難辦下去。
齊意欣伸出手打斷了嚴先生的詩朗誦,「停!停!別念了。我還算讀過幾年書的,都聽得心頭火起,您讓那些才剛學過認字的一般老百姓,怎麼接受我們的報紙啊?!」
嚴先生有些尷尬地住了嘴,低頭不語。
齊意欣歎了口氣,也知道自己說得太不客氣了。她這個說話直來直去的脾氣,是要改一改了。若是葉碧縷在這裡,就算同樣的意思,從人家嘴裡說出來,自然是面面俱到,四角俱全,誰也不得罪。
「嚴先生,我不是說您寫的不好。您的水準,絕對是頂呱呱的,勿庸置疑。」齊意欣只好改變策略,先誇了嚴先生一番,再話鋒一轉,「不過,我們的報紙,是要給大多數人看的,我們必須照顧到大多數人的閱讀習慣,不能一味地追求對仗工整,詞藻華麗,和筆鋒犀利。我們要的。是如和風細雨一樣,將我們的看法傳給大眾知曉,讓只要能識字的人,就能毫無障礙地閱讀我們的報紙內容。」
嚴先生凝神思索了半晌,似乎明白了齊意欣的意思。「你是說,我寫的東西,不是一般人能看得懂的?」
齊意欣大力點頭。「太高深了,得做學問的人才看得懂,也才喜歡看。若是嚴先生能將這件事。用比較淺顯的語言寫出來。就像那些話本小說一樣,甚至比話本小說還要淺顯直白,就更好了。」
嚴先生面露疑惑之色,「比話本子還要淺顯直白?如何白法?」
「就是像我們現在說話交談一樣,用這種口氣,將這件事寫出來,是不是會好一些?」齊意欣一步步地將「白話文」這個概念,給嚴先生灌輸進去。
看見嚴先生似乎還是有個坎兒過不去。齊意欣便想了個法子,道:「這樣吧,嚴先生可不可以跟我說說。這沈大總統過世的夫人南宮氏,到底是何方人氏?」
嚴先生對時事政論一向很關注。對這個原大齊朝刑部尚書,如今新朝的沈大總統的家事,當然也略知一二,因道:「這位南宮夫人,本是江南南宮家的嫡長女。南宮家雖然世代草莽,從未有人入朝為官,可是那不是因為他們無人做得了官,而是因為有祖訓在身,他們這一支,不得入朝為官。」
齊意欣聽得入了神,因問道:「這又是為何?他們家為何有這樣的祖訓?難道是祖上有人在官場吃了虧,所以心灰意冷,不許後代為官?」又嘖嘖有聲地道:「這家祖上也真是的,就算自己吃了虧,也不能禁錮自己的後代子孫啊。」
嚴先生說起這些事,自信心又回復了許多,因笑道:「話不能這麼說。其實南宮家的家祖這樣做,也是老成持重之舉。這話說來話長,小欣,你可知道,這南宮家,跟大齊朝輝國公宋家,其實是同母同父所出的嫡親兄弟兩人。」
「數百年前,當時還是流雲朝武林盟主的宋遠懷宋樓主和南宮雪衣堂主兩人自幼訂婚,青梅竹馬,本來都是江湖草莽。後來因緣際會,他們遇到了我大齊高祖范朝暉和第一代安郡王范朝風,追隨這兩人,轟轟烈烈地創下大齊基業,有了從龍之功,才得以封妻蔭子,有了個世襲罔替的輝國公爵位。」
「但宋遠懷和南宮雪衣夫婦倆,也見事極明,並沒有被榮華富貴沖昏了頭腦。他們知道伴君如伴虎,雖然他們那一輩,跟安郡王范朝風和大齊開國皇帝范繪承的關係不錯,可是誰知道大齊朝以後的皇帝會怎樣,也不知道自己的後代會是個什麼德行,所以不想將宋家和南宮家所有的基業,都壓在官場朝堂之上,因此將自己的親生兒子分了家。老大承襲輝國公爵位,老二承襲宋樓主武林盟主的位置。一個在朝,跟爹姓宋,一個在野,隨娘姓南宮,相互扶持,共保宋家和南宮家的基業香火不滅。」
嚴先生的話雖然簡短,卻讓齊意欣不由遙想那一段金戈鐵馬,群雄嘯聚,共襄盛舉的往事,由不得也增了幾分豪氣,擊節讚賞道:「這宋樓主和南宮堂主,真令人佩服。不僅有眼光,能擇明主,而且能夠激流勇退,給自己家的後代留下一條退路!」
擇明主,很多人都能做到。可是在富貴之後,不忘給自己留一條後路,就不是一般人做得到了。
嚴先生的神色卻有些傷感起來,道:「也正是如此,所以八年前,大齊被夷人攻破,輝國公宋家的男人也都殉國之後,如今宋家的傳承,就只有江南的南宮家和我們東陽城的宋大夫家了。」
齊意欣驚訝起來,「就是那個很有名的宋大夫?!」
「正是。東陽城只有他一家姓宋的大夫。」嚴先生笑著點頭,「不過宋大夫他們家,其實算是京城輝國公府上一代分出來的,倒是嫡支,但不是嫡長。嫡長那一支,已經都沒人了。所以南宮家出面,將宋大夫他們家記入了宋家嫡長這一支的族譜,宋大夫將來生的嫡長子,會給宋家嫡長那一支承香火。」
齊意欣聽了半天,才將這些事情聯繫,道:「我聽顧家的少都督說過,宋大夫十幾天前,就去了京城,給一位貴人治病去了。說起來,這個貴人,應該就是沈大總統的南宮夫人了。」
「哦?少都督跟你說過?」嚴先生一聽顧遠東的名頭,就十分感興趣,追著齊意欣要問顧遠東對江南、江北那幾郡的大都督有什麼想法,還有顧家的大都督顧為康,到底得了什麼病?為何一個多月都沒有露面了?
齊意欣當然不會如實相告,只是笑著搖搖頭,道:「這些事情,我怎麼會知道?嚴先生太高看我了。——嚴先生還是繼續說這沈大總統剛過世的南宮夫人的事吧。」
嚴先生有些失望,但還是打起精神道:「這位南宮夫人,是如今南宮家家主的嫡長女,今年也有五十多了。南宮家的家主有七十多了,不過還算硬朗,也能主事,如今愛女先他一步辭世,這位家主不知道還能不能撐下去。若是撐不下去,南宮家新的家主又無手段彈壓的話,南宮家和江南黑白兩道,勢必都要亂一陣子了。」
這件事,倒是跟沈大總統填房的事情息息相關。齊意欣聽葉碧縷說過,這裡一般的人家娶填房,都會讓前岳家優先。就算不從原配的岳家再娶一個過來,而是娶別人家的姑娘做填房,也要得到原配岳家的許可才能成事,不然的話,管教你做不成親。
不過大總統家的填房,也不知道南宮家能不能拿捏幾分?
若是南宮夫人的娘家陷入內亂,沈大總統的填房人選,就真的不受南宮家控制了。
「那南宮夫人有幾個孩子?」齊意欣趕緊問道。
嚴先生從抽屜裡拿出一個黑皮小本,慢條斯理地翻看瞧了瞧,因道:「南宮夫人和沈大總統結縭近四十載,生了五子三女,如今還活著的,有二子二女,真是個有大福氣的人。她的女兒,最小的也都嫁人生子,夫家都還不錯。她的大兒子已經娶妻生子。最小的一個兒子,是南宮夫人快四十歲的時候才生的,如今才十五歲。南宮夫人據說就是生了這個兒子,才壞了身子,常年纏綿病榻的。」
齊意欣默然。四十歲的高齡產婦,就算是在後世,也是不容易的。稍不小心,就會出簍子。
「南宮夫人自得了病之後,沈大總統無人伺候,四十歲的時候才開始納妾。如今沈大總統有三個姨太太。二姨太是南宮夫人自己從娘家挑來的一個家生子丫鬟,名叫琉璃,伺候了沈大總統十幾年,生了一個庶子,一個庶女,年歲都還小,跟南宮夫人的嫡幼子養在一起,關係倒還和睦。」
齊意欣大吃一驚,忍不住問道:「嚴先生,怎麼這些事情你也知道?」這八卦的程度,幾乎不下於後世的那些八婆了。
嚴先生莞爾,道:「大總統家無小事。我關注政局,自然要將大總統的事情調查得清清楚楚。」
齊意欣聽得很是有趣,因催促嚴先生道:「還有呢?這個是二姨太,那大姨太是誰?」
這下子讓嚴先生哈哈大笑,樂了半天,才對齊意欣道:「你們齊家,大概男子都是不納妾的,所以你不曉得。這男子納的小妾,都是從二開始排行的,沒有『大姨太』之說。後院裡面能稱『大』的,只有一個,就是正室主母。別的小妾姨娘,最大也只能是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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