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溶溶站在門邊,扣著又厚又扎手的氈子,身子抖得止都止不住。順著她眼神看過去,只見榻上一條白被子將躺在上面的人從頭蓋到了腳!
蘇溶溶只覺得頭暈眼花、站立不住,她想喊,想哭、想奔過去,可整個人卻像被活埋了一樣,喘不上氣、發不出聲更加動彈不了。
慢慢挪過去,還沒走到胤祀塌前,蘇溶溶就已經癱軟在了地上,她瞪著被子裡那個一動不動身子,真實地感受到了什麼叫撕心裂肺,什麼叫生不如死……。
「八……八……」只見嘴動,卻發不出聲。蘇溶溶緩了半天,終於輕輕吐出兩個字:「胤祀……」
「……我在……」
蘇溶溶一個激靈,以為自己幻聽了,可她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胤祀貌似是雍正登基之後才死的,現在康師傅還好端端活著呢!難道……
猝然回頭,帳子另一頭的衣櫃旁邊,的確有人站著。蘇溶溶猛跳起來,顧不得眼淚鼻涕流了一臉,小子彈一樣衝了過去。
那淡如青煙的眉毛,那靜如深水的眼眸,那挺如巖柏的鼻樑,那潤如美玉的嘴唇……不是胤祀又能是誰?!
胤祀看著蘇溶溶那張近在咫尺的臉,心中也百轉千回,剛才一句「胤祀」已經將她的心意表明,那麼自己現在應該伸臂摟進她安慰她,還是按原計劃……
容不得多想,蘇溶溶已經一把抓住胤祀手腕,反扣住數他的脈搏,然後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趴在他胸口靜靜聽了會兒,最後踮起腳尖,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
管不得那麼多了,胤祀握住蘇溶溶的手:「我好了!」
誰知蘇溶溶猛然抽出手,還狠狠推了一把,暴跳如雷地「哼」了一聲,扭頭就跑!等胤祀回過神來,自己已經被蘇溶溶推上了牆,而蘇溶溶早已跑出了很遠。
胤祀皺著眉想了半天,終是歎了口氣。
蘇溶溶一口氣跑回帳中,兩個眼睛紅紅的,也不知道是生什麼氣。就在這會兒,康熙身邊的小太監跑了過來,在門口通報道:「溶格格可在?萬歲爺宣您過去呢。」
蘇溶溶擦了擦眼,趕緊站起身迎過去,掀起簾子道:「公公,您可知道萬歲爺為何宣我?」
「奴才不知道。」
蘇溶溶恍然大悟,趕緊從腰間摸出了些銀子送過去。那小公公立刻眉開眼笑,對著蘇溶溶拜道:「格格只管放心去,萬歲爺是讓格格去幫忙呢!對了,容奴才說句大膽的話,格格,您似乎最近休息的不好,看起來氣色不佳。」
蘇溶溶一愣,旋即明白過來,對著小太監點頭示禮:「有勞公公了。」
小太監走後,蘇溶溶趕緊簡單梳洗。搽乾淨臉後,鏡中人面色更顯得蒼白憔悴。
蘇溶溶出門什麼胭脂水粉都沒帶,此刻用著了,卻覺得不方便。她猶豫了半刻,脫下鞋,拉起衣裙,又伸平雙臂開始做深蹲起,做了不到二十下,原本有些蒼白的臉就紅潤了起來,就連嘴唇也因為急促呼吸顯得豐滿紅艷。穿上鞋,蘇溶溶三步並作兩步,向皇帳跑去。
帳內,康熙一臉怒氣地站在書桌後面,李德全和一干宮女太監都跪著,頭紮在地上。
一見這架勢,蘇溶溶頓時覺得後背直冒涼氣。她小心翼翼走到帳中向康熙行禮:「奴婢參見皇上,皇上吉祥。」
「溶丫頭,」康熙沒好氣地開口:「朕的田黃石鎮紙不見了,這幾個奴才脫不了干係,你來給朕查查!」
「喳。」蘇溶溶嘴上應承,心中卻在嘀咕:這些奴才都是皇帝身邊的老人,不是有經驗的姑姑,就是紅人諳達。且不說他們見過的寶貝不計其數,就算是真有盜物的賊心,也斷然沒有賊膽,因為他們誰都知道偷盜御物是要杖斃的!可如果不是偷,那便是……皇上自己弄錯了,不知道放在了那兒……想到這兒,蘇溶溶不僅打了個冷顫,自己就算再莽撞,也知道但凡皇上金口說的,便永遠是對的,誰反駁,誰就是不想活了。而且更恐怖的是,自己現在已經被捲了進來,要是找到了還好,要是找不到……。蘇溶溶不敢多想,敢進集中精力,打起精神,開始著手查驗。
「奴婢想是誰是什麼時候第一個發現鎮紙不見得?」
跪著的五個人裡,一個梳著把子頭,穿著青色裌襖的嬤嬤回道:「今兒奴婢當值,早上伺候萬歲爺更衣後,萬歲爺……。」
「是朕先發現的!」康熙皺著眉頭說道:「朕早起便覺得不對勁,往書桌上一看,那鎮紙果然不知所蹤!」
蘇溶溶眉頭皺了皺,向康熙恭恭敬敬拜了拜示意知道了,接著再問:「鎮紙不見,你們可有四處搜尋?」
李德全回道:「安嬤嬤回奴才的時候,她們已經在找了,可是……」。
康熙又怒道:「若是被人偷去了如何尋找的到!」
大家嚇得趕緊低頭,蘇溶溶又對著康熙拜拜了,表示知道了,同時迅速地環視了一下帳中四周,不僅心中嘀咕,於是小心翼翼開口問道:「這鎮紙可是……十分值錢?」
康熙怒歎:「田黃石異獸鎮紙乃宋徽宗所用,自然珍貴。」
蘇溶溶戰戰兢兢指了指筆架旁隔放的一條烏黑鎮尺問道:「奴婢孤陋寡聞,不知推重,想求教萬歲爺,那鎮紙比之這鎮尺可算貴重?」
康熙一愣:「半根烏木可敵國。這鎮尺雖然看著平淡無奇,卻是烏木化石而成,莫說比田黃石,就算是四海之內,也絕無僅有!」
蘇溶溶嚥下一口乾沫,小聲嘟囔道:「這就奇了,為何小偷不偷鎮尺,而盜鎮紙?」
聽她這麼一說,康熙頓時也有些疑惑,他看了看鎮尺,皺著眉頭坐回了椅子裡。
蘇溶溶又捏著膽子大膽觀察了一下四周,心中似乎有些頭緒。
「昨晚萬歲爺最後一次使用鎮紙是什麼時候?」
一個嬤嬤答道:「昨晚老親王來了,萬歲爺和親王酌了幾杯。後來,奴婢就見萬歲爺提筆寫字,一直在旁邊伺候著。那是鎮紙還在呢。」
蘇溶溶心中有了計較,回身對康熙拜道:「萬歲爺,奴婢斗膽請主子割愛。」
康熙愣道:「你就這麼確定是老親王拿走的?」
蘇溶溶點頭道:「**不離十。但有一點需要澄清,老親王拿走鎮紙不是偷,而是不小心捲入衣袍帶走的,想必此刻也正為這鎮紙如何物歸原主撓頭呢。」
康熙看著蘇溶溶:「你且仔細說說。」
「喳!」蘇溶溶道:「皇上賜字,老親王必定親自伺候,研磨自有嬤嬤,所以只能扶著鎮紙。奴婢想請問李德全公公,老親王有個習慣,不知您可有發現?」
李德全一頭霧水地看向蘇溶溶,蘇溶溶手向眼睛上指了指。李德全頓時茅塞頓開:「哎呀!老親王年事已高,視力已經大不如前,自打西洋郎中給老親王做了一副目鏡子之後,老親王便養成了每次看完東西,都要下意識將眼鏡讓如兜中的習慣!怕不是老親王扶鎮紙後,將鎮紙也迷迷糊糊地放進了兜中?!」
康熙半天沒言語,隨後才長歎了一句:「唉……那可是徽宗之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