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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55章 地蓮 文 / 月溶

    胤祥也立刻跳下馬背,他舉著火折子巡視了一番,這才發現地上橫七豎八躺著幾個人,再一探鼻息,全部都死了。

    再回頭,蘇溶溶正緊緊抱著黑三痛哭:「黑三哥,你要撐住!」

    胤祥心頭也是一驚,奔過來查看。只見自己剛才那劍正劈在黑三肩膀上,雖然傷口深重,但不致命。真正致命的是他當胸的那個血窟窿。此時,黑三的臉在火折的映照下,依舊慘白的如鬼一般。他彷彿已經掙扎了很久,勉力撐著一口氣。

    胤祥趕緊說道:「黑三莫怕,我這就帶你去尋大夫!」

    黑三虛弱地搖了搖頭,已經渙散的目光好不容易才落到蘇溶溶臉上,他張張嘴,但已經發不出聲音。蘇溶溶哭得悲痛欲絕,喊道:「別說話,等治好了再說,再說!」

    此時,胤祥突然舉劍對著黑三大腿猛地紮下,黑三一口血噴出來,喊出一個字:「四!」隨後歪頭氣絕。

    蘇溶溶瘋了一樣一巴掌閃在胤祥臉上,托罵道:「你瘋了嗎!你瘋了嗎!」

    五個手指印立刻在胤祥的臉上鼓了出來,他雙眼通紅,緊緊攥住蘇溶溶手腕,也不解釋,只是喊道:「這裡不宜久留,快跟我走!」

    蘇溶溶又哭又叫,對著胤祥頭臉打去,胤祥見拽她不易,便直接扛在肩頭,跳到馬上,急急揚鞭而去。

    直到順天府,蘇溶溶還哭號不停。大家見胤祥被抓的滿臉花,更是驚得說不出話來。胤祥大喊道:「祁家豁口,著一對人馬快去!」

    直到走進了蘇克察所在的正堂,蘇溶溶還是叫罵不停。胤祥無奈,一把將她緊緊摟進懷中,用雙臂桎梏,這才喘著粗氣說道:「垂死之人,非驟死不可激發其一絲之氣。我剛才若是不扎黑三一劍,他最後一個字便說不出來。黑三挨了那麼久,不就是有話想告訴你嗎!」

    一聽這話,蘇溶溶停止了掙扎,在胤祥懷中慢慢軟了下來,最後嚎啕大哭:「胤祥……是我……是我害死了黑三,我不該只顧著談情說愛,我不該在王頭告訴我線索時分神走思,是我……是我沒有冷靜分析,是我沒有察覺其中變詐,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害死了黑三!胤祥,是我害死了黑三!」

    胤祥抱著蘇溶溶的臂膀緊了緊,凝重的語氣中含著疼惜:「不怪你,不怪你!別哭了,這都不是你的錯。」

    ……

    亥時一刻,小李子的屍體被人從廣渠門裡撈了出來,他被綁在一塊大石頭上,活活淹死;亥時二刻,老六被燒的頭臉不辨,憑著腰間還沒有完全融化的鐵鉤子,被人確定了身份,抬了回來;亥時三刻,槓頭胸口插著半截被折斷的哨棒,臨終面目極端痛苦。

    加上黑三,四具屍體齊齊擺在順天府大堂之上,所有人都呆立兩旁,或恐懼、或哀傷、或悲憤地看著。蘇克察怕蘇溶溶受刺激,著人去請宋離過來,胤祥一直護著蘇溶溶,生怕她堅持不住倒下去。

    但是,蘇溶溶的反應出乎所有人意料。她先是挨個在屍體面前行禮,然後顫聲喊了句:「來人,給我準備驗屍器具,幫我記錄!」

    「溶溶!」胤祥看著蘇溶溶更慘白的小臉,心疼極了,他拉住蘇溶溶胳膊,勸慰道:「仵作在,你還是一旁看著吧。」

    蘇溶溶掙開胤祥的手,此刻的她蒼白極了,但也冷靜極了,彷彿一瞬間換了個人。蘇溶溶慢慢蹲在黑三屍體旁邊,掏出手帕,給黑三仔仔細細擦乾臉上污血,輕聲說道:「我一定幫你們報仇!一定!」

    此時,文書提著筆,捧著宣紙已經站定。蘇溶溶下意識摸了摸額頭,又做出撫摸警徽的姿勢,深吸一口氣開始勘驗。

    「黑三,男性,左胸第三肋骨骨折,右胸下四肋骨骨折……面容青紫,疑似肝膽破裂……眼球充血嚴重,疑似腦部受過劇烈撞擊……從傷痕所在位置與深淺來說,高度懷疑為先後兩次所傷,且不為同一人……兇手手段殘忍,故意殺人動機明顯。」

    「小李子,男性……口腔鼻腔進水,存在反射性咽喉痙攣……初探喉部存在黑紫色硅藻……手指捲曲,全身肌肉高度緊張,溺亡前有……有劇烈反抗。」

    「老六,男性……四度燒傷,屍表高度碳化,呼吸道與口腔燒灼痕跡嚴重,存在炭末附著……上肢大臂、手腕存在捆綁痕跡,雙腿併攏難以區分,高度懷疑燒死前被人捆綁束縛。」

    「槓頭,男性……致命傷為胸口插入的哨棒……哨棒左胸側上方如,沒入胸骨……5寸!」

    勘驗完最後一具屍體,蘇溶溶站起身時,只覺得眼前一黑,險些栽倒。一雙手立刻扶住了她,隨之而來的還有滿面淡雅的清香。蘇溶溶慢慢扭回頭,宋離正一臉揪心地看著她:「你這又是何苦?」

    蘇溶溶頓時忍耐不住,「哇」得一聲倒在宋離懷中大哭起來。胤祥正端著一碗湯藥過來,看此情景,立馬站住,他咬牙看了一會兒,轉身對身邊差役說道:「端過去,讓格格趕緊趁熱喝了。」

    蘇溶溶當著順天府百十人的面兒,毫無顧忌地在宋離懷中哭了半天,直到嗓子啞了,再流不出半點眼淚才直起了身子。宋離也一改常態,溫柔地仍由她孩子般哭個不停。

    ……

    一夜無眠,任憑別人怎麼說,蘇溶溶就是睡不著,非要守著屍體等王頭回來。最後無奈,還是宋離暗地裡在藥中放了安神催眠的,這才在早上太陽升起時昏昏沉沉睡去。

    宋離看著哭得眼眶紅腫的蘇溶溶搖頭道:「怕是醒來,又會胸口疼了。」

    蘇克察一聽,立馬著急起來:「那可如何是好?」

    宋離歎了口氣說道:「格格這胸疼的病實在難以除根,不瞞大人,我遍查醫術,只在《金匱藥典》中查出一位草藥,說是能散瘀滯,能舉元氣,已補虧損。」

    「什麼草藥只管說來!」蘇克察與胤祥異口同聲,急急問道。

    宋離道:「地蓮。」

    「地蓮?!」大家面面相覷,胤祥說:「這有何難,我讓太醫一會兒取來!」

    宋離搖頭:「這地蓮只治這病,其他功效一概全無,因此不為大內所收,而且我遍尋京城藥店醫館,也沒有存備。」

    就在這時,一個小差爺說道:「地蓮?!莫不是還有個俗名叫『驢不啃』?」

    宋離眼眸一亮:「正是這名,你如何知道?」

    那人道:「這在我家後山坡上長得到處都是,因為牛馬不食,所以落了個這名。我娘也曾心疼過很長時間,無意中吃了些驢不啃,竟然慢慢好了。」

    一聽這話,眾人大喜:「你家在何處?」

    「回大人,小人家在房山。」

    宋離擺手道:「事不宜食,你前面帶路,我這就隨你去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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