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門口,就看見十四阿哥那張風風火火的臉。他看見蘇溶溶就要往大門裡進,但被門館攔住。
胤禎抬頭看見門樓上的三寸白石空磚,只能退了下去。這白石空磚是當時寡婦人家的標誌,意思是屋內有年輕守寡的媳婦兒,生人尤其是男子若非請見不能登門。
蘇溶溶邁出門檻,有些驚異地看著胤禎:「十四爺,您怎麼來了?」
胤禎有些氣惱:「您是欽差都來了,叫我這個小催幫兒如何能睡得著!」
他是有些生氣,作為皇子,這是康熙交給他的第一項差事。雖然這個差事並不大,甚至還有幾分玩笑的味道,但胤禎十分看重,打算放開拳腳大幹一番。誰成想今日特意起個大早準備出探,這蘇溶溶卻自己跑了!要不是看在她是個女孩子的份上,胤禎真恨不得踹她幾腳!
俗話說「閻王好弄,小鬼難纏」,蘇溶溶本想康師傅那裡糊弄糊弄,十四爺這裡意思意思就算了,沒想到這位爺還挺較真兒,也是,新官上任還三把火呢,他這個以任性出名的皇子,想必也是急於表現。
蘇溶溶趕緊笑臉迎上:「奴婢惶恐,奴婢之所以早早就來,一是深感爺您整日操勞不敢驚動;二是怕萬一有個危險自己先來探路。」
胤禎半響沒說話,一雙明亮清澈的眼睛看了蘇溶溶半天,然後帶著三分調笑七分認真說道:「你對八哥、十三哥說話也是這麼冠冕堂皇表面文章嗎?」
蘇溶溶沒料到他來這麼一句,頓時癟了嘴。都說旁觀者清,對於他口中的兩位爺,蘇溶溶一直覺得自己所作所為、所待所親都是光明正大毫無曖昧,可素來見面較少的十四爺都看出了不一般,難道自己對他們的態度真的異於常人?如果說她和十三爺在一起時,是隨意自在、手足知己般無拘無束、彼此相親,那麼對於八爺呢?為什麼見到的時候會忍不住退卻,不見的時候卻又情不自禁緊張他的一切。
胤禎見她半天沒說話,臉還紅了,遍揶揄道:「嘿!嘿!整天見面還想成這樣!放心,十三哥跑不了!」
蘇溶溶一下子回了神,她憤憤看向胤禎,剛想開口堵他一句,眸中緊跟著閃過一絲光亮。她笑意盈盈看著胤禎,還故意裝出一副小女兒之態,柔聲說道:「十四爺,怎麼辦啊,這肖府老婦人特意叮囑我,府中不能進陌生男子,您說……唉……」。
一聽這話,胤禎頓時皺起了眉頭:「我是奉皇差來辦案的,怎麼能算陌生男子?!」
蘇溶溶連忙點頭:「就是啊,可肖老夫人說了便是皇上御見,也得拆了圍牆,空院說話。」她一邊說,一邊觀察胤禎臉色,見他一張臉漲得通紅,蘇溶溶火上澆油:「反正不能進院子也是枉然,要不……爺您還是……回營地等候吧……您放心,只要破了案,我向萬歲爺稟報時,一定說全是您的功勞!」
「混賬!」胤禎果然被激怒:「爺是貪你那點兒芝麻綠豆功勞的人嗎?!」
蘇溶溶忍著笑,低頭道:「奴婢失言該死。」
胤禎在門口踱來踱去,要是別地兒,他早一腳踹開門闖進去了,可這寡婦人家,大清律有明文規定不得私闖,他只能乾瞪眼,沒法張狂!唉!這算是什麼事兒啊!
正在這時,蘇溶溶弱柳清揚一般的聲音響起:「其實,爺要是想進去,奴婢還是有一個辦法的……。」
「什麼辦法?!」
「嗯……就是得委屈爺一下了!」
……
蘇溶溶走在前面,一邊走,一邊憋著笑。待到正堂時,肖老夫人還在吃飯,她抬頭看到跟在蘇溶溶身後的胤禎,臉上閃過一絲驚訝。
蘇溶溶閃過身,指著胤禎介紹道:「老夫人,這位是我家十四……姐……」她故意把姐字拉得好長,胤禎頓時狠狠瞪了她一眼。
肖老婦人看了看高出蘇溶溶一個頭又濃妝艷抹的「十四姐」,說道:「難道這位也是欽差?」
蘇溶溶笑道:「他是給我打下手的,老夫人不必在意。」
說著,蘇溶溶拿起秀墩旁的褡褳,往胤禎胳膊彎兒裡一扔,說道:「拿著!」
胤禎下意識接住,眼神愈發凶狠,簡直要把蘇溶溶生吞活剝了去。就在這時,蘇溶溶巧笑倩兮地仰著臉對胤禎說道:「禎姐姐,有勞了。」
原來,蘇溶溶想出的好辦法就是讓胤禎裝扮成女子模樣。她先到老鄉家中買來女裝,然後又到胭脂店裡買了脂粉,不過最關鍵的還是胤禎的半個禿瓢腦袋。
蘇溶溶靈機一動,將胤禎髮辮鬆開,扯了黑土布混在頭髮中,將頭髮盤在頭頂,又找了個細碎花布裹住,如此一番打扮,便有了幾分女子形狀。胤禎本身也才十六,本身細皮嫩肉,還沒冒出厚厚的鬍鬚,因此胭脂水粉一頓招呼,雖然個頭高了些,但也儼然一個清秀佳人。看著小佳人,蘇溶溶笑得前仰後翻,胤禎臊得滿臉通紅。
此時,用過早飯,蘇溶溶提出要去新房一看。肖老婦人帶著他倆一路行到新房,房門上已經掛著手腕粗的大鎖頭。開開門鎖,蘇溶溶抬腳進屋,眼前一片昏黑。
原來房間中的窗戶上糊著一層灰白粗布,將外面的青天白日遮去了七分。從床布的縫隙中,陽光透射進來,空氣中的裊裊塵埃清晰可見。
「什麼味道?!」胤禎捂著口鼻囔囔喊了一句。
這時,玉瑩從昏暗的陰影中走了出來,聲音虛弱:「母親大人、蘇家表妹。」
她一身雪白,連臉色都是蒼白透明的,此時此刻更顯得鬼氣十足,彷彿幽魂!蘇溶溶的眼睛適應了黑暗,她一眼便看見玉瑩手腕上的鮮血,立刻一個箭步衝過去,拉起她的手腕,驚呼道:「你在幹什麼?!」
此時,肖老夫人也已經走進了屋內。小紅趕緊點起蠟燭,燭光搖曳之中,屋內漸漸明亮了起來。
玉瑩顫巍巍臉上綻放了一個虛無飄渺的笑容:「相公待我恩重如山,玉瑩願以血書相報!」
「血書?!」肖老夫人驚得瞪大了眼睛:「孩子,你!你!你這是何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