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秉燭夜談,拿定方案主意時,已經過了丑時。蘇克察與蘇溶溶請走告退,胤祀看了看外面黑漆馬虎的天,笑道:「已經鼓了四更,躺不了多大會兒就要上朝了,要不舅舅和溶溶就在我這兒瞇一會兒得了。大不了一會兒我讓小廝跑一趟,將您的朝服取來。」
蘇克察是個爽快人,他想了想也不再推辭,只是蘇溶溶有些遲疑。不過看著阿瑪敖紅的眼睛,蘇溶溶也便同意了。
管家麻利兒地收拾出一套寬敞整潔的客房,伺候蘇克察洗漱後歇息。胤祀就在書房安置,蘇溶溶自然還是她曾經住過的小廂房。
本來說是管家掌燈帶路的,可他一去伺候蘇克察便許久不見回來。蘇溶溶正說借書房個燈籠,自己挑著過去。可一扭臉,胤祀已經籠上了一個八面玻璃燈,笑著說道:「走,我送你過去。」
蘇溶溶立時覺得尷尬起來:「八爺您歇著吧,我自己來就行。」
胤祀看著她,眼眸笑中帶著些許神傷:「費了一宿腦子,我正好出去透透氣。走吧。」說著他提著燈籠從蘇溶溶身邊走過。
說實話從胤祀說要用自己換她那天起,蘇溶溶就開始有意識地躲著他。那麼明白的一句話,便是她再傻再沒感情經歷也能體會到其中的濃濃情愫。可是且不說蘇溶溶喜不喜歡胤祀,單就這皇子之愛,蘇溶溶就擔待不起。她自由慣了,隨心所欲慣了,受不得太多的規矩約束,尤其是想到他已經有了福晉,並且還可能有很多的妻妾時,就更加接受不了。對著時代,她不可能要求太多,但最唯有找對象這事兒不能湊合,她要找一個一生只娶自己一人的丈夫,這是原則問題,絕對不能突破。
蘇溶溶一邊心裡暗自糾結,一邊跟在胤祀身後,隨著他手中那或明或暗的燭光,滿腹心事地向前走著。
剛走過假山,突然一陣冷硬秋風將燭火撲滅,兩人眼前的光亮一下子熄了,蘇溶溶下意識「啊呀」一聲輕呼出口。
話音還沒落下,一隻手已經被攥進了另一隻略有些涼的大手中,胤祀緩聲安慰道:「別怕,有我在。」
蘇溶溶心頭瞬間掠過一絲又酸楚又悸動的異樣,同時掙了掙。胤祀握得很緊,她的掙扎一點兒用都沒有。此時此刻,兩人手上雖然小動作不斷,可卻是沒有一個人說話,月光靜靜在薄涼冷清的秋風中蕩漾,兩人的心思各自千回百轉,隨著月影浮動流連。
這時,胤祀身上的酒氣乘著秋風飄了過來,蘇溶溶掙吧了一會兒,聞到酒味兒,想起一句話:別招惹喝了酒的男人,便不再和他角力,任由胤祀緊緊握著,緩慢前行。
兩人走了一會兒,蘇溶溶看他淨挑遠道兒了,而且還慢,便忍不住嘲笑道:「八爺,照您這個走法,天亮也回不去屋子。」
胤祀轉頭看了她一眼,淺淺笑道:「暗香浮月影、繾綣伴佳人。只盼天永遠不亮才好呢。」
蘇溶溶一下子紅了臉,趕緊低頭不再說話,胤祀開心地笑出了聲。
終於好不容易到了,蘇溶溶掙了掙手,低聲說道:「八爺,我到了。」
胤祀看著她,也不撒手。也不知道是喝了酒,還是故意的,反正胤祀今晚表現的格外大膽,他既不鬆開,也不說話,就那樣笑著,目光盈盈地看著一身綠羅裙滿臉桃花羞的蘇溶溶。
這算什麼事兒啊?!蘇溶溶見胤祀不鬆手,也不言語,一顆心頓時跳的七上八下,她壯著膽子對上胤祀深入幽潭瑩亮如星的眸子,又重複了一遍:「八爺,我到了。」
胤祀笑著回她:「我知道。」
蘇溶溶心砰砰跳著,突然,她探著脖子越過胤祀的肩膀,向他身後看去:「咦,阿瑪您怎麼過來了?」
胤祀目光一抖,下意識鬆開手,向後看去。就在這檔口,蘇溶溶猛然轉身,咚咚咚跑上台階,跑回了屋去。
身後除了一地輕柔月光,哪裡有什麼人影?!胤祀知道上當受騙,看著蘇溶溶的房門兀自發了會呆,歎了口氣,終於轉身離去。
蘇溶溶躲在門後,一動也不敢動,聽著胤祀走遠了才合衣躺在床上。她胡思亂性了半天,直到天色漸亮才睡去。醒來時,已經是天大亮,管家說八爺和蘇克察都已經上朝去了。
蘇溶溶正要離開時,正好撞見了一個女子。她身姿挺拔、容貌秀美,一看就是身份矜貴的主子。那女子走到蘇溶溶面前,衝她禮貌地笑了笑,客氣又尊貴地說道:「你就是蘇克察家的格格?」
蘇溶溶一愣,她心裡覺得這位應該是八爺的妻妾之一,但琢磨不透身份,不知道該如何稱呼。
那女子身邊的小丫頭看出了蘇溶溶的疑問,挺著胸脯介紹道:「這位是八福晉,安親王岳樂的外孫女、和碩額駙明尚的大格格!」
不知怎麼的,蘇溶溶覺得臉頰發紅,她連忙請安,恭敬又禮貌。
八福晉喚她起身,瞟著下巴打量了她好一陣子,然後才笑著說道:「昨晚睡得可好?」
蘇溶溶更覺得面紅耳赤,吭吭哧哧點了點頭,含混地「嗯」了一聲。
八福晉笑聲高了些,還帶著些許責備:「八爺就是性子粗,你一個大姑娘家的怎麼能睡在小廂房那地方。溶丫頭……哦……我這樣叫你沒關係吧,八爺和我幾次說起你,也是這麼叫的。」
蘇溶溶連忙說道:「沒關係,您怎麼叫都成。」
八福晉絹帕子捂著嘴,樂的什麼似的。她笑了會兒才說道:「你果然有趣。不過,溶丫頭,以後再來我這兒,一定告訴我一聲,我好給你安排張羅。畢竟是客人,又是個女孩子家的,怎麼能睡在外院呢?!」
蘇溶溶聽著這話彆扭,但還是傻乎乎客氣了一句:「您太可氣了,我哪兒睡都行!」
八福晉頓時笑得更厲害了:「你這丫頭,就算你不在乎,我們堂堂貝勒府還在乎呢,傳出去了說我們慢待客人,咱們八爺府最是個講臉面的地方,這閒話可不能有。」
蘇溶溶這回聽出了味道,她有些生氣,直著脖子也不答話。八福晉輕笑了一聲:「得了,我知道你還有事兒,便不強留你了。」
蘇溶溶福了身,道了再見,便神情不悅地離開了貝勒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