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時分,天上飄起了涼絲絲的雨。
初秋時候著實冷,展念初裹了裹身上的毛衣開衫,鼻子和指尖卻仍舊凍得發紅又發麻,將肩頭裝畫的皮筒收了收,看看表,已經快六點了。這是她守在帝景大廈的第二個星期,這間涵蓋了收藏、投資、拍賣等眾多項目的藝術品公司是隸屬於慕氏旗下的,也就是說,它的所有者和管理者就是那位名震畫壇的神。
來年的金鼎獎評委會成員並未放出風來,可是按慣例,都是些國內外資深的大師級人物,那些人要麼古板清高,要麼行蹤隱匿,想從他們身上討到便宜幾乎是不可能。唯一最近的途徑,就是接近那位終身名譽評委會主席——慕景深。
雖是畫神,可是他的名聲卻並不好,她們美院裡流傳著各種他的傳說——據說早幾屆有幸出過一位有天賦的學姐,被納入帝景公司的特別培養計劃中,可是後來她的下場卻很是淒慘,聽說她被逼著和那個人進行了不正當交易,最後還被迫墮胎,又被遣送出國,連畫也畫不下去,從此沉溺無蹤。流傳的各種版本都是有板有眼,所以她們對那個人的印象是黑白參半。
而此刻站在這裡,她的心情也是黑白參半——期盼,又不期盼。可她別無選擇。
跺跺腳,真是冷。下班的人都幾乎走光了,她抬頭看著那巍峨的大廈,保安說慕景深出國度假去了,不知道幾時回來,情知是搪塞騷擾者的套詞,可她沒放棄的資本,唯有等,哪怕天上這會兒下刀子呢。
大廈的燈光一點點暗下來,她心情有些沉重,就這會兒,發動機的聲音忽然響起,她側頭看過去,就見一輛超炫的黑色跑車正箭一樣駛過來。
她在雜誌上見過那車,作為收藏品,全世界也就不到二十輛,一般二般的有錢人哪有本事染指——她握緊了皮筒的帶子,一剎那心都要跳出喉嚨。
那車過了最後一個彎道,她張開手臂衝到路中間一攔——這距離極其危險,超跑的速度眨眼間就可以將她碾碎,她心一橫閉上眼,那車性能實在優越,剎車聲也沒有很刺耳,就那樣施了魔法一樣貼著她的身體驟然靜止。
展念初低頭看了看幾乎貼到自己膝蓋的車頭,腿頓時有些軟,急促喘了喘,她一邊從肩頭取下皮筒,一邊跑到駕駛席,急切的懇求,「慕先生!請你看看我的畫!可不可以收我為徒!」
太緊張了,以至於早都想好的各種自薦的話都忘到了腦後去。車窗卻巋然不動,她急忙打開皮筒,取出自己曾經得過新人大獎的一幅畫和滿意的習作拿出來,一同展開來,急切的手發抖,「慕先生,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半響,就當她的血液一點點冷下去的時候,車窗緩緩降下來——
看到駕駛席上的那張臉,她的心驟然一沉,隨之而來的是劇烈的失望和尷尬。
窗子裡,分明是個明艷含笑的女人,眼底,帶著一絲哂笑和同情。