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午飯,胤禛休息,蘇溶溶不用伺候,她中午也沒有午休的習慣,便騎著馬檢查一路防護情況。帝輦十步之外,只見一個身穿黑貂大氅的身影,駕馬前行。蘇溶溶心頭一熱,那人不是胤祀又是誰。
去還是不去?問還是不問?
正猶豫著,胤祀彷彿心有靈犀一般突然回頭。兩人不期而遇,眸中都是錯愕。
蘇溶溶趕緊快馬幾步,策到胤祀身邊,躬身垂目道:「八爺吉祥。」
胤祀語氣平軟,帶著大病初癒的疲憊:「免了。」
蘇溶溶抬頭看看胤祀,又趕緊低下頭:「八爺氣色還不時很好,應該回馬車上躺著休息。」
「躺了好幾天,筋骨都鬆了。」胤祀說得雲淡風輕,臉上也不著一色:「出來活動活動,倒覺得舒服。」
「那您也該圍著點兒口鼻,」蘇溶溶小聲道:「高燒之後,最怕嗓子招風害了咳嗽。」
胤祀淺淡笑了笑:「知道了。」
兩人騎在馬上,隨著隊伍慢慢向前。雖然彼此無話,但各自心中都懷著小小的悸動。經過認為胤祀死了的那場誤會之後,蘇溶溶再難將他完完全全劃到「朋友」行列,她不得不承認,見到滿塌白布的那一刻,自己有多麼悲傷,彷彿天塌地陷,一切了無生趣。
行了一會兒,胤祀開口:「我聽說你去照顧四哥了。」
「嗯。」蘇溶溶道:「從扈的女眷少,我也就是去照顧幾天。」
她說完之後,不聽胤祀回答,便偷偷看了過去。胤祀臉色還是一片病中蒼白,可眉頭已經輕輕蹙起。
蘇溶溶突然想到前幾日胤祀病的厲害也沒見康熙派誰照顧,胤禛不過是抻了腿,就這麼大張旗鼓地到處找人。想到這兒,蘇溶溶不禁有點兒怨恨康熙偏心,更加覺得胤祀可憐可歎。
「不過萬歲爺讓我照顧人,可算是選錯了。」蘇溶溶對著胤祀狡黠一笑:「我折騰人的本事還有,照顧人嘛……那可是麻袋繡花……」
胤祀轉頭好奇看向蘇溶溶:「什麼意思?」
「底子不行唄!嘿嘿」
胤祀噗嗤笑了出來,兩道眉毛彎彎的像雨後之虹一樣。蘇溶溶看了一眼,有點兒臉紅,趕緊扭過頭去,不再言語。
兩人走了一會兒,胤祀開口:「你穿得單薄,回去吧。」
「我不冷!」蘇溶溶不容他說完,很心急似的蹦出一句,說完之後,她有些不好意思,連忙放緩了節奏,又說了一遍:「我不冷。」
胤祀這次沒客氣,從頭到腳打量了她一翻,見她上面穿著粉底兒黃花的小裌襖,裡面套著淡青色的棉裙,腿上穿著水綠色的棉褲,棉衣領子、袖口還滾著一層雜色的狐狸毛,完完全全是百姓打扮,沒有半分八旗格格的矜貴,當然,再加上她此刻紅撲撲的兩個臉蛋兒,簡直就是山野村姑。
胤祀移開眼睛,含笑說道:「知道你阿瑪是個清官,可你也不用寒酸成這樣吧。看看你,哪裡像個格格,分明就是個村姑。」
蘇溶溶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穿戴,又下意識捋了捋耳邊碎發,笑道:「我這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啊不對!我是……敗絮其外金玉其內!」
這回胤祀開心地笑了出來,那清朗的笑聲無端給人一種安心的力量。
下午過了未時,蘇溶溶才又找胤禛報道,正好十三也在,三個人閒聊了一會兒。其實主要是蘇溶溶和胤祥聊天,胤禛偶爾插幾句話。
「溶溶,你去肖家河辦案,路邊聽到水鬼唱歌,真的不怕?」胤祥不相信世間有如此大膽的女子,此刻正像看怪物一樣看著蘇溶溶。
蘇溶溶得意道:「有什麼可怕的?要真有鬼,這世間人也比鬼可怕多了!」
「此話怎講?」
「你看啊,肖家公子好端端的衝破重重阻力,終於與心愛的女子成親,可是卻被自己新娘子殺害,並且截肢。殺人之人不知道反悔,還裝出一副貞潔烈女的樣子,混淆視聽,整日睡在死者的屍體上,那個常發財更是可恨,殺人滅口,還害了自己親生女兒,真是禽獸不如!」
胤祥點點頭:「你說的也是!我聽老十四說那婦人長得很是嬌俏,柔柔弱弱的,一點兒都不像殺人兇手。」
蘇溶溶翻了個白眼,反問道:「殺人兇手什麼樣?你以為滿臉橫肉,屠夫一樣的人,有可能連雞都沒殺過,你覺得瘦瘦小小文弱可欺的,卻極有可能背著無數命案!其實有時候,外表越凶悍,內心越柔弱,因為他需要強大的外表來嚇唬人。」
胤祥「嗯」了一聲,點頭道:「有道理!」
「所以,看人要看心,別相信外表。有人天天對你笑,也許是笑你傻!有人天天冷著臉訓你,卻可能內心火熱,時時刻刻照顧著你!」
胤祥一愣,扭頭看了看胤禛,指著蘇溶溶道:「四哥,這丫頭難不成說的是你?」
哎呀!蘇溶溶這才醒悟,胤禛還在一邊呢!想到這兒,她連忙對著胤禛擺手:「不是不是,我不是說您的!」
胤禛非常一本正經地坐起身,嚴肅說道:「不是後者,那我便是你說的那個天天對人笑,口蜜腹劍的前者嘍?!」
「啊?!」蘇溶溶一時間不知道如何解釋。
胤祥憋了會兒,哈哈大笑出聲:「四哥說得好,也就您能治著刁鑽的丫頭!」
三個人又說笑了一會兒,直到用了晚膳,胤祥才和蘇溶溶告辭離開。
大部隊在露營。前面探子突然來報適合露營的地方發現屍體。蘇溶溶和胤祥打馬便去。到了跟前,胤禎已經蹲在屍體旁仔細查看了。
「十四爺,您在幹什麼?」蘇溶溶沒想到這兒會遇見他,不免有些疑惑。
胤禎道:「我辦案辦上癮了,聽說這兒有屍體,就來看看。」
蘇溶溶笑道:「是嗎?那您發現什麼了嗎?」
「當然發現了!」胤禎下意識拉起蘇溶溶的手就向屍體挨了過去。他指著地上焦黑一攤模糊不清的屍體說道:「你看,這人渾身有燒過的痕跡。」
「嗯。」蘇溶溶點點頭,的確是被燒過,而且燒傷面積巨大,全身皮膚炭化焦脆,人體脂肪部分已經透過燒裂的干皮溢了出來。
「但是!」胤禎聲音陡然一高:「我判斷這人不是死於燒傷,而是死後被人點火,造成燒死的假象。」
蘇溶溶瞪大眼睛,驚問道:「為什麼?」
胤禎得意道:「你看,這屍體胸口有一道長長的疤痕,而且左胸還有一個黑窟窿!這兩處才是致命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