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顏橫抱著林逐蟲一腳踹門而進,「師傅,麻煩把你的尊臀移開點。」見某妖嬈的美人八爪魚一樣趴在床上,她的額角頓時冒出幾條黑線。
「你說什麼,大聲點。」彼蒼微微側過那張俊美得叫陽光黯淡的俊顏,目光落在她懷裡的人,雙眸不由得危險瞇起,那裡面暗藏的,是種種不可思議的波光詭譎。
「我說讓你下來!」因為擔心竹叢的傷勢,傾顏有些著急地吼著,「他昏過去了。」垂眸看著臉色蒼白的少年,聲音又溫柔了幾分。
「他昏不昏跟我有什麼關係,你幹嘛對我那麼凶。」妖嬈美人頓時委屈了,像個小孩子一樣使勁抱著被子,死活霸佔著整張床,沒有一點要讓開的跡象。
「莫名其妙!」看到他這副樣子,傾顏也火了,加上擔心竹叢的傷勢,果斷抱著人憤然離開,走之前還不忘狠狠地踹下門。
「啪嚓!」
門重重地關上了,久久,才聽得房間內咬牙切齒的一聲,「可惡!」
一路上接收到各種驚愕各種複雜各種暖昧的眼神,傾顏通通無視無視無視,抱著竹叢直奔親愛的母親的房間。
「咚咚咚!」凌亂的敲門聲,顯示出其人此刻的心急和不耐。
傾柔疑惑地推開門,就看見自家一臉陰沉的乖乖女兒,目光落在她臂彎間抱著的白衣清秀少年,驚訝的問道:「顏兒,誰惹你生氣了?這個少年是誰啊?」
少婦輕柔的聲音安撫了少女焦躁的情緒,傾顏立馬收起滿臉的陰沉,換上一副淡然冰冷的表情,微扯唇道:「我的朋友,他受傷了,需要馬上治療。」
「這樣啊。」這個善良的女子一聽,再看看少年蒼白得沒有血色的容顏,心頭頓生憐惜,急忙讓傾顏進屋。
傾顏大步走近內室,小心地把少年削瘦的身軀放在床上,之後的一系列事項都是由母親代勞了,站在床對面的桌子邊緣,給自己灌了一杯涼茶,看著母親走來走去忙來忙去,神情淡然如水,絳唇卻是輕抿了起來。
過了好一會,傾柔才停下繁忙的腳步,深呼了一口氣,素手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卻是顧不上休息,揉了揉傾顏的腦袋輕聲道:「好啦,他沒事了,其實他受的傷並不嚴重,只是他的體質比較差,所以才會昏過去,不過這也沒什麼了,我已經給他餵了金瘡藥,休養十天半個月就好了。」
傾顏輕蹙的秀眉緩緩鬆開,唇角微扯,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這就好。」
傾柔輕揉著傾顏的髮絲,沉默了會,似是在斟酌詞彙,良久才小心翼翼地道:「顏兒,你的個性一向都不合群,從小到大,也就只跟星兒和小寶他們好,你這個朋友是什麼時候認識的,我怎麼不知道?」
傾顏眨了眨眼睛,眸中閃過了一絲溫柔神色,「母親,你只需知道,他是我很好的一個朋友就夠了。」
傾柔看到自家女兒這副樣子,纖細的柳眉微微皺起,紅唇微張,正想要說什麼,門外傳來砰砰的敲門聲。
「怎麼了?」傾柔美眸微轉,柔聲問道。門外,嬌俏的丫鬟微微低頭,謙恭道:「夫人,家主請你過去一趟。」
「公公?」傾柔微訝,傾顏走到她的身邊,淡淡道:「娘親不必緊張,想必爺爺是為了我的事,才來找你的。」
「應該是這樣吧。」傾柔贊同地點了點頭,然後交代了傾顏一些需要注意的事情後,便是出門離去。
房間內,躺在床上的少年在昏睡已久後,終於是悠悠轉醒。
「顏……」睜開眼的瞬間就看到那個絕美的人兒,少年禁不住心中的歡喜,低聲喃喃著。
「你身體還沒好,不要說話,多休息下吧。」傾顏坐到床邊,溫柔的說道。
「顏……謝謝你。」望著少女絕美的容顏,少年小臉略微有些紅雲,低聲道。
「笨蛋,說這些話做什麼,你乖乖躺著就是了。」傾顏故作怒道,轉過頭,見到天色不早了,便打算起身,回自己的房間。
「顏,你可以……多陪我一會兒再走嗎?」猜到少女想做什麼,少年低聲祈求著。
「呃,好。」想到竹叢畢竟是為她受的傷,傾顏也不好拒絕,只得答應。
「顏,你真好。」少年感歎著。
傾顏靜靜地坐著,沒有說話。
少年也不在意,只是低頭,聲音悶悶的,「我出生在一個很冷很冷的冰雪天,不知道你相不相信,我剛出生的時候就已經有記憶,能夠開始記事了。」
傾顏繼續沉默,然後眸中卻有幾分驚訝。
少年繼續說著,「我剛出生的樣子很奇怪,我也不知道我什麼樣子,但我現在還能清晰的記得,當時周圍的人驚恐地嚎叫,母親淚流滿臉根本就不敢靠近我,父親看向我的目光中儘是厭惡。」
「怪物!那時我就在心裡,給自己下了這樣一個定義!」
傾顏還是默,可是臉上隱約有幾分心疼。
「我的母親本來想掐死我,但是終究還是沒有狠下心,於是我被她扔掉,身上只裹了一張毯子,就被丟進冰雪裡面。
傾顏嘴唇張了張,想說什麼,卻終究沒有說話。
一個剛出生的小嬰兒,被無情的丟棄在冰天雪地裡,除了被冷死餓死,好像沒有其他可能吧。
「我知道我的樣子很可怕,我知道我是個怪物,所以他們才會把我扔掉,我不怪他們,真的不怪他們,或許我本來就不該出生吧。」
「可是我畢竟是個孩子,被拋棄在雪地裡,四周都那麼冷,白茫茫的一片,看不到一點光明,我好冷也好餓,我的意識開始慢慢渙散,我想,我或許快要死了。」
「可是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啊,我還沒有好好的看過這個世界,我還有很多很多的事情想要去做,就在這個時候,我遇到了他——」
少年眼眸忽地變得明亮起來。
「我從來沒見過那麼美麗的男子,他真的很美,還有著一雙世界上最好看的眼睛!」
「然後呢?」傾顏被勾起興趣了。
「就是他用一雙溫暖的手抱起了我,救了我,然後我被他帶到一個海島上,而他後來則成為了我老師。」
「老師說,在這個人吃人的瘋狂世界,神已無力回天,想要活下去,就需要足夠強大的實力,可是我的體質特殊,天生不能修煉鬥氣,甚至和天地間某些能量不協調,所以老師便只傳授給我一個秘法,叫做『萬心控魂秘法』。」
「原來如此。」傾顏低歎了聲,怪不得第一次看到他的眼睛的時候,靈魂都有種被吸扯而出的感覺,原來是修煉秘法的緣故。
「除了我,老師還收養了很多的師兄弟,奇怪的是,他們都各有奇異之處,於是顯得我就不那麼奇特了,其中最突出的是一個小師弟,或許是師兄,我也不知道。」少年眸中盈上幾許溫柔。
「雖然師兄弟眾多,但是願意和我親近的也就只有小師弟,他叫星純純,純純的修煉進度強悍得驚人,連老師都說他是變態級別的天才,老師也說我在秘法的修煉上極有天賦,可是我卻並不開心,我不喜歡海島上一年四季的陰沉天氣,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它能夠大大提升我的修煉進度。
「老師並不常在島上,他更多的時候是在外面遊歷,每年也就回來那麼幾次,留下我們是兄弟們獨自修煉,一年,有一年,陪伴我的只有複雜難懂的秘法,還有純純。
「我很孤獨,純純也是。」
「直到我們在海島上呆了十三年,老師忽然回來了,他問我們想要去哪裡,純純說想要去學院繼續修行,也一個勁地鼓動我跟他一起去,可是我猶豫了,我最終決定了回家,回到這裡,回到這個林氏家族。」
說到這裡,他皺了皺眉,拳頭握了又放,放了又握。
「雖然這個家族丟棄了我,可是那畢竟是生我的家啊,無論如何,我都想回去看一看,就算是看一眼也好。」
「呼!」少年大呼一口氣,似是克制著某種激烈的情緒,好半響才低聲道:「出乎意料的,不知道什麼原因,家族竟然重視我了,就這樣,我在家族中度過了兩年。我很開心,因為我有了朋友。可是,凡是我交到的朋友,我那位族兄或是用利益引誘,或是特意挑撥,總之他們都很快倒戈相向,個個都對我唯恐避之不及。」
「我的族兄林玉竹,他說我是個有爹生沒娘養的怪物,罵我不要臉的大出風頭,每日我在家族試煉中表現突出,長老們獎賞我的時候,他總是會帶著一群人挑釁我。」
「我本來不想理會我,也不願與他相爭,可是他說的話,卻是徹頭徹尾的惡毒,每次都戳到了我的痛處,終於有一次我沒忍住,不顧一切的衝上去,我終究不想用秘法對付他們,於是被他們狠狠地教訓了一頓。」
「我回去跟那個名義上的父親說明情況,可他卻說……我不過是家族中培養出來的怪物而已,我忘不了他說這話時的表情,忘不了……
少年的眼睛紅腫,頭埋在雙腿之間,肩膀輕輕地顫抖著,像受傷的困獸一樣低吼,「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那不是我的錯啊,為什麼我要受到這樣的對待,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